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玄的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不僅剖開了他所堅守的佛理，更剖開了他內心深處那早已動搖的信念。
    他恍惚間想起自己初入佛門時，也曾懷著滿腔熱忱，想要普度眾生，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竟將 “解脫” 掛在嘴邊，而忘了腳下這片生養萬物的土地？
    “大師，”
    陸晨玄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如同一縷春風，“白蓮教不講玄奧的佛理，隻講一個‘真’字。真餓了要吃飯，真冷了要穿衣，真見人受苦要伸手相助。這不是‘執著’，是‘本心’。你看這青石城的百姓，他們不求成佛，隻求做個良人，讓孩子吃飽穿暖 —— 這樣的願望，難道比你的‘空相’低賤嗎？”
    台下的王大嬸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帶著哭腔道：“陸小先生說得對！俺們就想讓孩子活下去，這有什麽錯？”
    越來越多的百姓紛紛附和起來，聲音匯聚在一起，如同洶湧的洪流，不斷衝擊著蓮花擂台。
    明心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看著陸晨玄眼中真誠的光芒，看著百姓們渴望改變的眼神，心中的佛理防線轟然倒塌。
    陸晨玄伸出手：“放下你的金粉佛像，拿起百姓的鋤頭，用你懂的佛理，去實實在在地幫助他們，而不是用它來構建空中樓閣。白蓮教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神，隻需要肯彎腰做事的人。”
    明心的手指顫抖著，幾乎就要握住陸晨玄的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身後的武僧突然暴喝一聲：“妖孽惑眾！殺了他！”
    八名武僧同時躍起，手中的戒刀在空中劃出八道淩厲的寒光，直取陸晨玄麵門。
    刀風所過之處，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顯然這些武僧不是第一次殺生，刀鋒之中隱藏著血煞之氣。
    “小心！”
    閻烈頓步躍起，短槍如同一道銀色閃電般射出，槍尖精準地挑開最前麵的兩柄戒刀，同時他橫身擋在陸晨玄身前，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畫琉璃袖中的水汽瞬間化作一道晶瑩剔透的冰牆，穩穩地擋住了另外兩柄戒刀。
    “住手！”
    明心終於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不可濫殺！”
    這一刀當著民眾的麵斬了出去，那就真的失去了民心。
    武僧們充耳不聞，攻勢反而變得更加猛烈。
    閻烈以一敵八，漸漸落入下風，短槍與戒刀碰撞時產生的火花越來越密集，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繁星閃爍。
    “夠了！”
    明心猛地轉身，雙手迅速結印，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向武僧，“我以師叔祖之名，命令你們退下！”
    就在此時，明心背後的金粉佛像，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
    那血光暗紅如凝固的鮮血，帶著濃烈刺鼻的腥臭味，瞬間將整個擂台吞噬。
    枯萎的蓮花瓣在血光的侵蝕下，瞬間化為灰燼，露出下麵刻滿符文的青石板。
    “哈哈哈……”
    一陣狂放而又陰森的笑聲從血光中傳出，一個肥頭大耳的僧人虛影緩緩凝聚，正是歡喜羅漢的分身！
    他手持一串由骷髏串成的念珠，腳踏翻滾著血浪的血海，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明心，你這蠢貨，竟被這凡俗小子蠱惑！佛法的真諦，豈是你等能懂的？”
    血光一閃，數道血色匹練如離弦之箭般，射向台下支持陸晨玄的百姓。
    王大嬸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血色匹練擊中，一聲淒厲的尖叫後，身體瞬間幹癟下去，轉眼間化作一具枯骨，散落在地上。
    “不！”
    明心目眥欲裂，看著歡喜羅漢分身的殘忍行徑，他心中最後一點對佛法的留戀徹底消失。
    佛理？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佛理，那他寧願將其徹底拋棄！
    “陸晨玄！”
    明心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怒火，“我助你！”
    他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這一次不是佛家經文，而是發自內心的祈願：“願以我身，破此邪妄！”
    明心身上的袈裟寸寸碎裂，露出裏麵沾滿血汙的僧衣。
    他猛地拍出一掌，掌心中竟湧出一道潔白的佛光，那佛光純淨而又強大，與歡喜羅漢的血色光芒碰撞在一起。
    佛光與血光交織，在空中激蕩出陣陣能量波動，周圍的空氣都為之扭曲。
    “好！”
    陸晨玄精神一振，雙手結出 “破虛三劍式” 的劍印，雖然無劍在手，卻引動天地間的靈氣。
    刹那間，狂風大作，烏雲密布，一道巨大的劍影在虛空中凝聚成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閻烈和畫琉璃也各施手段，閻烈手中短槍舞動，槍尖噴射出熊熊烈火，畫琉璃袖中的水汽化作滔天巨浪，水火交織，形成一道陰陽魚圖，緩緩旋轉著擋在百姓身前，為他們提供庇護。
    “蚍蜉撼樹！”
    歡喜羅漢分身冷笑一聲，血色光芒暴漲，化作一片洶湧的血海，朝著明心和陸晨玄席卷而來。
    陸晨玄不再掩藏自己的手段。
    不再執著於劍影，而是將拳意、劍意、戟意融為一體，周身靈氣瘋狂匯聚，在他的拳頭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能量漩渦。
    他猛地一拳轟出，口中大喝：“三道歸一，破！”
    這一拳看似樸實無華，卻蘊含著生生不息的力量，如同開天辟地的創世之力。
    拳風所過之處，空間仿佛都被撕裂，血色光芒如同冰雪遇陽，迅速消融。
    明心的佛光趁機跟進，與陸晨玄的拳勁合二為一，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直搗歡喜羅漢分身的核心。
    歡喜羅漢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不！我的分身！”
    “你......你是何人！”
    他的虛影瞬間變得透明，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在陸晨玄和明心的合力一擊下，最終化作點點血光消散在空中。
    三道拳之威，可滅佛陀！
    血光退去，烏光重新灑在青石城的廢墟上。
    明心渾身是血，力竭跪在地上，看著手中殘留的佛光，又看看陸晨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懊悔，有釋然。
    陸晨玄走到他麵前，再次伸出手，這一次，明心沒有猶豫，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佛祖座下的明心。”
    他低聲說道，“我隻是明心，一個想為百姓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