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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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難說兩家話,話分兩邊是正理。
    卻說王夫人被鳳姐暗地算計,賈母當著眾人一番擠兌,按著她的脖子低了頭,讓她不得不答應替黛玉大辦生日,當時就憋著一肚子邪火,因為要裝賢惠,也不敢跟賈政齜牙。隻敢暗地生氣,借口打罵丫頭,辱磨趙姨娘周姨娘出出氣。
    二月十一日晚,想著第二天要跟黛玉陪笑臉,王夫人思來想去過不去,跑去梨香院與薛姨媽訴苦。王夫人一番訴說,聲淚俱下,把個賈母賈敏黛玉祖孫三代恨得咬牙切齒。當即就跟薛姨媽約定,黛玉生日她要去進香躲避:“當初我為她母親掣肘不討老太太的好,老了老了還要替她女兒再作陪襯,我王家也是高門大戶,我堂堂官宦千金,卻受她們的作踐,我豈能認命。”
    薛姨媽一旁勸慰道:“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姐姐就差那麽一哆嗦了,何必急在一時,這般製氣呢。”她勸說讓王夫人‘忍為上,和為貴’。無奈王夫人隻是不聽,薛姨媽也是無法,隻得答應陪她出去散心。
    黛玉生日正是百花節,雖然春寒料峭,北方春遲,卻也是樹木吐芽,花木含苞,處處生機盎然。
    王夫人薛姨媽老姊妹兩個一早就去天齊廟散心,雖然路邊廟內野花野草茂盛,樹木嫩綠,空氣清新,雖是微有寒意,卻不凜冽,身在其中,恰好悠哉遊哉,怡然自樂。無奈王夫人心中鬱結,縱有無限的風景,也是枉然。
    那薛姨媽雖然也是大家小姐,卻在商賈之家打滾了大半輩子,見地又自不同,見王夫人情緒稍微平伏些,因勸說王夫人:“老太太再厲害又能再活幾日,姐姐又大好的日子等著去過,何必這般沉不住氣呢,你先時氣性太大,我也不好說什麽,就怕你留在府裏情形更糟,才答應陪你出來站暫避一時,依我說,姐姐你要耐住性子才好,姐夫可是個孝子,切不可因為林丫頭一個外人,壞了夫妻情分。”
    這王夫人一路絮叨,怨尤不止,到了天齊廟,見了主持,焚香打坐聽禪,又敲了半天木魚,方慢慢熄了怒火。薛姨媽這番勸說可謂見縫插針,恰逢其時,王夫人也就聽進去那麽一字半句,點頭答應,準備回府去。
    薛姨媽嫁入薛家快一輩子了,什麽機巧算計坑蒙拐騙都見識過,當下眼珠子那麽一轉悠,這位慈悲姨媽眼笑微微,開了腔:“就這樣回去,眾人眼裏不好看,反正出來了,不如當真就去佛前祈福一番,回頭帶上一包靈符回去,老太太麵前也好說話些。”
    王夫人也想眼不見為淨,不想早回,這話正中下懷。老姐妹兩個打定主意,慢慢悠悠一番做作,挨到晚飯的當口,在廟裏用了素齋,方才打道回府。
    她兩個一番算計,原以這個時候,應該酒冷人散了,誰料鳳姐一番周旋留客,老太太屋裏依然熱鬧非凡。
    這老姐妹兩個一進府門,賈母就得了耳報神,眼神頓時一陣精光銳利,不過一瞬又笑眯眯的了。
    鳳姐這裏也得了信兒,忙忙起身,笑眯眯迎著兩位王氏夫人去了。
    薛姨媽隨王夫人到了賈母跟前,笑得儀態端方,慈祥甜美:“給老祖宗請安,老壽星好啊。”
    賈母也笑道:“姨太太也好,這是打哪裏來的呢。”
    薛姨媽笑微微道:“都是寶釵姨媽,說是前幾天做個夢不好,這幾天睡不安穩,背地裏隻跟我念叨,是我勸她去廟裏拜拜,求個心安,這不,我們今個一早就去了,她姨母想著林姑娘生辰,特特為她求了平安符,又為老太太寶玉眾位姑娘都求了,這才回來晚了。這平安符啊,個個都是主持師傅親自誦念了平安經的,能消災避難保平安,據說可靈驗呢。”
    賈母眼睛餘光一瞟王夫人,臉上一絲淺笑,卻是笑意不達眼底:“怪道一天沒見人影呢,我就說你這幾十年一直規規矩矩,晨昏定省沒斷缺過,是個規矩人,今天怎麽這般不懂得規矩了,原來是去為我們一家大小祈福去了,嗯,這就好,人說你吃齋念佛善良之人,今日一見,我信實了,你果然是個善良的,玉兒有你這個舅母這般眷顧,也是她的福氣。”說罷回頭笑對黛玉道:“玉兒給你舅母磕頭,謝謝舅母為你祈福暖壽,你舅母一早出門為你奔波,這可是天大的恩惠,你可要牢牢記在心裏。”
