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書房時，澹台月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羊子正看著藏在身後的手腕，嘴唇哆嗦著，不知在念叨些什麽。
    離開羊府，夜色已深，長街上的燈籠亮起，昏黃的光將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澹台月停下腳步，語氣凝重“羊子大師的狀態不對勁，不隻是瘋癲，更像是被人控製了。而且他那串珠串，和媚娘的幾乎一模一樣，兩者之間必定有關聯。”
    虼蚤點了點頭“此事太過蹊蹺，我們先回客棧，把情況告訴陸晨玄，再做打算。”
    夜色如墨汁，順著十方城高聳的城牆蜿蜒流淌，將白日裏喧鬧的市聲、鼎沸的人潮盡數浸染成朦朧的剪影。
    陸晨玄帶著朱七、劉八穿過青石長街，一路疾馳，無論遇到如何新奇的玩意也不停留片刻。
    清風客棧那掛著褪色酒旗的門扉在少年眼前緩緩敞開，屋內暖黃的光暈裏，澹台月與虼蚤早已候在雕花檀木桌前。
    蘇青瑤則斜倚在臨窗的位置，她托著腮幫子，心思沉重。
    張遠和陸台正在另一張檀木桌上大快朵頤。
    “你們可算回來了！”
    澹台月聞聲而起，廣袖拂過桌麵，將溫在紅泥小火爐上的青瓷茶盞推過來，“羊子大師那邊果然吃癟了，丹王會在即，他沒有時間煉丹。”
    她話音戛然而止，刻意壓低聲音，吐字如蚊蠅，“有一個疑點，他手腕上的珠串，和媚娘戴的那串幾乎一樣，都帶著火髓的氣息。”
    陸晨玄接過茶杯，倚著木柱，不動聲色地抹去眉間的疑色。
    隨後將百草鋪的遭遇徐徐道來。
    隨著他的講述，屋內的氣氛愈發凝重，燭火明明滅滅，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朱七心有餘悸道“沒想到這丹王會竟是如此凶險，若不是陸兄察覺當歸掌櫃的異樣，我們恐怕連參賽的資格都保不住。”
    劉八伸手將垂落的發辮繞到肩前，重重歎了口氣“可就算有了玉蟾液，我們雙人煉丹的法子不符合賽製，頂多隻能煉出三品丹藥，怎麽跟那些大家族的天才比？”
    話音未落，媚娘踩著繡著金線牡丹的軟底鞋，從後廚嫋嫋婷婷地走出來，手中端著兩碟熱菜。
    青花瓷盤裏，青菜裹著晶瑩的油光，在燭火下泛著翡翠般的色澤；醬紅色的肉塊堆疊得整整齊齊，濃鬱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大堂。
    她將菜放在桌上，眼尾的朱砂痣隨著笑容輕輕顫動“幾位客官聊得熱鬧，是在為丹王會的事煩心？方才我聽人說，傍晚有一隊黑衣修士去了羊府，看裝扮像是趙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丹王會的事找羊子大師。”
    陸晨玄瞳孔微縮，麵上依舊平靜如水，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湯的苦澀在舌尖散開“老板娘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我們隻是隨口聊聊，哪敢真去摻和丹王會的事。”
    媚娘眸光流轉，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眾人，也沒再追問，隻是輕輕頷首“十方城這幾日不太平，幾位晚上盡量別出門。若是需要熱水或點心，隨時叫我便是。”
    待媚娘的身影消失在後廚門簾後，虼蚤 “謔” 地站起身，粗布短打的衣角帶翻了桌上的茶盞“趙家的人去找羊子大師，肯定沒安好心！說不定就是為了控製他，讓他在丹王會上故意落敗。”
    澹台月道“丹王會的事我們不必摻和，既然小玄哥哥想要幫朱七劉八，我們就在小丹王上下功夫即可，至於煉製那一枚五品丹藥，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陸晨玄沉吟片刻，突然起身“還有兩日丹王會就開始了,不能再住客棧了，十方城的山上有不少煉丹洞府，租一個僻靜的，既能避開耳目，也能讓你兩個熟悉雙人煉丹的節奏。”
    澹台月立刻跟上“我跟你們一起去，順便看看山上的情況。青瑤、虼蚤，你們留在這裏，留意媚娘和羊府的動靜，有任何異常立刻用傳訊符聯係我們。”
    蘇青瑤鄭重道“放心吧，我一定盯緊了。”
    陸晨玄道“不必了，小月，這裏更需要你，有你在，我也能心安不少。”
    澹台月抿了抿嘴，還是同意了。
    幾人當即動身，夜色已如潮水般漫過整座城池。
    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零星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昏黃的光暈被風吹得忽明忽暗，將人影拉得很長。
    城南有一座籠罩在薄霧中的小山 —— 那裏靈氣如嫋嫋炊煙般升騰，隱約能看到洞府的輪廓若隱若現，正是十方城修士常用的煉丹之地。
    沿著蜿蜒的石階而上，露水打濕了眾人的褲腳。
    山上的洞府大多對外出租，洞口掛著寫有 “賃” 字的木牌。
    租賃洞府煉丹在十方城是最平常的事了，程序也不算繁瑣。
    陸晨玄找到管事，那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修士。
    陸晨玄掏出五百源晶，扔給管事的。
    老人笑嘻嘻道“五百源晶，隻能是最西邊那間丁字號洞府，客官再加兩千，可以給到丙字號洞府，靈氣要濃鬱不少，結丹率也會隨之上升。”
    “不用了。”
    “客官身後兩位煉丹師都是三品，這丁字號洞府，隻能煉一品丹，客官真不考慮嗎？”
    陸晨玄心說，這管事的眼光倒是毒辣，一眼就看出來朱七和劉八是三品煉丹師。
    “不必了，我們煉的就是一品丹。”
    管事的臉色刷的陰沉了下去，拂袖而去。
    隻是朱七和劉八有些鬱悶，煉一品丹有什麽用？
    但是畢竟是陸晨玄出的源晶，哥倆也不好說什麽。
    洞府內陳設簡單，石壁潮濕，長著零星的青苔，中央擺放著一尊青銅丹爐，爐身上刻著繁複的陣紋，歲月的侵蝕在紋路間積著厚厚的黑垢。
    角落裏的聚靈陣早已殘破不全，陣眼處的源晶黯淡無光。
    “這裏倒是清淨。”
    朱七放下陶罐，興奮地繞著丹爐轉了一圈，“這爐鼎比我們之前用的煉製一品丹的好多了，說不定能讓丹藥的品相再上一層。”
    劉八卻皺著眉頭，指尖輕輕拂過爐壁上幾處凹陷“隻是我們雙人煉丹的法子，乃是絕技，若是賽前透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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