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將那包粉色的茶包遞過去的時候，安格斯明顯皺起了眉。父親嘖了一聲道：“奧特，這是減肥茶。安格斯大人又不減肥，你快去換一個。唉，這個克拉拉也是。你沒告訴她，是安格斯大人要喝的嗎？”
    “她說她隻有這個……”
    “那去迪克那裏找找。又是淑女又是減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故意羞辱安格斯大人呢。唉，你這孩子，真不會辦事。”父親轉向安格斯，“見笑了，老弟，這孩子讓我慣壞了，什麽生活常識都不懂。”
    又說我……我又不喝茶，我哪裏知道這玩意還分男女的……奧特鬱悶地想。
    父親催促道，“奧特，別傻站著了，快去找迪克要茶。”
    “哦。”
    奧特正欲離開，隻聽安格斯說，“就這個吧。茶飲而已，原本沒什麽區別，無非是商家為了賣貨，搞出的營銷手段罷了——讓你覺得被特殊對待了，不僅能漲價，還能製造出本不存在的情感需求，比如夏末的第一杯淑女茶之類的。老兄，我們還是說回剛才的話題吧——您剛才所說的好辦法，是什麽辦法？”他將茶包拆開，將茶粉倒入杯中，接著灌入熱水。一股淡淡的茉莉味撲麵而來。
    父親微微一笑，“讓日照台起草個新的貢金辦法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煩。你弄公開募捐，搞不好有人還會詆毀你呢——說次輔大人也學會用‘慈善’圈錢了，就像裏特勞斯似的。所謂的島民呢，又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哪裏能體諒你的良苦用心？還目光短淺，自私自利，好逸惡勞，總是想著別人的施舍又不肯努力，就算你把機會擺在他的麵前，他都不肯挪動一步。嘖嘖，所以呀，老弟，不必浪費精力和時間去調動他們的積極性，直接弄成‘強製’的，就可以了。”
    “‘強製’，會使人反感的。”安格斯說，“我也不希望島民站在我們的對立麵。祖父曾教過我一句話——同樣的風能把一艘船吹進港口，也能把另一艘吹上礁石。這些年，裏特勞斯同康納德造成的信任危機已經十分嚴重了，如果我再使用‘強製’，那勢必會造成風將船吹向礁石的情況。老兄，我之所以選擇開普塞先生做這個主導人，也有這方麵的考量。”
    “但他的貪婪，是人所共知的。老弟你就不怕他監守自盜？”
    “他不敢。”安格斯篤定道，“我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屆時，我會委托公司建立一個完全公開透明的賬目，每一筆錢的用處，都會完完全全的展示，且不能篡改——就同源幣一樣。”
    父親喝下一口咖啡，接著話鋒一轉，“康納德到底犯了什麽事？你怎麽莫名其妙就把他給抓了？然後別人還說……他是被你弄死的。”
    “他想做大統領，”安格斯回答，“為此，他還養了五百私兵。”
    “真的假的？這死胖子的膽子這麽大？我的天，還大統領，怎麽，他還想造源先生的反不成？活膩歪了吧？”
    “他想沒想過造源先生的反我不清楚，但想推翻現行民主製度，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安格斯頓了一頓，“他是被某種毒藥害死的，一種叫做‘逆熵素Ω’的東西。高科技產物，能造成感知失調和逆因果事故，還會引發物理法則的崩潰……”
    “沒聽懂，”父親疑惑道，“老弟，能不能說得通俗易懂一些。”
    “就是……”安格斯咋了一下舌，“他明明是當天中午十二點死亡的，但屍檢報告卻說，他是隔天下午三點才中毒身亡的。而且在這期間，他的死亡形態還會呈現三種不同的模式——活體，屍體和礦物化……也就是說，你看他像是活著，其實早已經死了，但你要是想追溯他真正的死亡時間，卻能得出他早在幾百萬前就已經喪命的結論……這款毒藥極為霸道，也極為詭異，更是超出了人類知識的範疇，源大的教授都不知從何入手研究。”
    “啊？老弟，你是跟我講故事呢，還是跟我寫小說呢？這怎麽可能？老弟，你沒騙我吧？”
    “大人所說，句句屬實。”霍拉德說道，“中此毒藥者，還不止康納德一人。”
    “還有誰？”
    “一個叫昆迪·卡特的人。”安格斯說道，“麥斯特·羅浮的遺腹子……也就是……”他籲了一口氣，“當年‘撞車事件’的肇事者，致我雙親過世的真凶。”
    “嗯？”父親表現得大為震撼。
    安格斯緩緩抬起頭，繼續道，“老兄，我懷疑康納德的身後，有來自湮滅派的助力。還有那個瘋牛，或許他的逃往海上，也有他們的原因。”
    父親倒抽一口涼氣，“你是說，那個將源先生當成神的邪惡組織，又複活了？”
    “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死。”
    “但當年，度卡因大人不是……”父親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麽，“所以你建立船隊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對付他們？那款叫逆什麽的毒藥，也是他們弄出來的？”
    安格斯點點頭。
    “老弟，你沒忽悠我吧？你不會是為了讓我捐款，故意編出來的說辭吧？”
    “我騙你做什麽？這是最高機密……知道此事的人，全島不超過十個。”
    父親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喝下一口咖啡，又站起身，來到窗前，望向外麵的迷霧，久久不語。
    “我姑父，就是被他們害死的。”他說，“同樣死於‘撞車事件’。那些人的瘋狂，我也是見識過的……”他回過身，“老弟，行，我答應你了。但我隻能代表我自己……開普塞最終能不能同意，其他家族會不會支持，我可說了不算。環島遊首發儀式那天，我會和你一同過去。”
    安格斯站起身，霍拉德也站起身。
    “老兄，感謝。”
    “大人，謝謝。”
    “這群畜生要是真出來搞事，島上可就再也沒有安寧之日了……老弟，大人，咱們必須把他們，摁死在搖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