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的秦狄深吸口氣，緩言道：“哦，沒事，朕隻是在想讓什麽人來處理交州的爛攤子。你說江涵啊，她這幾日身體不適，朕讓她先去歇息了。”
    舒顏輕輕頷首，“陛下聖明，想必定能找到合適之人。奴婢這幾日好像聽雲霄子真人說，交州戰亂不是已經平定了嗎？為什麽還要找人到交州來呢？”
    秦狄揉了揉太陽穴，“那隻是表麵現象。交州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那些殘兵猶如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竄出傷人。”
    舒顏聽聞，略作思考後說：“陛下，奴婢有一想法。或許可招安部分願意歸降之人，讓他們去勸服其他人。畢竟他們都是您的子民，而並非異族仇敵。而對於頑固不降者，在派兵圍剿。”
    秦狄點點頭，“嗯，說的不錯。你一介女子，卻有這般見識，著實難得。”
    “陛下謬讚，奴婢是跟隨在陛下的這半年學到了許多東西，耳聞目染罷了。成與不成，奴婢也不知，隻是突然想到便說了出來。”
    舒顏淺笑盈盈。
    聞聽此言，秦狄若有所思的嘟囔道：“成與不成...成與不成...成與...程昱！對呀，朕怎麽將他給忘了。”
    舒顏隨口說的一句成與不成，倒是讓秦狄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程昱。
    此人乃是寒門狀元及第，越國被滅後曾以欽差身份代天巡狩，才華自是沒得說，腦袋裏也有些想法。可能是初出茅廬的原因，麵對朝中老臣和那些權貴，處事不夠果敢，有些畏手畏腳。
    秦狄本打算為朝廷注入新鮮血液，而程昱自是其中之一。後因隱瞞蘇家一事，受到皇帝責罰，被貶為縣令。同時秦狄也想讓他在曆練一番，變得沉穩些。
    “陛下可是要召見什麽人嗎？奴婢去為您傳旨。”
    她隻聽到了皇帝口中低語，至於究竟說了些什麽聽的並不是很清楚，隱約像是個人名，故而才有此一問。
    “嗯？嗬嗬，朕確實想召見一人，不過此人你可找他不見，遠在千裏之外。”秦狄嘴角閃露笑意，抬眼看向舒顏，繼續說道：“準備筆墨紙硯，朕有旨意下達。”
    舒顏聞言急忙取來筆墨紙硯，隨後在旁研磨伺候。
    秦狄拿起筆架上的毛筆，輕蘸墨汁，稍作思索便筆鋒遊走。
    轉眼間的功夫，一道旨意在他筆鋒下完成。
    這道旨意與往常的聖旨截然不同，簡潔明了。以往下達的旨意，都是由他人擬寫，皇帝預覽。覺得沒問題再重新抄錄，裝裱後皇帝加蓋玉璽。
    眼前這道旨意乃是他親筆所書，怎麽簡單怎麽來，一句廢話沒有，因為通篇也不到二十個字：擢升程昱任交州刺史，輔政安民，旨到即行。
    “何人當值？”
    皇帝話音落下，乙邁步進入屋內。
    “陛下，您有何吩咐？”
    秦狄將旨意遞給乙，言道：“六百裏加急，將朕的旨意送到程昱手中，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交州。”
    “諾。”
    乙接下皇帝旨意，退出屋內前去安排人傳旨。
    “陛下，這程昱是何許人也，奴婢好像從未聽您提起過。”
    麵對舒顏的詢問，秦狄笑了笑，說道：“我朝文官百官中的一員，我朝大小官吏人數何止上千。不瞞你說，朕這個皇帝也就隻認得京都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而已。”
    “我朝地大物博，疆域遼闊，陛下不認識他們也在情理之中，隻要他們一心效忠陛下，這便是最大的幸事。”
    麵對舒顏的寬慰，秦狄頷首點頭，隨後苦笑道：“但願吧。朕倒是不敢奢求所有官員都效忠於朕，隻要他們能夠踏踏實實的為百姓多做幾件實事，朕也就心滿意足了。”
    兩人正在閑談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緊接著就看到甲邁步從外麵走了進來，徑直來到皇帝麵前。
    “陛下，孤狼嶺有信使抵達。”
    聽到甲的話，秦狄眉頭蹙起，詢問道：“可是突厥對孤狼嶺發起了襲擊？”
    “回陛下，具體情況信使也不說不太清楚，這裏有書信一封，呈陛下龍目禦覽。”
    看到甲手中的書信，舒顏上前接了過來，呈送到皇帝手中。
    秦狄快速撕開，將裏麵的信紙取出。目光在信紙上遊走，雙眉時而緊皺時而舒展，臉上的表情也隨著書信的內容變化著。
    看完信後，秦狄麵露凝重，閉口不言不知在想些什麽。
    “陛下，可要回信給鄭將軍嗎？奴婢在為您研墨。”
    秦狄微微搖頭，緩言道：“不必了，朕要好好的想一想應對之策才是。”
    甲並不知道孤狼嶺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於書信內容同樣一無所知。不過看到皇帝神色凝重，“陛下，可是突厥對我孤狼嶺的大軍發起了進攻嗎？是否要通知範統領一聲，讓他派兵增援？”
