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山登絕頂我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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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禾?”
吳勤與小商在聽到小血神的話後,微微一怔。
因為在草木通玄錄中,並沒有血禾這一草木之靈。
可當那環山血河忽然生長出一株巨大的血色禾苗,禾苗之上有一束稻穀,其中生有七粟時,他們方才恍然!
那不叫什麽血禾,或者說,血禾隻是血神山給它取的小名。
其真正在草木通玄錄中的名字,喚作……七粟滄海,位列第七!
七粟滄海,如若其名,它的七粟,可以化作七片浩瀚滄海,一切被籠罩入滄海中的存在,都如岸在天涯,難以逃脫。
但這株七粟滄海,又有所不同,大概是因為被養在血河中生長的緣故,讓其變成了血色,故而才會被稱之為血禾。
在七粟滄海生長出來的同時,血河之中的血水,都明顯淡了七分。
那禾苗上的七粟,卻顆顆晶瑩如血粒寶石,在小血神的招手之下,紛紛脫落,飛至環身,化作七片血海!
便見小血神掌托一片血海推出,那血海便瞬間將枯九嬰連同吳勤、小商一起,全部籠罩其中。
霎時,他們已經完全置身血海,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是滔天的血海之水,無窮無盡!
“九嬰,撕碎它!”吳勤大喝一聲。
枯九嬰的龍蛇九首立時咆哮,爆發出了它神遊二境巔峰的實力,不斷在血海中翻滾,不斷撞擊,掀起億萬丈的浪濤。
還當真被它撞出了道道裂痕,似再來幾下,就能將整片血海,撞個支離破碎。
可隨著小血神再次打出兩片血海,與之交融,當三片血海合一,形成一片更為浩大,更為厚重的血海時,那被枯九嬰奮力撞出的所有裂痕,消失了。
“哈哈哈……!”
小血神看著在血海中掙紮的他們,大笑道:“放棄掙紮吧!我血神山這七粟滄海,無數年來吸收河中血氣生長,早已經蛻變!”
“今日,爾等非但逃不掉,本座更要將爾等煉化,讓爾等也成為血禾養分!”
話落,小血神雙手驀然掐訣,血海跟著沸騰,其內溫度急劇升高,更多了一種極其強烈的煉化之力。
這一刻,血海中的枯九嬰、吳勤、小商,就如同成了胃中血食,血海正在消化他們。
其中,吳勤與小商都還隻是神遊一境修為,難以承受這份煉化,便躲到了枯九嬰的口中。
唯剩下枯九嬰,還在扭身搗海,可無論它如何騰挪身形,也無法將血海搗碎,更逃不出去。
七粟滄海雖然在草木通玄錄中,排名更高,但實際上並不比枯九嬰實力強。
若是尋常的七粟滄海,或許能困住枯九嬰很長時間,可想要煉化卻不大能行。
不過血神山的這株七粟滄海,明顯是吸收了太多血氣,變得不同,層次也更高了一些,已經可以嚐試煉化枯九嬰。
但想要完全煉化,顯然也不容易!
“大當家,這可如何是好?”
一顆枯九嬰的頭顱中,小商說道。
她雖因為修行尋音宗的功法,導致雙眼緊閉,可也不難看出,她臉色中有著一絲焦急。
“莫急莫急,卻有一峰忽然長,方知不動是真山……!”
吳勤說到此處,忽然轉頭,隔著龍蛇大首,隔著血海,看向遠方,笑道:“這不……救星來了嗎?”
恰在此時,一艘萬裏神行舟自遠方飛來,那百倍的流光速度,幾乎是一瞬而至,直直朝著籠罩枯九嬰的整片血海撞去,即便是神遊一境,也難以反應。
這萬裏神行舟,曾是仙宗行宮,本身就有著神遊二境的威能,這一撞之下,哪怕不能撞破血海,也能讓血海動蕩。
若與其中的枯九嬰一同發力,未必不能破開。
可行舟的到來,神遊一境難以反應,已經晉升神遊二境的小血神,卻完全能夠反應過來!
