淅瀝瀝的雨從灰色蒼穹落下，輕飄飄的淋在殘破城牆上。
    城中升騰起黑色的硝煙。
    “哐哐……”
    身穿黑色重甲的騎兵從街道駛過。
    雨洗刷著他們黝黑的重鎧，被稀釋的血水順著鎧甲流淌到地上。
    街角。
    一名身穿破衣的小女孩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望著那隊騎兵，手上抓著一個發黴的饅頭。
    她身旁傳來一道野獸般的喘息聲。
    “給我……”
    一個麵黃肌瘦的男人看到發黴的饅頭，眼睛發綠，仿佛看到稀世珍寶。
    男人步履蹣跚，如饑餓的狼，撲了過去。
    小女孩死死的拿著饅頭。
    “啊！”
    男人忽然痛呼一聲，他的手指被小女孩咬住。
    鮮血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鬆口！你個小雜種快鬆口！”
    男人痛的哀嚎，拳頭雨點般落在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死死的護住懷中的饅頭，緊緊的咬著男人的手指。
    很快，小女孩臉上青紫，鼻血流了出來。
    “啊！”
    男人大叫一聲，渾身顫抖的縮回右掌，臉色慘白如紙。
    小女孩從嘴裏吐出半截手指，眼神冰冷的看著男人。
    “你這個瘋子！”
    “狗雜種！”
    男人心頭充滿怒火，抬起右腳準備狠狠踹下。
    一道如匹練般的鋼刀劃過。
    一顆頭顱飛起，在空中翻滾幾圈後重重的落在地上。
    那顆頭顱大睜著眼睛，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滾燙的鮮血噴出，與雨水混合在一起落在小女孩的臉上。
    小女孩嘴邊掛著血跡，默默的拿起饅頭往嘴裏塞去。
    “有點狠勁。”
    “我姓黃，跟我走吧，我給你推薦個好去處。”
    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
    小女孩抬起頭，失神的看著眼前的黑甲騎兵，嘴裏咀嚼著生冷的饅頭，鮮血從嘴角流下，與雨水混合在一起。
    畫麵破碎。
    秦一緩緩睜開雙眼，呼吸有些急促。
    她從床上坐起，伸出素白的玉手，摸向額頭。
    額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冰冷的汗水，身上穿的褻衣也被汗水打濕。
    秦一隨手拭去額上的冷汗，聽到窗外此起彼伏的雞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心髒在胸腔內劇烈的跳動，噩夢過後的餘韻未消。
    幾次呼吸後，秦一內息平穩，眼神恢複平靜。
    她伸手摸向枕邊的長劍，指尖觸碰到冷硬的鯊魚皮劍鞘。
    秦一這才放鬆的呼出一口氣。
    仿佛隻有握住劍，她才有安全感。
    秦一左手握劍，起身下床。
    她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做過噩夢了。
    這讓秦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透過客棧的窗戶，望向外麵。
    天空晦暗，遙遠的天際有一團金色在昏暗中沉浮。
    陳燁掀開鍋蓋，氤氳的白色蒸汽從鍋中湧出。
    淡淡的香味飄出。
    蹲在旁邊的大明看著鍋裏的白麵餃子，止不住的咽口水。
    小蓮眼眸低垂，看著滿滿一鍋的餃子，眼眶發紅，咬著嘴唇。
    平日裏靈動的眼眸中有亮晶晶的液體在閃動。
    “還行，沒變形。”
    陳燁看到蒸出的餃子，鬆了口氣。
    育嬰堂沒有白麵，陳燁用積分從係統商城兌換了十斤白麵。
    然後他把家裏的所有雞蛋和著前幾天買的蔬菜，做了一盆餡。
    幸好陳燁還記得餃子的包法，他在小蓮麵前大致演示一遍後，小蓮便學會了。
    這一大鍋餃子幾乎都是小蓮包的。
    “別愣著了，快盛吧，時候也不早了，大明肚子早就餓的咕咕響了是不是？”
    陳燁笑著揉了揉大明的頭。
    大明盯著白麵餃子，直咽口水。
    餃子盛到瓷盤子裏，被小蓮、大明端到飯桌上。
    飯桌上擺著三個碗，每個碗底都倒著一點醋。
    陳燁給兩個孩子每人夾了一個餃子，笑道：“小蓮一會就要走了。”
    “正所謂上馬餃子，下馬麵。”
    “吃頓餃子，算是給小蓮送行。”
    陳燁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白嫩光滑的餃子皮被咬開，露出金黃的雞蛋碎和綠色的菜葉。
    小蓮默默的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小聲道：“還沒有過年呢……”
    她的聲音有些變形，仿佛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太浪費了。”
    大武王朝的生產力有限，百姓多以米、雜糧為主食。
    白麵這種東西，都是過年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做一盤餃子。
    哪有陳燁這樣的，做了一鍋餃子。
    大明倒是沒有太多心思，他夾著餃子狼吞虎咽的吃著，隻覺得今天的早膳格外好吃。
    陳燁笑著夾起餃子，放進嘴裏，緩緩的咀嚼著。
    隨著餃子滑過喉嚨，咽到肚子裏。
    陳燁心中多了抹惆悵。
    他穿越到大武王朝，走了三天路。
    第四天認識了大明，第五天認識了小蓮。
    三人在這小小的餘杭育嬰堂共同生活了兩個月。
    陳燁對大明和小蓮，心底有一種別樣的情感。
    就像是……
    相依為命的親人。
    無論是誰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你之前的親人朋友，都化做了“曆史”。
    而你與兩人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兩個月。
    其中一人要離開。
    你也會心生惆悵。
    不止是惆悵，還會擔心、不舍。
    在這舉目無親的大武王朝，大明、小蓮、小福都是陳燁的親人。
    這頓早膳吃的很慢。
    吃完以後，陳燁看了眼時間，還有一刻鍾就到辰時了。
    小蓮眼睛紅紅的端起碗筷，準備去廚房刷。
    陳燁趕忙攔住她：“快到辰時了，放那吧。”
    小蓮搖了搖頭，她垂著眼眸，柔聲道：“院長，我想把碗刷了再走。”
    陳燁聞言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小蓮的頭。
    “又不是不回來了，等你回來，再刷碗也不遲。”
    寬厚溫熱的大手在自己頭上摸挲，小蓮身體微顫。
    本能的想要躲開，但小蓮沒有動。
    她手上端著空盤子，白皙的俏臉上掠過一道淺紅。
    陳燁把盤子從她手上拿過，走進廚房，提了一個木食盒出來。
    “這是我給你留出來的餃子，照你說的，白麵餃子金貴，過年才吃一頓。”
    “這盒你帶走路上吃。”
    陳燁語氣溫和，話語中帶著一絲潛藏的惆悵。
    小蓮身子顫抖了一下，俏麗的臉上無聲劃過兩道淚痕。
    她忽然鼓起勇氣，抱住了陳燁。
    陳燁愣了一下，摸了摸小蓮的頭：“還是那句話，外麵要是有人欺負你。”
    “回來找我，院長替你出頭。”
    小蓮臉頰上掛著淚珠，用力的點了點頭：“嗯！”
    “還是個孩子啊，還掉眼淚。”
    陳燁見自己的白衫上有些濕潤，調侃小蓮。
    小蓮忽然抬起頭，紅紅的眼睛直盯著陳燁，一臉認真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陳燁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抹去女孩臉頰上的淚痕：“行了，我知道你是大人了。”
    “再不出發就過辰時了。”
    “走吧，我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