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潑灑在瘴澤之上，泛著幽綠光澤的瘴氣在水麵凝結成流動的紗幔，隨著晚風緩緩起伏。
    時間緩緩流逝，飛舟在慢慢地駛向遠方。
    “左前方三裏有船隊的氣息。” 澹台月伸手按住陸晨玄的手臂，“至少三十艘船，仙力波動駁雜得很，我們要避開嗎？”
    陸晨玄凝神望去，金色流光在眼底一閃而過，穿透三重瘴霧的阻隔。
    果然看見成片的船帆輪廓在夜色中起伏，那些船體遠比他們乘坐的飛舟龐大，甲板上人影綽綽，隱約傳來金屬碰撞的鏗鏘聲與水手的吆喝聲。
    “是商隊。”
    陸晨玄鬆了口氣，“大澤裏的妖獸通常不會攻擊大型船隊，我們可以借他們的護陣遮掩行蹤，跟上去。”
    澹台月纖手輕揚，飛舟緩緩轉向，悄然向商隊駛去。
    商船規模龐大，之間以陣法相互勾連，氣勢如虹，有些眼力見的妖獸，見到就會提前避開。
    很快飛舟便悄無聲息地融入船隊後方的陰影中。
    靠近陸晨玄才發現這些商船皆以黑鐵包裹船身，船舷布滿半尺長的尖刺。
    船頭雕刻著猙獰的獸首，鹿角獅麵，獠牙外露，雙目鑲嵌著夜明珠，在黑暗中散發著懾人的光芒，顯然是常年行走險地的武裝商隊。
    “是殷家的船隊。” 澹台月認出了船帆上繡著的玄鳥紋飾，那玄鳥展翅欲飛，眼瞳處用金線繡成，活靈活現。
    “中央仙域最大的藥材商之一，他們常年往返巫蠱之地與黑水城，專做亡命生意，雖然不及四境十八城的勢力，但在這之下也算是獨一檔的存在。”
    船隊中央的主艦最為龐大，足足有三層甲板，船帆上的玄鳥紋飾在燈火下栩栩如生，似是隨時可以脫帆而起。
    底層甲板堆滿了蓋著油布的貨箱，隱約能聞到藥材的清香混雜著血腥氣。
    中層甲板上立著位身著錦袍的老者，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正手持青銅羅盤觀察水情。
    他身旁依偎著個梳雙丫髻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年紀，穿著鵝黃襦裙，時不時好奇地望向霧氣深處，眼眸清澈如溪。
    陸晨玄兩人借著商隊的護陣屏障，再未遭遇妖獸騷擾。
    殷家如此大規模的商隊，所行之路定然是趟了千百遍，安全性自不必說。
    倒是陸晨玄他們還得防止被發現，好在有龍魂珠，可以輕易地遮蔽氣息。
    飛舟如同影子般綴在船隊尾跡，護陣邊緣的靈光在船身上流動，將瘴氣隔絕在外。
    夜半三更時分。
    “小心，有些不對勁。”陸晨玄立在船頭，雙目破去虛妄，看到了平靜水麵下潛藏的凶險。
    最詭異的是，原本密不透風的護船大陣竟然出現了缺口！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從船底傳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主艦的護陣光幕突然劇烈震顫，原本平穩的船隊開始上下顛簸，貨箱在甲板上碰撞滾動。
    老者猛地抬頭，手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不遠處的水麵蕩開無數圈水波漣漪，星光下，水麵上時不時地泛著一層凜冽的金屬光澤。
    他厲聲喝道：“是鱷獸潮！全員戒備！”
    話音未落，水麵炸開無數水花，數丈長的黑影破水而出，布滿利齒的巨口狠狠咬在船舷上。
    那些鱷獸通體青黑，鱗片閃爍著幽光，如同披了層鐵甲，頭頂生著三寸長的骨刺，尾巴如同鋼鞭般抽打著船體，護陣光幕在撞擊下泛起細密裂痕，靈光迅速黯淡下去。
    “是鐵甲玄鱷！”
    澹台月臉色微變，“成年便是三階妖獸，皮糙肉厚還身含劇毒，最喜群居捕獵，殷家商隊行商之路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陸晨玄凝著仙力，更多鱷獸從迷霧中湧現，密密麻麻的黑影在水麵上翻滾，如同沸騰的黑水。
    整個船隊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玄鱷們此起彼伏地撞擊著船體，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主艦的護陣率先崩潰，靈光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散落，玄鱷們蜂擁而上，龐大的商船轉瞬間就變得千瘡百孔。
    之前隻想著大樹底下好乘涼，誰承想大樹倒塌，先砸的就是他們自己。
    “躲不過去了。”
    陸晨玄握上了金烏劍胎，“護陣一破，這些妖獸會攻擊所有活物，我們隻有殺出去了。”
    飛舟剛想轉向，三頭玄鱷已發現他們，甩動尾巴破水而來，激起數尺高的浪花。
    陸晨玄腳踏麒麟步，淡金色虛影在船頭浮現，第三步踏下，水麵掀起無形氣浪，將當先的玄鱷震得氣血翻湧，直接爆作一團血霧，對付低階妖獸，陸晨玄簡直就是克星。
    澹台月趁機催動飛舟，水紋環繞間避開另外兩頭的撲擊，船身在水麵劃出優美的弧線。
    就在此時，殷家主艦上傳來令人心悸的異動。
    原本合力禦敵的商隊護衛突然自相殘殺，刀光劍影在甲板上交織，咒罵聲斷斷續續的
    “怎麽回事？” 澹台月神色一動。
    陸晨玄凝神細看，將細節盡收眼底。
    其中幾名護衛頭領突然調轉刀鋒，砍向身邊毫無防備的同伴，顯然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叛亂，包括突然出現缺口的護船大陣。
    “有內鬼！”
    老者抱著小女孩退到船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短刃，刃身染血，“殷十三！你竟敢勾結外人暗算老夫！”
    被稱作殷十三的錦袍男子獰笑著踏過同伴的屍體，他生得眉清目秀，眼神妖異：“大伯，已經到如此境地了，何須廢話，你放心，待你老人家走後，我自會善待殷藍小姐！”
    他身後跟著十餘名護衛，個個眼神冰冷，對待殷家人毫不手軟。
    甲板上的商隊成員瞬間分成兩派，一派以老者為首退守船尾，約莫二十餘人，多是些老護衛，護在老者身前。
    另一派則在殷十三帶領下步步緊逼，人數雖少卻個個凶悍。
    人數不占優勢，殷十三故意打開側艙閘門，放出數頭玄鱷進入船艙，躲在裏麵的普通水手盡數被吞噬，還有一些凡俗的家眷，也被吞吃。
    玄鱷的加入極大地掣肘了老者等人。
    “殷十三你瘋了嗎！這樣你也會死在瘴澤裏！” 老者目眥欲裂，胸膛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