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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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夜。
燈籠如星子墜滿長街,飛簷下掛滿走馬燈,張燈結彩,街道各色雜耍,紙人正踩著鼓點翻轉。街道上熙熙攘攘,絲竹聲纏綿,街道各處歡鬧夾雜著爆竹聲好不熱鬧。
唯有青碧崖依舊被皚皚白雪覆蓋。
崖壁上結滿冰淩,在寒風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二十名羽林衛腰係繩索,如壁虎般貼著崖壁搜尋,繩索摩擦冰麵發出刺耳的 “吱呀” 聲。
杜詵裹緊貂裘,立於崖邊。
他望著崖下翻湧的雪霧,眉頭擰成川字 。
那日城隍廟大火後,他派人在暗河下遊搜了一日一夜,始終不見趙玉的蹤跡。
“大人,暗河下遊十裏都找遍了……” 張千戶抹去額頭冷汗,“那水流湍急,又有暗礁……”
“繼續找!”
杜詵打斷他,聲音裹著冰碴,“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從袖中掏出獬豸佩,正是當初與趙玉結盟給的那枚,玉佩邊緣還沾著暗紅血漬,崖邊的打鬥痕跡雖然重,可步伐卻未亂。
且崖壁上一道新鮮的劃痕,那道痕跡呈螺旋狀向下延伸,不像是墜落造成,倒像是有人用劍劈下去的。
所以才讓侍衛吊了繩索尋人,這山體凹凸不致,若是延緩阻力墜落,加上他有功夫在身,很有可能還活著。
隻是這樣冷的天,若是不快些尋到人,就算凍也要凍死了。
清水縣今兒也是難得的熱鬧。
城裏邊的人摩肩接踵,樂姐兒手裏拿著個麵具,被劉牧雲牽著走在前邊,見到街邊的花燈,興奮的喊道:“阿姐阿姐,快看,有兔子燈。”
眾人都不聞回應,才發覺宋南絮早落後在人群,正盯著一麵六麵字畫燈出了神。
明哥兒走近了一瞧,便知道阿姐又在想玉哥了。
當初玉哥在家每日教阿姐習字,用的就是這顏體字帖,如今算是睹物思人。
過了年後,不是守著鋪子添置采買,就在村裏教人育苗,時不時還要去茶園裏溜一圈。
除了忙,餘下的時間最易出神。
宋南絮見幾個小的將自己圍成一圈,這才驚覺自己走了神,不由笑了笑,“不小心出神了,走吧,不是說要去前頭看雜耍?”
明哥兒瞧著她有些提不起勁頭,將小妹抱了起來,頗有男子氣概道:“這兩天阿姐為著店裏的事,忙的腳不沾地,不如我與老爹帶弟弟妹妹去瞧熱鬧,阿姐在這吃點東西等我們?”
“也行!”
宋南絮沒有勉強,見幾人走遠了,這才尋了個餛飩攤坐了下來。
餛飩攤的店家認的她,笑道:“娘子今兒一個人?”
宋南絮才發現不知不覺又繞到熟悉的地來了,這個餛飩攤不算起眼,原先趙玉在清水書院教書,她往城裏來有時候兩人便會一起來這吃完餛飩,
沒想到自己出著神也能轉到這來。
“嗯,要碗餛飩。”
“好勒。”店家瞧她麵有疲態,笑著應了下來,不再多言。
宋南絮盯著桌上的筷筒,忽然又想起趙玉每次都會拿替她擦筷勺……
這幾日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就連夜裏也總是做噩夢。
夢裏邊趙玉渾身的傷,一旦自己走近了些,他就散在大霧裏,然後就會被驚醒。
京都離衡州路途遙遠,前幾日托去的信,等開了春估計才能到他手裏,等他的回信,又是兩月之後的事。
正出神,店家端了碗熱騰騰的餛飩上來,清湯上撇著些油沫,餛飩皮幾乎成半透明狀漂浮在湯麵,襯著翠綠的蔥花,引的肚裏還真有些饑。
白天一天都在外邊采買,到了晚飯時候,店家來送東西,一耽擱就不樂意吃了,這會瞧著這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還真有點餓了。
吹了吹送進口中,還是和以前一個味道。
半碗餛飩下了肚,精神總算好了些。
這才發現攤前一高一矮的兩人,見她看了過去,立馬捂著臉往人群裏鑽。
“站住!”
她喝了一聲。
兩人立馬僵在原地,一時間也不敢動作。
“過來。”
那兩人對視一眼,隻能硬著頭皮挪到她麵前,皸裂的手在衣擺處來回的搓著。
“姑娘……”
高個點的怯生生喚了句。
“坐。”
宋南絮沒看她,繼而朝著店家道:“再要兩碗餛飩……大碗。”
店家瞧著兩人破破爛爛模樣,礙於宋南絮的麵上沒多說,轉身去下餛飩了。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日日守在後巷的兩姐妹,自打上回與宋南絮碰過麵後,兩人便紮根在鋪子左右了。
平常見到宋南絮便遠遠的跟著,她若是去哪家鋪子買東西,兩人便蹲在驢車前守著。
瞧見她搬了東西,還會上去搭把手,隻是東西一放,撒腿就跑。
用宋梅的話說‘是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兩人見狀也不敢坐,像是做錯事一般立在宋南絮跟前,大的囁嚅半天,臉都憋紅了也沒說出個整句。
小的扭頭盯著鍋裏的餛飩,一個勁的咽口水。
“坐吧,難不成要站著吃。”宋南絮微微勾唇,沒有絲毫嫌棄的拍了拍一旁的凳。
姐妹兩個又對視一眼,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宋南絮笑道:“這家店的餛飩很好吃,你們今兒跟了我一天,應該沒吃飯吧?”
大的聞言,麵色通紅搖了搖頭。
小的倒是不怕些,點了點頭,吸著鼻涕道:“我們已經三天沒吃了。”
宋南絮聞言又朝店家要了一疊油餅。
也就是說自打三天前她給了她們姐妹幾個肉饅頭後就沒吃了,兩人年紀估計十一二歲的樣子。
大的眼神怯怯的,小的倒很靈動,與樂姐兒倒是有幾分神似。
熱滾滾的餛飩端上桌,兩人都不好意思吃。
宋南絮取了幹淨的勺子遞了過去,兩人這才狼吞虎咽起來,瞧著兩人餓狠的模樣,終究沒忍住開口道:“你們叫什麽名字,爹娘呢?”
“我叫小滿,家中排行老五,她是我四姐,叫春分。”小滿雖然餓,但見她問話,立馬放下勺子規規矩矩回起話來。
“我娘難產死了,我爹娶了後娘,想把我和四姐送去刁媽媽那裏做養女,我爹不管我們死活,我們便隻能逃了出來。”
雖說宋南絮不認識她口中的刁媽媽,但從“養女”和“逃”之間能猜出一二。
估計不是什麽正經人家。
不過是借著養女的名義行些便宜之事。
這不少上了年紀的妓女,接不到客,便被樓裏遣散後便自立門戶,常與那些貧戶了來往給些銀錢買些姑娘,教些吹拉彈唱。
待長成了便可做些皮肉生意,以此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