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霆好像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唇角勾起，帶著嘲諷的笑意

    “為什麽不呢？”

    “因為坐享其成的人，不是你，對嗎？”

    林原掀起眼簾，目光直視張雲霆，張雲霆不以為意繼續說

    “假如有一天你坐上那個位置，就會懂了。”

    “我不懂。”

    林原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感覺，原來人與人擁有的東西相差太大，真的會異化成兩個不同物種。

    張雲霆是目前航海世界的利益既得者，自然會無條件站在原初居民那一邊，也不知道審判庭到底許給了他什麽好處。

    林原不禁想

    “假如有一天我也站在這樣的位置，會變成我陌生的模樣嗎？”

    林原不知道未來的答案，但她現在真是厭惡死了張雲霆的樣子。

    “到了。”

    直升機機翼“轟隆隆”的旋轉聲緩緩停止，張雲霆將直升機停在一棟大廈的頂層。

    他俯瞰著高樓下的城市，猛烈的風呼嘯，他的眼睛微微眯著。

    張雲霆指著腳下的都市，介紹道

    “這裏就是烈陽城中心區，也是風暴雷霆的總部，雷霆公會一共五個航海家，待會兒我帶你去認識認識。”

    林原順著張雲霆指的方向看過去，疾風刮來一片雲霧，正好遮擋住視野。

    在天上飛和腳踏大廈樓頂時，林原還感受不到站的位置有多高。

    此刻雲霧被風刮過來，林原才有所感悟。

    她掃了底下幾乎看不清的建築群一眼，又看向張雲霆。

    張雲霆眉峰不自覺壓著，奇怪的是，他看向烈陽城的眼神似乎沒有多少眷戀。

    “你不喜歡烈陽城，為什麽要替原初居民說話？”

    林原質問的聲音脫口而出，語氣中帶著一絲咄咄逼人。

    問題的答案並不重要，她就想看張雲霆解釋起來打臉他自己的樣子。

    張雲霆的臉色陰冷下來，舌頭頂了頂兩邊臉頰，像個混混。

    他的語氣不算友好，也不算耐心

    “我不喜歡烈陽城，也不喜歡原初居民那副理所當然，老子就得為他們服務的樣子。”

    張雲霆忽然冷笑一聲，一隻腳踩上直升機踏板，猛地拉開飛機的門

    “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給他們服務嗎？”

    張雲霆向上彎了彎手掌，示意林原上直升飛機

    “因為他們給了我一連片海島，我在海島上建造了許多東西，還有數千公頃的海域，那都是我的私人領域。”

    “林原，如果你想要，這些東西也可以給你。”

    聞言，林原露出一副興致缺缺的表情。

    土地象征財富，而林原自認為財富是容易獲取的東西，因此她對張雲霆擁有的財產不感興趣。

    對方說的“如果你想要”，林原認為是張雲霆想拉自己入夥，一起成為原初居民走狗的一員。

    這時她還不懂張雲霆的言下之意。

    見林原的神色，張雲霆忽然將直升飛機門合上。

    用力太狠，門關上的瞬間，發出“砰”的一聲。

    “我在烈陽城的郵局存了一些東西。”張雲霆突然提起別的話題，“時間到了，你可以自己去取那份東西。”

    “什麽東西暫時不說了，總之，很有意義。”

    林原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後就跟著張雲霆在風暴雷霆總部逛了起來。

    難以想象，幽月城所有人都憧憬的，幾乎被神化的風暴雷霆，會向林原隨意敞開大門。

    張雲霆對林原幾乎沒有什麽隱瞞的，將公會內五位航海家大致介紹了遍。

    “江虞鳶，首發隊裏的保護傘，特性群體防護並不是什麽秘密。”

    張雲霆目光轉向訓練室內的女人，介紹道。

    林原跟著看過去，正好和江虞鳶對上目光。

    江虞鳶有著一頭酒紅色的頭發，眼眸深邃，渾身打扮看似簡約，但隱藏的細節很多。

    林原下意識就想到一個詞。

    ——貴氣逼人。

    真正的氣質彰顯貴氣，明明有在收斂那股與生俱來的氣質，裝扮也不顯眼，但就是擋不住氣質。

    “妹妹？”

