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道：“嘿，他還有脾氣了！”
    “皇兄息怒，福王隻是心直口快，他對您並無不敬之意。”秦羽擔心皇帝心生不悅，出言為秦福開脫。
    將目光收回，端起茶盞喝了兩口，隨口道：“朕還能不了解他，禍從口出，這心直口快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不說他了，說說你吧，當真想前往交州？”
    秦羽：“交州戰事危急，前線將士浴血奮戰，臣弟身為皇室子弟，理當為家國效力。皇兄自繼承大統就四處征戰。國君尚且如此，臣弟身為皇室宗親，理應以陛下為楷模。況且臣弟也想借此機會，為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
    秦狄看著秦羽，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又有些猶豫。他內心深處的擔憂，自是不能明說。
    思索片刻後，言道：“交州叛軍實力未知，最新戰況不詳。但有一點朕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此次兵變背後，定有隱情。不管這背後之人是誰，能在這個時候竄出來，可見此人還是有一定的戰略眼光。此去交州凶險萬分，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羽抬起頭，目光決絕的回應道：“皇兄，臣弟不怕危險。若能平定叛亂，保我朝疆土安寧，就算粉身碎骨，臣弟也在所不惜。”
    秦狄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既然你如此堅定，朕便慎重考慮一下吧。你心太軟，朕擔心你到了交州會有仁慈之心。這一次，朕不要俘虜，要全殲叛軍，不留一人！”
    此番話一出口，秦羽心中大驚。
    雖說現在已經到了秋天時間，但並不是那麽冷，而他此刻卻感受到一股寒意席卷而來。
    倒吸口氣，聲音有些顫抖：“皇兄，那可都是我大漢兵士，他們兵變定是受到上峰的命令，受人唆使才作出叛逆之舉，若是將他們全都殺了，隻怕會引起交州百姓的怨念！”
    秦狄臉色一沉，怒道：“秦羽！你莫要婦人之仁！他們既已反叛，便是與朝廷為敵，留著他們隻會是隱患。百姓的怨念，哼，他們可知朕心中的怨念。實話告訴你，朕的女人還在襄城，她若有什麽閃失，朕必將親率大軍踏破襄城！”
    秦羽被秦狄的話驚得呆住，他沒想到皇兄竟如此決絕，更沒想到襄城還有皇帝的女人。
    倒也不怪秦羽，他這幾年駐守濱州，哪知道京都這邊的事情。而身在襄城的女子，並無名分，他就更不知道了。別說她，就連京都的許多官員，都忘記當初曾有一個叫做希柔的女人，跟隨皇帝去了交州。
    秦羽見秦狄如此動怒，連忙跪地，“陛下息怒，是臣弟考慮不周，不知其中隱情。”
    秦狄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朕知道你心軟，但此事容不得商量。你先退下吧，朕要好好的想一想！”
    “喏。陛下息怒，臣弟先行告退。”
    秦羽起身，緩緩退下。
    待秦羽離開後，秦狄望著遠處湖麵上波光粼粼，心中的陰霾卻愈發濃重，交州的戰事如同一團迷霧，籠罩著他的內心。那未知的隱情，更讓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斟茶！”
    秦狄輕語一聲，旁邊的舒顏卻一動不動，思緒似是在神遊。
    “斟茶！”
    這一次的聲音明顯提高了許多，舒顏被驚得輕輕顫抖了一下。回過神來，慌亂中邁步上前，端起茶盅顫顫巍巍的將裏麵的茶水倒入茶盞內。
    秦狄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看她臉色蒼白神情緊張，隨口道：“怎麽？你有心事？”
    “沒...沒有！”
    舒顏的回答聽起來有些敷衍。
    秦狄眉頭微皺，“哼，在朕麵前還敢說謊，這是要欺君嗎！”
    帶著陰冷語氣的話一出口，舒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顫巍巍的說道：“陛下恕罪，奴婢聽聞陛下說要屠殺叛軍，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些血腥畫麵。”
    秦狄冷笑一聲，“婦人之仁。他們既已反叛，就該有此下場。朕若不狠，何以穩這江山。”
    舒顏低頭，不敢再言語。秦狄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你可知朕為何如此決絕？”
    不等舒顏回答，他又道，“若不以暴製暴，日後恐有更多人效仿。這天下，何時才能平定安穩！”
    舒顏微微抬頭，眼中滿是惶恐與不解，壯著膽子說：“陛下向來以仁德之名治國，若是屠殺無辜生靈，隻怕會壞了您的威名，百姓對朝堂心生嫌隙，恐會激起民變！”
    秦狄猛地一拍桌子，茶盞晃動，茶水濺出的同時，他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舒顏，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他們拿起武器反叛朝廷時，可曾想過自己的身份，可曾想過以後的歸宿！朕可以饒過他們，可以對他們放任不管，但用不了多久，他們的金戈鐵馬便會殺入京都，殺入到這延禧殿內！到那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用手中快刀將朕的腦袋砍下。這，是你夢寐以求的一幕吧！”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仿佛要衝破語言的束縛。每一個字都像是被他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一股強烈的情緒，語氣也越來越急促，那聲音不再是平穩的敘述，而是變成了一連串的質問和指責，如連珠炮般朝著舒顏轟擊而去。
    中間沒有一絲停頓，一口氣將這些話說了出來，中間甚至沒有絲毫的喘息。那話語如同一股洪流，洶湧澎湃，表達著他內心的憤怒。
    而他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過程中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最初，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透露出一絲不悅。但隨著話語的推進，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嘴角也開始向下撇，露出了明顯的怒容。
    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手竟拽起了舒顏胸前的衣襟，怒視著她。而秦狄的表情已經徹底扭曲，麵露猙獰，仿佛一隻被激怒的野獸，讓人不寒而栗。
    舒顏何曾見過如此可怕的場麵！自從她被留在皇帝身邊，雖然也目睹過皇帝發怒，但像今日這般盛怒，她卻是生平頭一遭見到。
    她被嚇得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雙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軟綿綿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住身體，癱軟在地。若不是皇帝緊緊地拽住了她的衣襟，恐怕她早已如爛泥般跌坐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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