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江水下，墨色的暗流如奔雷般在江底嘶吼穿梭，卷起的泥沙在幽暗水中形成渾濁的漩渦，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陸晨玄緊攥著秦雪的手腕，周身縈繞的龍氣凝結成一層薄如蟬翼的淡金色護罩，將刺骨的江水與湍急的水流隔絕在外。
    護罩表麵不時掠過細密的波紋，始終無法突破龍氣的防禦。
    三愣子如深海遊魚般緊隨其後，影遁術運轉到極致，身形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唯有偶爾水流劇烈波動時，才會顯露出一絲模糊的殘影。
    “往東南方向走，那裏水流相對平緩，不易被追蹤。”
    陸晨玄以心湖傳音將話語直接送入兩人識海。
    他雙目微凝，紫金雙色的瞳光穿透渾濁江水，將前方數十丈內的景象盡收眼底，避開幾處足以吞噬仙胎修士的巨型漩渦。
    方才礦脈爆炸的衝擊波雖未直接波及水下，卻讓整個赤江的水流都變得翻湧不定，需要耗費體內大量仙力才能穩住身形。
    半個時辰後，三人在一處隱蔽的江灣登岸。
    此處兩岸峭壁如刀削斧鑿，高達百丈的崖壁上布滿青苔，藤蔓如綠色簾幕般垂落，將江灣遮蔽得嚴嚴實實。
    陸晨玄撤去龍氣護罩。
    秦雪抬手輕揮，周身寒氣驟然湧動，如薄霧般籠罩全身，衣衫上的水珠瞬間凍結成冰晶。
    她再輕輕一抖，冰晶簌簌落下，衣物已然幹爽如初，隻是眉梢仍凝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寒霜，襯得她本就清冷的麵容愈發疏離。
    三愣子直接隱入岸邊的灌木叢，視野中身形消失，就連氣息便也一同隱去。
    片刻後，他才從灌木叢中探出頭來，確認無誤後，才低聲道：“周圍三裏內沒有追兵氣息，暫時安全。”
    陸晨玄找了塊平整的岩石坐下，輕輕摩挲著方才激戰中留下的傷口。
    他眉頭緊鎖，沉聲道：“玄陽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去，故意讓我們做炮灰，目的就是牽製清風穀和天雷宗的主力，他們必然趁兩宗兵力分散之際，發動了突襲。”
    秦雪走到他身邊，清冷的目光掃過平靜的江麵，她沉聲道：“你覺得他們突襲的是清風穀，還是天雷宗？”
    這個問題讓陸晨玄陷入沉思。
    玄陽宗與清風穀、天雷宗積怨已久，三宗在東域爭奪資源數十年，矛盾早已不可調和。
    此次彩霞礦脈的爭奪不過是導火索。
    天雷宗實力強橫，宗主雷嘯天已是天人境第三難的強者，門下大仙台修士多達數十人，且山門建於天雷崖，崖壁陡峭，崖頂常年有天雷環繞，形成天然的防禦屏障，易守難攻。
    而清風穀盤踞於水鄉，以赤江為天然屏障，門中弟子擅長水戰，水下戰力極強，但其核心區域多為平原，沒有險峻地形依托，防禦相對薄弱。
    兩宗各有優劣，一時難以判斷玄陽宗的目標。
    “不好判斷。”
    陸晨玄緩緩搖頭，“天雷宗戰力凶悍，但若想強攻，必然要付出慘重代價；清風穀的地理條件更易被突襲，可他們的水戰能力不容小覷。玄陽宗選擇哪一方，取決於他們的戰略布局……是想速戰速決，還是打算長期消耗。”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的三愣子突然開口，十分篤定：“一定是清風穀。”
    兩人同時看向他，眼中帶著幾分驚訝。
    三愣子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與平日的木訥截然不同：
    “我曾執行過偵查任務，潛入過清風穀外圍。他們的山門雖依水而建，看似固若金湯，卻有個致命弱點。
    核心區域與赤江相連，通過一條暗河直通穀內，一旦上遊被截斷，或是敵軍從水下通過暗河突襲，穀內防禦便會大亂。
    而且清風穀近年擴張過快，招收了大量弟子，導致弟子良莠不齊，邊境防禦漏洞頗多，許多哨卡隻有低階弟子駐守，遠比天雷宗更容易得手。”
    他頓了頓，補充道：“最重要的是，清風穀掌控著周圍十三座城池的水運航道，無論是藥材、源晶、靈物，都需通過他們的航道運輸。
    玄陽宗若能拿下清風穀，便能壟斷周圍區域的水運，這對他們的資源調配極為有利，甚至能以此要挾其他小宗門臣服。”
    陸晨玄聞言，若有思索地點了點頭。
    三愣子看似沉默寡言，觀察卻極為細致。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句句戳中清風穀的要害。
    陸晨玄緩緩開口：“不管玄陽宗突襲的是哪一方，兩宗此刻必然陷入混亂。我們既然成了棄子，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趁這個機會，去清風穀撈點好處，也算沒白受這場罪。”
    秦雪心有意動。
    她修煉的《寒山訣》需大量天材地寶輔助，之前雖在陸晨玄的幫助下解決了功法缺陷，但修為提升依舊需要海量資源支撐，如今正是獲取資源的好機會。
    三愣子也點了點頭。
    林浩雲和晴風雨的死讓他正憋著一股怒火，玄陽宗暫且無法抗衡，能給玄陽宗造成損失，也算間接為同門報仇，讓他心中的鬱氣稍減。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出發，三師兄帶路吧。”
    陸晨玄不再猶豫。
    三人皆是仙胎境以上修為，速度極快，更何況有三愣子帶路，他們與清風穀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
    沿途不時能看到潰散的修士，有清風穀弟子，也有玄陽宗兵卒。
    顯然，兩宗的戰事已蔓延至外圍區域，連邊境的哨卡都已被攻破。
    一路上的景象，已經讓他們確認了，確實清風穀遭到了玄陽宗的重創。
    陸晨玄三人刻意避開這些潰散的修士，專挑偏僻路徑前行。
    越是靠近清風穀核心區域，戰況便愈發激烈。
    遠處的天空中，仙力碰撞的光芒此起彼伏，五光十色在天際炸開，如同絢爛的煙花，卻藏著致命的殺機，有天人在天外交戰！
    轟鳴聲震得大地微微顫抖，腳下的泥土都在震動，偶爾有斷裂的法器或修士的殘軀從高空墜落，場麵慘烈至極，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清風穀一退再退，玄陽宗的突襲收效頗豐。”
    秦雪看著遠方激戰的身影，語氣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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