    江虞鳶的淨身高估計往一米七以上了，她注意到走廊上站著的人，主動問道。

    張雲霆點點頭，江虞鳶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

    等張雲霆離開後，她在電子光屏上寫下幾條信息。

    【我曾經見過張雲霆的妹妹，在和那個人的對決中】

    【對方的特性與時間有關，他混亂過我的時間線，我親眼看到，一個和張雲霆妹妹一模一樣的人，從他那個世界走來，並且殺死了他】

    【張雲霆的妹妹……某種程度上，算是我的遠方親戚，可惜，我們在這條時間線，沒有緣分】

    江虞鳶沉吟片刻，又在光幕上寫下兩個字。

    【——江潯】

    雖然現在沒緣分，但她知道，在某條時間線裏，她的的確確和江潯是認識的。

    不知道對方現在還叫不叫這個名字。

    *

    “那個人看上去很有錢。”

    離開江虞鳶的訓練室後，林原說道。

    “她曾經的確是豪門小姐，不過現在也隻是玩家一個，論有錢，目前還不如我。”

    張雲霆繼續帶著林原去其他航海家的訓練室。

    似乎是被張雲霆提前通知過，今天風暴雷霆所有航海家都老老實實在各自的訓練室等著。

    “謝群英，建築師。”

    一個穿著格子長袖長褲的女人微卷的長發披散在雙肩，她朝林原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景雨，以前是個高管，現在兼職占卜。”

    景雨站起來，臉上描著一層淡妝，她禮貌地和林原握手。

    “你好，林原，我們都聽張隊介紹過你了，以後不管你在哪裏，風暴雷霆都算是你的家。”

    家不家的都不重要，一幹航海家裏，無疑是景雨給林原的初始印象最好。

    忽然，她意識到數量不對，問道

    “不是有五個航海家嗎？你才給我介紹了三個人。”

    張雲霆臉上劃過笑意，雙手抱臂站在一邊

    “一個在你麵前，還有一個你早就見過了，就是錢澤楷。”

    張雲霆臉上洋溢著自信

    “他早就認識你了，所以不需要介紹。”

    至此，航海世界七位航海家，都和林原算是互相認識了。

    林原不知道，張雲霆介紹這些遊戲頂端玩家給自己認識的目的是什麽，但她認為這對自己沒有壞處，因此欣然接受。

    時間過去得很快。

    林原在風暴雷霆閑逛一天，她年輕精神好，即便天黑了也精神奕奕，還想去烈陽城內逛逛。

    這個任務自然交給第一向導張雲霆來做。

    “忽然覺得，你們幾個航海家，和我過去見過的冒險者也沒什麽區別。”

    林原拿著在烈陽城商場買的道具，手一滑，道具提前開鎖，各種奇形怪狀的小飛鏢就噴了出來。

    張雲霆反應很快地躲開，與其說反應很快，不如說他早就習慣了。

    “你小心一點。”

    張雲霆沒有勸林原改掉危險的愛好，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海濱上，怔怔出神。

    烈陽城的海灘是沒有港口的，因為這裏幾乎九成九的居民都不用出海，就像林原說的一樣，有些人，隻需要高高在上，坐享其成就好。

    海濱被修建成旅遊景點的模樣，出入竟然都是免費。

    林原當然要進去看一眼，即便天黑了，隻有城市內沿街的路燈亮著，到海灘這一片，光線更是稀薄。

    張雲霆找了張椅子坐下，抬頭看了眼深邃黑暗的天空，忽然說道

    “看來航海世界的環境也不太好，我記得十幾年前，咱們小時候在鄉下，那裏的天是很難黑的。”

    林原的動作微頓，她哪裏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不過她在此刻表示沉默，正好方便張雲霆繼續回憶

    “夜晚隻是沒有太陽而已，還有星星和月亮呢。”

    “日落過後，我看著天色一點一點變暗，卻很難黑下來，明明是淩晨的時間，我走在路上，還能清晰看到路上的小石子。”

    林原適時開口

    “小時候淩晨不睡覺，你沒被打嗎？”

    張雲霆臉色僵硬一瞬，心想林原怎麽這麽會說話。

    他氣笑了，不過還是說道

    “打啊，外婆用藤條抽人老凶了，不過她老人家重女不重男，抽完我過後，還問你半夜起來餓了沒有，要不要吃麵條，她好去灶房做。”

    林原被勾起了興趣，也在海灘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外婆真的這樣？”

    如果張雲霆說的是真的，那些她遺失的，不記得的回憶，未免消逝得太可惜了。

    張雲霆露出一副“這還有假”的表情，沒注意到現在的林原可能已經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不過一個願意說，一個願意聽，倒也其樂融融。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林原雙線升級，麵板屬性本來就沒差航海家張雲霆多少。