甚至在遙遠時,小血神便發現了,但他,沒有阻止!
下一刻,萬裏神行舟撞入血海,使得整片血海動蕩,隨著其內枯九嬰的身形翻轉,似要破碎崩塌!
小血神卻是冷笑一聲,道:“猜到你們可能還有救援,所以本座才留了一手!”
接著,他將周身環繞,剩餘的四片血海,一同打出,使得七粟血海,完全相融,形成了一片浩如天地的蒼茫血海!
蒼茫血海之中,即便大如萬裏神行舟,都好似成了滄海一粟,渺小至極。
任憑枯九嬰身形如何翻轉,掀起多大的浪濤,也隻是滄海之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波紋。
“今日,無論來多少人,無論是誰來,你們都隻會有一個下場!”
小血神雙手再次掐訣,血海重新沸騰,其中的煉化之力,更是遠超之前!
行舟之上,林初生蹙眉,趟入這血海,仿佛比深入逝海更加嚴重,那血海之水,更為厚重。
還好萬裏神行舟威能不俗,並且有著分隔海水的能力,沒能讓血海之水彌漫其上。
但隨著血海的沸騰,大概也堅持不了太久!
他掃了外麵還在冷笑的小血神一眼,而後又將目光放到了此刻登上舟船的枯九嬰,看向了從一顆頭顱口中走出的兩人。
“二當家!!”
小商心中那個感動,高呼一聲就要撲過去,每次遇到危機都是林初生來救,又讓她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如果不是二當家對她以身相許不為所動,她真敢!
林初生抬手將小商攔在前方,同時在小商身後,與她一同出來的吳勤,已經愣怔在原地,很是疑惑地看著二當家身邊的小女孩,覺得有些眼熟。
尤其在小女孩抬眼看向他時,吳勤更是身子一抖,本能生起恐懼。
“過來!”
娿神依沉著臉,沒有了先前的那份孩童天真,淡淡開口。
吳勤身子再抖,然後走近,小心翼翼問了一聲。
“姑姑?”
娿神依冷眼看著他,突然跳起來就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他的頭上。
吳勤心中暗道不好,但卻連一點閃躲的心思都不敢有,姑姑在他心中,早已經是噩夢的化身,是可怕的源泉,給他的童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可這一巴掌下去,吳勤一點事沒有,反而是娿神依的手,腫了!
娿神依的眼睛,也隨之紅了,痛的!
但她卻強忍著,將手背到了身後,如同一位小小長者,注視著吳勤,傳出了稚嫩的聲音。
“以前,我是怎麽教你的?可有教過你偷?可有教過你盜?可有教過你覬覦旁人物,去人門前垂釣?”
娿神依聲音雖然稚嫩,但語氣卻格外嚴厲。
吳勤偷偷瞄了姑姑一眼,然後低頭,道:“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要做?”
“是小侄錯了,請姑姑責罰!”
吳勤老老實實認錯,一點也不反駁。
“是應該責罰,等回去之後,再好好跟你算賬!”
娿神依冷哼一聲,忽而抬手,不遠處的枯九嬰便飛入她的掌心,如同化作了一株生長著九顆龍蛇頭顱的小草,於她掌心搖蕩,被她收起。
這株枯九嬰,本就是娿神依的,隻不過在去中域時,並沒有將之帶上,而是留在了屍妖宗,留給了吳勤,用來保護他。
可吳勤卻利用枯九嬰,來做這等下九流的勾當,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若是以往,她定然要讓吳勤知道,什麽叫做天雷的鞭策。
不過現在,隻能先忍著了,背後的一隻小手悄悄摩挲,現在都還紅腫著,痛得她想哭。
吳勤再度偷瞄了一眼娿神依,心中苦悶的同時,又充滿了疑惑,姑姑不應該在中域嗎?為何會與林初生同道,出現在這裏?為何又會變成這般小女孩模樣?
於是他微微抬頭,朝著林初生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嗯?”
