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玄扶著船舷，望著河道盡頭那片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濃鬱黑暗，眉頭擰成了川字：
    “黑水玄蛟三階巔峰妖獸？怎麽會屈居在這狹窄暗河之中？”
    澹台月凝結的水紋防禦層在火光下流動著細碎的光澤，隨著她心緒起伏而愈發凝實：“大澤深處本就常有高階妖獸盤踞，隻是這黑水玄蛟據說早已消失百年，沒想到會在此地鎮守河道。”
    來之前，仇老給的地圖就特別標注了這個大家夥，乃是大凶，絕對不可以招惹。
    殷藍臉上浮現兩坨緋紅：“那個，我還沒說完......爺爺說這玉玨不僅是補給點的信物，更是大澤水路的通行令牌。當年殷商匯能打通這條商路，全靠著與黑水玄蛟定下的盟約。”
    兩道灼灼的眼神驟然集中在小女孩的麵容上，刺得她火辣辣的。
    憋了一會兒，陸晨玄才道：“下次一句話說完.......”
    停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最好不要有下次。”
    航行了一段距離之後。
    前方平靜的河麵如同沸騰的開水般翻湧起來，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幽綠的河水竟開始逆流而上。
    小船在驟然形成的浪濤中劇烈顛簸，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一股沛然莫禦的威壓如烏雲壓頂般籠罩下來，連流動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滯澀，讓人呼吸都感到困難。
    即便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眾人的心頭也不免激起驚濤駭浪。
    “來了！”
    陸晨玄低喝一聲，金烏劍胎驟然出鞘，明黃色的焰光在身前凝成半透明的護盾，將撲麵而來的腥氣隔絕在外。
    黑暗中傳來重物破水的巨響，水花四濺的聲音在狹窄的河道中格外刺耳。
    一道水桶粗的黑影從漩渦中心衝天而起，巨大的身軀幾乎遮蔽了整個河道的上空。
    青黑色的鱗片在微弱光線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冷光，每一片都有盾牌大小，兩顆燈籠大小的豎瞳仿佛燃燒著猩紅的火焰，視線鎖定著這群膽大包天的點心。
    “這就是黑水玄蛟？”
    澹台月臉色蒼白如紙，“光這體魄恐怕就堪比大仙台修士了！”
    黑水玄蛟猛地張開血口，沒有刺耳的尖嘯傳開，但音波在狹窄的河道中形成了肉眼可見的衝擊波，岩壁上的碎石被震得簌簌墜落，砸在水麵上激起無數水花。
    它緩緩降下頭顱，腥風裹挾著劇毒瘴氣撲麵而來，連陸晨玄身前的焚心聖焰護盾都被熏得劇烈搖晃，焰光忽明忽暗。
    陸晨玄體內真龍餘韻流淌，五色光華如同流水般在四肢百骸間流轉：“它在警告我們離開！這等妖獸靈智已開，看樣子覺得我們太弱，不願與我們溝通。”
    殷藍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玉玨：“玄蛟前輩！我們是殷商匯的人，持有當年的盟約信物！”
    玉玨緩緩釋放出柔和的白光，上麵雕刻的水紋圖案亮起，流淌著古老的韻律。
    黑水玄蛟的瞳孔微微收縮，盯著玉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困惑，即將落下的巨爪暫時停了下來。
    “有用！”
    澹台月驚喜地抖動起來，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它認得這玉玨！”
    但這短暫的平靜隻持續了片刻，玄蛟突然發出憤怒的嘶吼，巨大的尾巴如同鋼鞭般狠狠拍向水麵，瞬間掀起數丈高的巨浪。
    “人族修士！信物氣息殘缺不全！百年前的盟約算作失效！”
    蒼老而暴戾的聲音直接在三人識海中炸響，如同驚雷滾過，震得陸晨玄、澹台月和殷藍三人頭暈目眩。
    玄蛟脖頸處的鱗片豎起，上麵青筋暴起，顯然已被徹底激怒。
    “怎麽會這樣？”
    殷藍急得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聲音帶著哭腔，“玉玨明明一直在爺爺手中妥善保管！”
    陸晨玄強忍著識海的劇痛，盯著玄蛟脖頸處的一道舊傷，那裏的鱗片顏色明顯較淺，與周圍的青黑色截然不同。
    “它受過重傷！很可能在百年前的變故中與殷商匯斷了聯係，與人族關係不好也實屬正常！”
    巨浪已如烏雲般壓來，遮天蔽日。
    陸晨玄當機立斷，沉聲喝道：“你們往後站！”
    如今前有大凶，後有追兵，陸晨玄再次嚐試呼喚雷元，仍沒有效果，大不了就把那根發絲用了。
    少年踏前一步，體內龍魂珠的力量驟然爆發，隻是能量衝擊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不是黑水玄蛟，而是玉玨。
    殷藍不敢怠慢，立刻將全身仙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其中，玉玨光芒瞬間暴漲，隨後緩緩在半空投射出一道虛影
    隻見一處雲霧繚繞的河畔，有強者自天外而來，隨手摁下一指，將一條興風作浪的蛟龍死死按在地上，不得動彈。
    即便隻是一段虛影，陸晨玄也能感受到那磅礴的威壓，這種威壓，他隻在澹台金的身上感受過！
    一尊天人，並且不是普通的天人！
    “是你……”
    黑水玄蛟的瞳孔中閃過掙紮，猩紅的雙瞳忽明忽暗，巨尾在即將擊中小船的刹那硬生生停住，掀起的氣浪依舊將小船掀得險些翻覆，三人在船上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它死死盯著盟約虛影，瞳孔中情緒變幻不定，憤怒、困惑、懷念、掙紮…… 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信物雖殘，盟約印記未滅…… 念在他的情分上，放你們過去！但下次再敢踏入我的領地，定要將你們挫骨揚灰！”
    玄蛟緩緩沉入水中，巨大的身軀攪動著河水形成漩渦，最終消失在幽暗的漩渦深處。
    陸晨玄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後怕。
    澹台月連忙催動小船穿過漩渦，聲音還有些發顫：“我們就這麽過去了？”
    “過去了，”
    陸晨玄收起金烏劍胎，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殷十三一路追殺過來，肯定要驚擾它的清靜，有玄蛟在，夠這家夥喝一壺的了。”
    小船駛出暗河，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由上千座小島組成的群島出現在氤氳的毒瘴之中，島上靈木蔥鬱，綠意盎然，隱約可見飛舟在島嶼間穿梭往來，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 千星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