    兩個人都足夠的身體素質支撐熬夜。

    遙遠的海天交際處忽然浮現一抹魚肚白，橙紅色的朝陽緩緩升起，連帶著周圍的天空都洋溢著點點暖意。

    望著日出，張雲霆愣愣道

    “天亮了啊。”

    林原忽然想起來，她和張雲霆約定來烈陽城的時間的下一天，就是年度賽開幕式。

    這個想法剛剛閃過腦海。

    海水如有靈性卷起浪潮，好像要追逐緩緩升空的太陽。

    鯨魚在海麵上露出個頭，發出來自深海的動耳樂聲。

    機械潛艇浮上水麵，上百艘潛艇共同搭建起一個平台，舞台的表演者不是人，而是各種海洋生物。

    最後，無數煙花從海上升起，把將明未明的天照得亮如白晝。

    林原上一次這麽沉浸於一場表演，還是在戮命歌劇院的童話話劇裏。

    “林原，開幕式結束了。”

    開幕式結束了，也意味著，林原和張雲霆最後一次相安無事的見麵結束了。

    張雲霆無聲歎一口氣，目光轉向海上舞台的巨大ed屏幕。

    屏幕上正在舉行抽簽儀式，此刻，所有航海線玩家的目光都通過現場直播匯聚於此，等待抽簽決定的對戰結果。

    輪盤指針撥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留在“暗夜深海”和“風暴雷霆”兩個公會名字上。

    ——開幕式首戰，暗夜深海對風暴雷霆。

    賽事主直播間炸開了鍋。

    “第一場就讓暗夜深海送菜啊，深海公會運氣真不怎麽好。”

    “咦，我看看，隨機抽取的參戰名單……”

    “雷霆公會是張雲霆和江虞鳶，完犢子了，最強二人組合，年年都看雷霆奪冠，多沒意思啊。”

    “他倆的對手……”

    直播間滿屏的彈幕空白了幾秒，過了一會兒，才有新彈幕出現。

    此時的彈幕出現了高度的重合，如果不是遊戲世界的玩家都是活人，這副畫麵簡直像極了水軍出動。

    所有彈幕都在問

    “林原是誰？”

    一方是成名已久的航海家，一方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冒險者。

    “林原到底是誰啊，我記得暗夜深海的首發名單上也沒她啊。”

    林原興致勃勃拿出自己的平板，在直播間看到這樣一幕，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她立刻發了條彈幕

    “一個走關係的鍍金玩家而已，有人開賭局嗎，我賭百萬金林原會輸。”

    彈幕熱情地附和她，本來沒有懸念的比賽，因為百萬金被搞得氣氛火熱，賭局居然還真的開了起來。

    林原看著比例越來越大，也做出人生中唯一一次豪賭。

    ——全部身家押林原勝。

    畢竟，有些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林原和張雲霆都知道這場比賽對彼此的意義了。

    假如林原贏不了，從今往後，航海世界又會少一個冒險者。

    冒險者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遊戲無情的回收。

    林原從來沒有如此渴求過贏。

    “你馬上就要輸一場比賽了，還有閑心笑。”

    張雲霆的話語像開玩笑，但他實在笑不出來，表情都像硬擠出來的一樣。

    “林原。”

    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知道航海的本質嗎？”

    “什麽？”

    林原剛剛下注完，聽到張雲霆的聲音，歪了歪頭。

    張雲霆苦笑一聲

    “探索和冒險都是虛偽的借口，在我們的曆史上，中世紀大航海時代的開啟，就是血腥的鎮壓和掠奪。”

    林原動作微滯，正要說些什麽。

    一道輕柔的白光忽然降臨，落在對望的兄妹二人身上。

    【比賽開始】

    【對應玩家已匹配好副本——心海市精神病院】

    此時此刻，無數直播間都對準了這場比賽，在家觀望的玩家目不轉睛盯著直播畫麵。

    足以容納上千人的海上觀眾席緩緩升起，傳送光波閃爍，一個個提前買好票的觀眾進入坐席。

    仿若山呼海嘯的歡呼席卷海洋，浪潮都因為歡呼聲卷得更大了些。

    靠前的vip坐席上，深海的教練帶著深海原定的幾個首發隊員陷入怔愣

    “完蛋了啊，我隻是讓林原來幫我們加點積分的，怎麽她這麽黴，第一場就匹配到不可戰勝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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