娿神依一眼就發現了吳勤的小動作,雙眸一凝。
吳勤一個哆嗦,趕緊重新低頭。
一旁的小商,在聽到吳勤叫小女孩“姑姑”,還如此怕她,心中已經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想要問個明白。
但此刻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林初生站在娿神依身後,看著她背後那隻紅腫小手,他一步走出,周身彌漫無窮仙意,彌漫了整艘萬裏神行舟,
其中就有一絲仙意,微不可察融入娿神依小手,很快就將那份紅腫消除。
娿神依看了林初生一眼,眼中閃過讚賞,暗道小林子懂事。
而林初生,已經看向了整片血海,欲要將之破開!
此海雖大,卻非無涯,還困不住他!
可在這時,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陰冥的聲音。
“林小子,你不是已經看到身遊路了嗎?他想利用這片血海,來煉化你,你何不借這片血海,行踏身遊?”
林初生目光微閃,問道:“如何行踏?”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如何行踏?自當行山禦海,你那血山經莫非是白學的?”
“此血海中,有無數蠻族氣血,作為你的成道基石,再合適不過!”
“而且,有人會幫你!”
林初生聞言,雙眼徹底亮了,他轉身對眾人道:“請幾位在船上歇息片刻,此海,就交由我來破!”
血海之外,小血神看著血海中的幾人,看著那艘萬裏神行舟,認出了那是一艘仙宗行宮。
但這不重要,他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仙宗,膽敢來他血神山垂釣,就已經觸及了底線,絕不可放過!
盡管仙宗行宮威能不俗,還能辟開血海,但仍然在血海之中,逃不掉!
隻要多耗費一些時間,便能連著整艘萬裏神行舟,都給他一起煉化了!
可忽然,他看到那行舟之上,一位玄衣道袍的青年,輕輕揮手,便將萬裏神行舟收起,隻剩下了他孤身一人,滯留血海。
這讓小血神微微蹙眉,心中生起不解,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這麽做!
沒有了行舟阻隔,不要說對方還隻是封海,哪怕是神遊一境,也用不了片刻功夫,就能將之徹底煉化!
“找死!”
小血神冷哼一聲,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幹脆更大程度操控血海,以最快速度將之煉化!
當萬裏神行舟被收起,之前被行舟辟開的萬裏空曠沒有了阻隔,方圓的血海之水霎時傾瀉而來,將空曠填平,將林初生吞沒。
置身血海中,林初生立刻感受到了血海沸騰之下,那股恐怖的煉化力。
即便以他的修為實力,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會很快被煉化成為血海的一部分。
但林初生沒有擔憂,反而神色平靜,在沸騰的血海中,盤坐下來。
小血神在看到血海中的一幕後,當即驚了!
他以為之前的兩人,膽敢來他血神山垂釣,就已經是膽大包天,可與此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竟敢在血海中修行?怎麽?難不成,你還能利用本座這片血海,完成突破?”
小血神怒極反笑,隻覺荒謬!
而血海中的林初生,已經驀然運轉起行山禦海經!
此刻的他,身是山,魂是海,山海浮動之間,亦有血氣彌漫!
這份血氣,來自於他融入行山禦海經的血山經,讓他的山,似成了血山,讓他的海,似成了血海!
當血山血海彼此共鳴,方圓七粟滄海所化的血色滄海,其中的濃鬱血氣,竟開始緩緩朝著林初生體內匯聚,被他吸收!
小血神眨了眨眼,似覺得有些不對勁,對方還真的能吸收血海中的血氣,來利用修行。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鎮定,以對方吸收血氣的速度,修為還沒突破,就已經先被血海煉化了。
“還以為你真行,到底隻是天真的無用功!”
小血神嗤笑的聲音剛剛落下,便見在那七粟血海之中,忽然以林初生為中心,演化出了又一片血海,一座血山!
山海交融之下,使得吸收血氣的速度,一下提升了數十倍,讓小血神猛地瞪大了雙眼。
“不好!原來他真行!!”