    黛玉乖巧的笑著,依言上前盈盈拜謝:“玉兒多謝舅母疼愛。”雙手接過平安符戴子身上。
    平兒恰在這時走來問詢鳳姐,是不是該擺席了。
    鳳姐輕聲詢問賈母,賈母點頭吩咐擺席,又吩咐鳳姐,叫給小戲子們在廊下也賜飯擺一桌。
    鳳姐忙著吩咐下去了。
    一時酒菜上桌,黛玉坐在賈母左手,三春姐妹陪坐。
    邢夫人李紈鳳姐尤氏婆媳都站在賈母身後,替賈母服勞。
    王家老倆姐妹也一起站著,王夫人見賈母不搭理自己,靈機一動,跟過去站在邢夫人身邊打下手,剩下薛王氏一人愣站著,像個傻木樁子,無人理會,她又不是賈府裏的媳婦子,站著格外戳眼睛。
    賈母沒發話,薛姨媽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眾目睽睽之下,汗也下來了。
    一貫伶俐的鳳姐忙前忙後張羅上菜擺席,也沒顧上周旋薛姨媽。三春姐妹見氣氛詭異自不敢多口,屏聲靜氣,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寶玉倒是一貫跟賈母皮實,無奈事關他生身母親,也不敢造次,隻給黛玉打眼色,叫她斡旋。黛玉見氣氛尷尬,微微一笑瞧著賈母,暗地下手指捏了賈母衣衫一角,輕輕巧巧,若有似無,那麽拉扯幾下。
    賈母會心一笑,這才佯作抬頭,瞧見了薛姨媽還站著,笑著打個哈哈:“看我,年紀一大把,老邁無用了,說話一多就忘了神,竟然忘記姨太太了,姨太太別怪呀,鳳丫頭該打,也不知道提醒我一聲,讓我在姨太太麵前失禮,還不快請姨太太入席。”
    鳳姐一邊過來招呼薛姨媽入席,一邊嬉笑告罪:“我也是一心忙著照顧老祖宗小壽星,一時著忙沒注意旁的事,真是該打,姨媽諒解則個。”
    薛姨媽一來吃過了,二是這樣的氛圍叫她如何咽得下,心裏十分膈應,不過她號稱慈姨媽,即便是裝出的笑意兒,也是那麽得體自然:“我就不打擾老壽星高興了,出來一天也該回去了,寶丫頭一人在家呢。”
    賈母笑道:“姨太太好家教,寶釵丫頭好品行,好才幹,家裏外頭一把抓,把府裏這些不知世務,隻知道在我跟前撒嬌的孫女們都比下去了。她過來不過坐了一刻,就惦記家裏有事回去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話又說回來,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家看理門戶,確乎不大穩妥,我就不留姨太太了,免得誤事兒。鳳丫頭,使人送你姨媽一路。”
    賈母又回頭對邢夫人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又賠了我鬧了一天也累了,坐下用飯去吧。珍哥媳婦,珠兒媳婦,容兒媳婦,你們都坐席去吧,鳳丫頭也去,你們二太太外麵用過飯了,我這裏有你二太太鴛鴦兩個伺候也就夠了,都去吧,回頭還要聽戲呢。”
    王夫人雖然人不十分精明,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的千金小姐,一貫養尊處優,皮嬌肉貴,又上了些歲數,心中帶氣跑了這一天,早就腿軟腳酸,這會子被賈母拿住,媳婦兒侄女兒都入了席,就連一貫坐冷板凳的邢夫人也坐下了,她老天拔,還要立規矩,心裏極為怨憤,麵上卻是不敢顯現,不時替賈母布菜盛湯。
    王夫人忍著怨氣,麵上卻要畢恭畢敬,不敢稍有差池,心下越發不忿起來,一張臉憋得發青,眼圈忍得充了血絲。
    一時飯畢,大家又聽一回戲,鳳姐一個眼神,台上正式開演鳳還巢。
    賈母看了一會道:“這小旦好扮相,好唱腔,賞。”自有賈母的小丫頭將銀錢奉上。
    鳳姐又一邊湊趣兒,對賈母笑道:“老祖宗,這戲不光是扮相好,唱腔美,這戲的意境也好呢。”
