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玄揉了揉泛紅的眼角，將最後一口水餃塞進嘴裏，含糊道“客棧是不錯，就是夜裏總覺得有些悶。”
    話音剛落，身著淡青色布裙的媚娘便端著一壺新沏的雨前茶走了過來。
    她手腕輕轉，碧綠的茶湯順著壺嘴注入白瓷茶杯，嫋嫋熱氣中帶著清甜的蘭花香。
    “客官這話說得蹊蹺，”
    媚娘笑眼彎彎，鬢邊銀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小店的通風陣法每日都檢查，難不成是客官昨夜修行岔了氣？”
    陸晨玄心中一動，順勢接過茶杯，他不動聲色地品了口茶，抬眼看向媚娘“老板娘懂修行之事，不像是普通客棧的掌櫃。”
    媚娘端著茶壺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恢複了從容的笑意“客官說笑了。十方城魚龍混雜，開客棧若不懂些修行門道，早被人拆了鋪子。我祖籍在大澤百國，那邊常年澇災，族裏人為了活命，大多學些粗淺的陣法或蠱術傍身。後來家鄉遭了蝗災，我便跟著商隊來了十方城，守著這家小店過活。”
    她說得輕描淡寫，陸晨玄盯著她手腕上那串不起眼的黑色珠串，珠串裏藏著一縷極淡的火焰氣息——那是隻有火龍城周邊才有的“火髓”打磨而成的飾品。
    “大澤百國？”
    陸晨玄故作好奇，“大澤內瘴氣叢生，毒蟲無數，又靠近巫蠱之地，聽說那邊的女子也都擅長養蠱，老板娘也會嗎？”
    媚娘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很快又被笑意掩蓋“略懂些粗淺的護身蠱術罷了，哪敢在十方城班門弄斧。客官今日打算在城裏逛逛？若是想買些修行物資，前麵三條街倒是有不少鋪子。”
    見她不願多提家鄉之事，陸晨玄也不追問，順著話頭道“正要去買些藥材。我這兩位朋友要參加丹王會，缺一味‘玉蟾液’，不知老板娘知曉十方城哪家藥店的藥材最全？”
    媚娘聞言，放下茶壺，從袖口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牛皮紙地圖，鋪在桌上“要說藥材全，首推‘萬藥堂’，是孫家開的，三品以上藥材都能買到，就是價格貴得離譜；其次是‘回春閣’，老板是個散修，手裏常有稀罕藥材，就是要碰運氣；最實惠的是‘百草鋪’，雖然門麵小，但是藥材新鮮，價格也公道，就是距離稍遠些，在城西區的巷子裏。”
    她一邊說，一邊用指尖在地圖上劃出標記，指甲蓋裏藏著的一點暗紅色丹砂若隱若現——那是煉丹師常年接觸丹火留下的痕跡。
    陸晨玄將這些細節一一記在心裏，接過地圖道“多謝老板娘指點。我們用完早飯便過去看看。”
    媚娘笑著點頭，轉身去忙活其他事。
    待她走遠，朱七湊過來壓低聲音“陸兄，這老板娘看著和善，可我總覺得她藏著事。”
    劉八也跟著點頭，手裏的油條捏得變了形“方才她提到萬藥堂時，語氣不對勁，像是……很討厭。”
    陸晨玄折好地圖，塞進懷裏“管她有什麽事，我們先買齊藥材再說。你們倆吃完早飯跟我去百草鋪，小月和虼蚤他們去尋羊子大師，傍晚在客棧匯合。”
    幾人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剛要起身，就見澹台月和虼蚤從二樓走下來。
    澹台月穿著一身淡黃色長裙，腰間掛著一枚瑩白的玉佩，她緩步走到陸晨玄身邊，悄悄遞來一個錦盒“這裏麵有五千源晶，若是藥材太貴，等我來。”
    陸晨玄接過錦盒，入手沉甸甸的，忍不住笑道“還是小月考慮周全。你們去尋羊子大師，記得多留意周圍，十方城不太平。”
    虼蚤拍了拍腰間的藤甲，自信道“放心，我這‘鎖靈藤’能察覺到惡意，若是有人跟蹤，能及時察覺到。”
    虼蚤作為天下行走，手段非常之多，這一點純粹是陸晨玄多慮了。
    幾人在客棧門口分道揚鑣。
    陸晨玄帶著朱七和劉八朝著城西走去，沿途的街道愈發熱鬧。
    路邊的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奇特的藥材，有散發著寒氣的冰芯草，有流淌著金色汁液的千年血參，還有各式各樣的蠱蟲，應有盡有。
    十方城入城費高的離譜，但是同樣的，裏邊的價格也是貴的離譜，看得少年嘴角直抽抽。
    五千源晶在外界是一筆巨款，但是在這裏，頂多能買到一株三品藥材。
    朱七看得眼睛發直，忍不住停下腳步“陸兄，你看那株‘三葉奇歡草’。
    陸晨玄看了過去，狐疑道“這不是五葉？”
    “對啊，本是三葉，這一株竟然是五葉的！如此變種在南荒，這種藥材能賣出天價！”
    劉八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別亂看，小心被人坑。十方城的商販精得很，我們這番作態，很容易被人摸清底細。”
    陸晨玄也注意到，那些攤位老板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審視，尤其是看到他們腰間的乾坤袋時，目光裏的貪婪毫不收斂。
    他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別停留，盡快到百草鋪。”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街道漸漸變得冷清。
    兩側的建築從高大的樓閣變成了低矮的瓦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香。
    在一條狹窄的巷口，掛著一塊褪色的木牌，上麵刻著“百草鋪”三個大字。
    這家店鋪要比起繁華街道裏的“殷家”店鋪，遜色太多。
    不過想來，許是老板娘認為去她那窮鄉僻壤住店的，隻來得起這種地方。
    鋪子的門是用老鬆木做的，店內光線昏暗，貨架上擺滿了貼著標簽的陶罐，牆角的藥臼裏還殘留著研磨藥材的痕跡。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整理著賬本，分揀著不同年份的藥材。
    “三位客官要買什麽藥材？”老者抬起頭，聲音沙啞，眼神卻很銳利。
    朱七連忙上前“老掌櫃，我們要‘玉蟾液’，不知您這裏有嗎？”
    老者放下賬本，從櫃台下取出一個黑色的陶罐，打開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氣息撲麵而來。
    罐子裏裝著透明的液體，裏麵漂浮著細小的銀色光點。“這是上月剛收的‘玉蟾液’，純度九成，一萬源晶一兩。”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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