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夏天的黃昏時分，我下班後坐著班車，在廣場下了車。走不多遠就是百貨公司大樓，樓前的空地上圍著一群人，遠遠的就聽到是有人在那裏擺地攤賣貨。那幾年很流行這樣的售賣方式，有的商販搞一些我們這裏奇缺的外地貨物，或者是食品，或者是服裝，還有賣假藥的，魚龍混雜的什麽都有。商販們向某個部門申請一塊空地，擺開架勢，以一些港台流行歌曲、雜耍或者其它什麽老百姓感興趣的新鮮事物吸引人，等人們懷著好奇心逐漸聚攏後，他們開始宣傳自己的奇異的貨物。這些商販主要還是靠著吆喝，而且要格外的吸引人，否則交了地租，賣不出貨物，就要賠本。
    因為我們下班的時間很早，回家也沒有開飯，所以我就信步走到了那群人前，這時候圍的人不多，我能看清最裏麵的情況。隻見一個衣著破舊的瘦小但是個子很高的人，正在向周圍的人吆喝。
    他的口音是我們本地的，一般這樣擺攤的都是外地的商販，本地的從沒見過，我就有點上心的看著。那個人的一隻手是殘疾的，用厚厚的石膏包住了，不知道是真的殘疾還是作假的，就像一些乞討者也會把身體的某個部位包住，讓路人產生同情，從而給些錢。這個人殘疾的是右手，也許是長期鍛煉的緣故，他的左手非常的靈巧。這隻左手牽著一根繩子，拴著一隻胖胖的肮髒的豬崽。豬崽大概剛出籠，歪歪斜斜的在地上跑著，被繩子拴住的身體無法擺脫那個擺攤人的控製，豬崽的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渾濁聲音。但是，豬崽的樣子很討人喜歡，因為它憨態可掬，時而站住看著圍觀的人群，時而撒歡跑起來，時而對著擺攤人哼幾聲，時而又試圖鑽出人群。但是，繩子是個死結，豬崽根本不可能逃出擺攤人緊緊拉住的那根黑不溜秋的繩子。
    “愛，米特油！愛，米特油！”擺攤人說著我們這裏很標準的普通話，我一時沒有聽明白是什麽意思，開始對地上擺的東西產生了興趣，那是好幾排整齊擺放的盒子，上麵印的不是漢語，也不是英文，是一種東南亞一代的文字。可以看出類似於泰國的寺廟和塔一樣的圖畫。
    我身邊的一個白發滿頭的人問另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人：“他這是賣什麽的？”
    那個人回答：“好像是印度神油吧，你沒看到那盒子上的背麵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那樣子不是在炫耀自己的體格強壯嗎？”
    我這才注意到，果然盒子有幾個是擺放的背麵，果然是印度神油這樣的圖形。沒有什麽特別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準備離開了。
    但是，我忽然被那個擺攤人的麵貌吸引了，好像在哪裏見過，非常熟悉的那種感覺。然而，我卻在大腦裏一時找不到熟悉的印象。所以，我就繼續站在那裏看著。
    我身邊的幾個人還在繼續議論著。
    “你看那隻小豬崽，最多也就兩個月大，看著還蠻可愛的，這麽小就被這個人抓來招攬生意了。”
    “米特油是什麽意思？”
    “可能就是印度神油的意思吧，誰知道呢？也不知道是維語還是哈語，估計是英語也說不準的。”
    “我沒聽懂。好像不是維語和哈語的發音。”
    這時，那個擺攤人已經把豬崽牢牢的拴在了自己的腰上。他開始吆喝著地上的那些盒子。果然是類似於印度神油一類的東西，聽他的介紹就知道了。
    “我這個不是印度神油，剛才我聽到了大家對這個盒子的議論。”擺攤人大聲說道，“這是地地道道的咱們中國人的東西，不過與印度神油有異曲同工的效用。那咱們就要說了這是真的男人需要的，隻要你用了它，保管你，，，，，”
    在擺攤人的吆喝聲中，人群發出了一陣陣邪門的笑聲和更多的調侃。
    “那你說晚上用，還是白天用？能持續多久？”
    “我這個東西什麽時候用都可以，隻要你信了，買一盒回去試試，讓你們夫妻滿意，而且來年就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擺攤人絲毫也不被圍觀的人左右，繼續介紹著自己的產品，“這是廣東神奇製藥廠生產的，因為還沒有向全國發售，所以我先給你們推薦了。等到產品上市了，那就很貴了，你們到時候要買，那就是幾十倍的價格。今天我與大家有緣分，隻要十元一盒，你們看看我這隻小豬崽，它才半個月大，但這是試驗品，就是因為在它出生之前的母豬和公豬吃了這保健藥，所以它才一生下來就能跑，要不了三個月就能長成一隻大豬了。”
    擺攤人一直沒有站起來，我仔細看了才發現，原來他的一條腿也明顯的是傷腿，隻能盤腿坐在一個矮凳子上。那條傷腿隻露出短短的一截褲腿，隱約的能看到傷腿是做過截肢一類手術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這個聲音怎麽很像我當年的同班同學劉昔！這想法讓我自己都大吃一驚。我仔細的看他，雖然這個人的衣衫破爛，可是他的身形很像，臉上帶著歲月的滄桑卻難掩消瘦的容貌，太像了。我不敢相信，將近十年沒有見了，他現在應該與我一樣是二十六歲，但是他現在的年齡怎麽看也有四十歲，這不是一個二十六歲的人該有的形態。
    我不敢完全確定，所以就那樣站在人群中，默默的看著他。圍觀的人沒有幾個相信他的，因為這幾年他們都見過各式各樣擺攤的，尤其是買藥的幾乎都是假藥，大都是用飯店丟棄的饃饃之類製作，雖然沒有任何效用，但是也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傷害。
    我看著擺攤人，忽然又不確定了，因為他的臉上有幾個很明顯的傷痕，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他的一隻手是殘疾的，他的一條腿也是受過傷截肢的。這與我印象中的劉昔有太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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