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 拿到了……”
    少年望著頭頂透下的微光，那光芒穿過層層海水，溫柔地落在他臉上，嘴角露出一抹虛弱卻滿足的笑容。
    海獄幻境漸漸消散，如潮水般退去。
    陸晨玄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萬象塔中，腳下是冰涼的青石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老嫗依舊坐在塔前，隻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許，渾濁的眼珠似乎也清亮了些許。
    “娃娃，好毅力。”
    老嫗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多了絲暖意，“這《天元金剛鍛體法》霸道無比，修煉時需忍受焚身之痛，時時刻刻有走火入魔之險，你可要想清楚。”
    陸晨玄握著手中的獸皮卷，眼神堅定如磐石“這點痛，算得了什麽。”
    步聞朝前走到陸晨玄身前，在少年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做得不錯，快謝謝婆婆。”
    陸晨玄有些疑惑，為何要謝婆婆？
    但是步聞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讓陸晨玄沒有任何遲疑，側過身正對著老嫗，彎腰躬身道∶“晚輩陸晨玄，敬謝婆婆之恩。”
    管他有什麽緣由，感恩總是不會錯的。
    那張埋在寬大兜帽下的麵容綻開了笑顏，似是將陰霾都驅散了幾縷，眼角的皺紋也舒展了不少。
    “嗯嗯……不錯，懂得感恩，要比一個提刀一個持劍的強不少。”
    這話陸晨玄沒有接，隻是笑了笑，老嫗調侃的人可不是他可以調侃的。
    老嫗枯槁的手指在棗木杖上輕輕摩挲，杖頭那隻青鳥雕刻的羽翼紋路裏，似有細碎的光塵流轉。
    她垂眸沉默片刻，寬大的灰袍下擺簌簌抖動，露出腕間一圈青黑色的舊疤，雖然陸晨玄算不上精通藥理，但一眼也能看得出來，這乃是毒素。
    她從袖中取出一隻琉璃小瓶。
    瓶身通透得能映出身後的萬象塔影，陽光穿過瓶壁，在青石板上投下五道細碎的彩光。
    瓶中靜靜躺著的一枚丹藥，鴿卵大小的珠體裏，赤如火苗跳躍，青似新葉舒展，黃若厚土沉凝，白像碎雪閃爍，黑如水紋流轉，五道靈韻糾纏、追逐，仿佛有五尊靈獸內蘊其中。
    輕輕晃動時，竟有細如蚊蚋的靈泉叮咚聲漫出來。
    “這是五靈血凝珠。”
    老嫗的聲音混著山風，添了幾分悠遠的沙啞，她將琉璃瓶遞到陸晨玄麵前，枯瘦的手指與通透的瓶身相觸，像一截老木托著一汪春水，“你可知它的來曆？”
    陸晨玄凝視著珠子，指尖剛碰到瓶壁，一股溫潤的氣息便順著指腹漫上來，緩緩淌過經脈。
    少年喉結動了動，老實搖頭“晚輩不知，這……”
    “此珠名喚五靈血凝丹。”
    老嫗抬眼望向萬象塔的九層塔頂，眸光穿過流轉的七彩光暈，落在某塊被歲月磨平的琉璃磚上——那裏曾刻著墨淵的名字。
    她緩緩道“此丹藥熔五靈之氣入血脈，讓修煉者的肉身如萬靈爐鼎，天雷劈下來，能當傘撐著；罡風刮過來，能當甲披著。
    更要緊的是，修煉這鍛體法時，它能引天地間的五行靈韻，助你速成此法，至少省去一甲子苦修。”
    陸晨玄心頭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識收緊。
    他方才在海獄幻境中，初窺鍛體法的門徑，便已覺血氣如烈火焚筋，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
    若有這珠子輔助……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獸皮卷，那些古篆仿佛活了過來，字裏行間滲出淡淡的血光，與琉璃瓶中的五色光華交相輝映，相輔相成。
    如今，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但這珠子不能白給你。”
    老嫗收回目光，渾濁的眼珠裏陡然翻湧起銳利的光，“三日後的三番戰，你要贏。不僅要贏，還要以碾壓之勢贏下來，讓那些老家夥們閉嘴，讓黑淵之名雄立南方，不可侵犯。”
    她頓了頓，聲音沉了些“你，敢立誓嗎？”
    少年猛地挺直脊背。
    他單膝跪地，膝蓋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雙手接過琉璃瓶“晚輩陸晨玄在此立誓，三日後必在三番戰中以全勝之姿獲取勝利，若違此誓，大道就止於此！”
    話音剛落，琉璃瓶迸出一道五色流光，像條活潑的小魚，順著他的掌心鑽入體內。
    陸晨玄隻覺道基處一暖，那流光竟在道基中央化作一枚小小的蓮苞，層層疊疊的花瓣上，還沾著細碎的光塵。
    更奇的是，這蓮苞與他道基中的金烏劍胎輕輕一碰，竟像找到了同伴，兩道氣息纏繞著、嬉戲著，在道基中開出了一片小小的雲霞。
    老嫗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皺紋漸漸柔和下來。
    她緩緩放下棗木杖，指尖撫過杖頭的青鳥，細查之下可見鳥喙處的一道細痕。
    動作輕得像在撫摸嬰兒的臉“你可知，這《天元金剛鍛體法》是誰創的？”
    陸晨玄搖頭，屏住呼吸靜待下文。
    “是我夫君，墨淵。”
    老嫗追憶道，“他年輕時是個癡人，不修邊幅，總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衫，手裏攥著把刻刀，見了誰都笑。那時候婆婆我還未加入木妖宗門，整日跟著那老家夥尋仙求道，隻為追尋無上大道，探究肉體極致，妄圖恢複上古時代練體士的雄威。”
    “他花了三百年走遍千山萬水，在南疆火山裏，深入地底岩漿，不顧修為失散，悟火靈淬體；在極西冰川中，泡在冰水裏悟寒鐵凝肌，回來時胳膊上結著三寸厚的冰碴子，掰下來時連帶著皮肉；甚至潛入萬妖穀，趴在泥潭裏看凶獸撕咬，從它們的血脈裏偷學煉體之秘，這一趴就是百年，數次險些葬身獸腹。
    步聞站在一旁，垂眸望著青石板上的紋路。
    “後來他真的創出了鍛體法，卻發現修煉到深處會血氣逆行，輕則經脈盡斷，變成廢人；重則爆體而亡，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老嫗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哽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
    “那段時間他就像瘋了一樣，整日枯坐在老槐樹下，說缺一味能調和五靈、穩固血氣的藥引，也就是這五靈血凝珠的雛形。”
    “為了煉珠，他開始捕捉五行靈獸，從金睛獸的心頭血，到青木蛟的逆鱗，再到玄武龜的腹甲……每次出去，都把半條命拴在褲腰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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