    秦狄將手中書信放在桌上，端起案邊的茶杯輕抿幾口，這才開口道：“信上說的很清楚，突厥敵軍無意與我朝大軍交鋒，他們的目的是孤狼嶺向東二百裏的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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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皇帝這麽一說，甲就有些迷糊了，下意識的說道：“這就奇怪了，阿史那庫魯究竟想做什麽，派兵前往孤狼嶺卻不與我軍交鋒，反而前往山地...難道他是想圍困孤狼嶺的大軍？可是這樣的話，所耗費我兵力無疑是巨大的，他手中兵馬能有那麽多嗎？”
    秦狄嘴角閃露出一抹冷笑，看向自問自答的甲，說道：“哼，沒什麽好奇怪的。完顏世宏籠絡的沿海的幾個小部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的兵力已經擴張到了三萬，應該是引起了阿史那的重視。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完顏世宏送去的消息，沿海山勢內隱藏著鐵礦山。”
    聞聽此言，隻聽甲驚呼道：“鐵礦山？這麽說他們是奔著礦山去的？”
    舒顏同樣麵露驚喜之色，附和道：“陛下，發現鐵礦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奴婢記得殿下曾四處尋找過鐵礦，卻始終一無所獲，沒想到鐵礦的消息卻送到了陛下麵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就見秦狄眉頭蹙動了一下，若無其事的詢問道：“嗬嗬，突厥人即便占據了礦山也無濟於事，他們的冶煉鍛造技術不一定能夠提取出鐵礦。對了，你可知道宸王為何要尋找鐵礦嗎？他若是需要鐵礦，跟朕說一聲便是，何必到處尋覓。”
    舒顏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情殿下沒有當著我的麵提及過，奴婢偶然間無意聽到了他與麾下將領的談話，才知道這世間還有鐵礦這種東西。”
    秦狄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舒顏見狀，欠身失禮：“陛下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待到她離開後，秦狄眼眸中閃過一抹冷意，對甲說道：“明日詢問暗中潛入遼源的錦衣衛，看看可否有宸王尋找鐵礦的線索。”
    甲領命而去，秦狄獨自坐在書房，心中思緒萬千。
    突厥發現鐵礦他並沒有多大的欣喜，倒是舒顏的無意之言讓他憂心。鐵礦也好金礦也罷，現在皆由朝廷掌控。他成為皇帝後，曾明令禁止坊間任何人不得私自挖掘開采，更不能對再向當初的門閥一樣，隨便對鐵礦進行自由交易買賣。
    宸王尋找鐵礦，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可能是想為朝廷出力。往大了說，私自鑄造兵刃鎧甲也不是沒有可能。若真是那樣，就不單單是覬覦皇位的潛在的威脅，而是明目張膽的要謀逆造反。
    倘若真是那般，罪過可就大了。
    盡管秦狄對秦宸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一定的了解，卻缺少實質性的證據。不得不說，秦宸做事遠比秦浩要縝密許多。就拿當年李才投毒暗害蘇雨晴和穆靜雪腹中胎兒一事來說，各種線索全都指向秦宸，可偏偏就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來證實這些事情。
    除此之外，秦宸與阿史那庫察相見的事情，他也知道，而且手中還有人證。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能將秦宸如何，關鍵是秦宸針對與阿史那庫察的合作，從未作出任何過分之舉。總不能就因為兩人見了一麵，外加個人證還有一塊令牌就定罪吧！他完全可以說這是突厥故意栽贓陷害，而且這種事情也無法調查。
    迄今為止，秦狄隻有一件事情可以定他的罪，那便是曾經收留了秦浩。單單就這一條，秦狄殺了他也不為過。
    可是身為皇帝，他並不想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自己若是因為此事處置秦宸，就算朝中大臣們無話可說，坊間百姓也會對此事議論紛紛，說三道四。明著可能沒人說，反正到最後，自己還是要落得個為了保住皇位殘害手足的惡名。
    其實也可以理解，人往往都是這樣。強者與弱者之間的爭鬥，無論是非曲直，內心深處通常都更傾向於去同情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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