    賈母一聽鳳姐說話就高興,看著她微笑:“怎麽個好法,你倒是說說,我聽聽。”
    鳳姐便笑嘻嘻假模作樣,清清嗓子,美滋滋的連說帶比畫,說上書了:“這戲說得是後母偏心之事,她因親戚間誇讚前妻如何聰明能幹,美貌賢惠,心裏十分不服氣,又見前妻之女知書達理,溫柔賢淑,容貌不凡,更是心生嫉恨,後見女婿貌美高才,她就更是憤憤不平了,怎見得他們母女都是好的,偏叫你難過一回,暗地裏起下一個壞心腸,要用醜陋的親生女替嫁前妻之女呢。”
    鳳姐說著停下,眾人就催她,鳳姐卻是不理,跑去抱著賈母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哎喲,口幹舌燥,這下子好了,接著說啊,剛說到哪裏了呢。”
    迎春掩嘴笑:“剛說了繼母起來壞心那兒。”
    鳳姐點頭笑:“哦,那繼母想要李代桃僵,隻是天佑良善沒得逞,卻被女婿識破伎倆,倉惶脫逃,投軍去了。後小姐受不得繼母磋磨,也由奶娘丫頭陪著,易容改扮,女扮男裝,逃到父親任上去了。再後來小姐夫妻團聚,做了誥命夫人了。”
    鳳姐喜歡賣關子,講到這裏,又停住了,因問大家:“我說得好聽不好聽呢,都吱個聲兒,若是不好聽,我也不說了,你們自去看吧,我也歇歇神兒。”
    別人還好,就是寶玉急得很,上前把這鳳姐扭股糖似的搓揉鳳姐:“鳳姐姐說得好極了,快些說吧,林妹妹二姐姐,你們說是不是呢。”
    眾姐妹跟著符合,點頭稱讚。
    鳳姐還要作怪,眼睛盯著賈母笑:“老祖宗也沒誇,敢是說得不好,唉,我還是不說了好。”
    賈母因剛剛眼鏡仔霧了,看著鴛鴦給她擦拭,沒注意鳳姐,這一刻見鳳姐指著自己作怪,遂笑道:“猴兒偷了我的茶,敢不說呢,陪了我的原茶來。”
    鳳姐這才起身作揖:“吃都吃了,如何賠您的原物呢,那我還是繼續說罷。”鳳姐就是見賈母岔神,她才耍寶的,這回耍寶夠了,也招的賈母注意,方又繼續講述:“要說那後母也是鼠目寸光,欺負前妻之女喪母失沽,卻不想想人家女兒還有父親在朝為官呢,先時也是因為女兒失母,難以嫁娶,才勉強不嫌棄他歪瓜裂棗,收得她孤兒寡母入門,誰知她冒充文人去喝墨汁,染黑了心腸,差點害了老大人親生,老大人如何容得,一怒回家啊……”
    眾人正聽得來勁兒,鳳姐忽然賣關子打住了。
    又是寶玉性急追問:“後來怎樣呢?”
    鳳姐笑(*^__^*)嘻嘻……歪掰:“後來呀,我也不知道了,我上回外出做客,也沒看完就有事趕著回家了,我也是心裏一直記掛,今天才點得這出戲,結果兒怎樣,你們還是自己看吧。”
    寶玉極為失望,走回賈母身邊,悶悶不樂:“都是鳳姐姐不好,她又要講,又不講完,勾得的人心裏沒個著落。”
    黛玉笑推寶玉:“你既是這般著急,我教你個法子,你看可好呢。”
    寶玉頓時來了精神,作揖求那黛玉:“好妹妹,快說快說。”
    黛玉一笑道:“你呀,到鳳姐姐嘴裏挖去唄。”
    寶玉一時跌足:“嗨,林妹妹,你你……”
    眾姐妹“噗嗤”一聲,笑成一團,惜春笑得腳發軟,趴到賈母身上撒嬌:“老祖宗,你瞧林姐姐呢,哎呀,肚子疼呢。”
    賈母摟了惜春搓揉著,卻是不信鳳姐之話,笑眼斜著鳳姐:“猴兒快些講來,再作怪不老實,信不信我拿使鞫媚閫雀俗印!狽锝忝πψ鷗幟缸饕荊骸鞍パ劍獻孀詒鶇潁宜禱共懷陝穡
    賈母笑:“說!”
    鳳姐這才繼續說道:“這位老大人見女兒千裏奔逃,受了諾大磨難,又聽女婿說了原委,心下大怒,點起兵馬,連夜回家休了後老婆,繼母與她那拖油瓶女兒,壞了名聲,娘家不收,世人不容,隻落得個長街討飯去了。”
    眾人凝神,若有所思。
    賈母臉色凝重,點頭道:“嗯,這個意境兒果然好,自古來就講究個善惡有報,天理循環,但凡作惡之人,終究難逃天道輪回。所以說,世人都要有一顆寬容良善之心方好,萬不可口蜜腹劍,暗中作惡,且要知道,老天有眼呢。”
    眾人受教,齊齊點頭稱是,王夫人多了心,隻覺得賈母句句都在警惕自己,一時冷汗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