急忙之下,小血神果斷放棄了繼續煉化的打算,不想讓對方得逞。
之前他不過是看中了枯九嬰,若能將之煉化,七粟滄海必然更加強大!
可現在,他隻想操控血海,凝聚無邊浪潮,先將那位青年拍死再說。
然而就在此時,有一道清影,自林初生的體內,一步踏出!
這一次,林初生周身顯現的血色山海,不是突破時產生的異象,僅僅是功法運轉時,衍生的超凡景象。
他的行山禦海經,已經修行到最高層次,此刻不過是利用這部功法,來吸收血氣,來暢通他的身遊路!
真正的異象,隻有清影,在因果一欲這部功法中,誕生!
而清影的這一次出現,與以往全然不同!
以往在林初生突破時,清影隻是從林初生體內走出,隻是一道清影,隻是一道異象!
但此刻,在清影自林初生體內一步走出的同時,也剝奪了他所有的生機,讓他的身軀,在一瞬之間,變得骨瘦如柴,變得行將就木。
那所有的生機,全都融入了清影體內,讓她血肉生長,骨骼蔓延,經脈遊走,五髒蘊生,青絲如瀑長垂落,幽裙仙衣身嫋娜。
一位女仙,就此誕生!
她的眉心,亦有一道金色豎紋!
當女仙緩緩睜眼時,其中神光氤氳,似有光陰流轉,古今交匯。
在清影走出的瞬間,小血神就已經失去了對七粟滄海的掌控,甚至所見滄海之內,隻有一片蒼茫,朦朧再也看不清。
“怎麽回事?”
小血神陷入了無措,愕然無比,完全不理解這是發生了什麽,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一步衝到了血海前,想憑借自己神遊二境的強悍實力,衝入其中。
可他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衝不進去,即便奮力出手轟擊,也破之不開,血海好似成了一道堅實壁壘,與他再無相幹!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血神仰天咆哮,無能狂怒,繼續對血海發起轟擊,可血海始終紋絲不動。
四周相圍的一眾血神山修士,也都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血海之中,女仙回眸,看向了林初生。
以往的她,雖也總是會在出現後,去注視對方,但因為無眸,也沒有五官,所以不知她是何神情。
此刻有了血肉之軀,有了麵部神情後,終於知道了。
她的眼中,似欲,有情!
隻是此刻的林初生,因為所有生機被剝奪,整個人枯瘦不堪,已經離死不遠。
若是尋常時候,就算林初生被剝奪了所有生機,可隻要魂還在,就不會死!
但此刻的他,正在趟身遊路,身無生機,則此路不通,最終會身死,會魂滅,會道消!
女仙緩緩在他麵前坐下,撫其臉頰,輕聲道:“放心,我自古道冥中來,隻為尋你見你,不會讓你有事!”
下一刻,女仙一手掐訣,血海中的無窮血氣頓時朝她聚來,被她凝聚於指尖,一指點向了林初生眉心,不斷將血氣渡過去。
而在林初生的體內,有一片荒地。
曾經,他來過這片荒地一次,如今,他又來了!
曾經的到來,是因為修行魁杓七藏道,讓他在這裏開啟了七座秘藏。
如今的到來,是因為這就是他的身遊路。
曾經他以為,這裏是身與魂之間,如今他才明白,這裏是也不是!
更準確地說,這裏,是身源地!
眾生有五在,是為身魂神靈念,而這裏,就是身的源頭!
這裏,是一片荒土!
林初生要做的,就是將這片荒土,變成綠洲,點燃其生機,讓生機不滅,讓其無窮!
可他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似剛到來此地,就已經力竭,根本沒有能力來點亮這裏。
迷迷糊糊中,他能感受到自己被困在了這片荒地,出不去了!
他將在這裏沉淪迷失。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將死!
漸漸的,身心的越發沉重,讓他腦海一片混沌,慢慢忘卻了自我,變得漫無目的。
他更沒有發現,在他的身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還跟著另一個他!
兩人麵容相同,可神色卻全然不同。
前方的他,神情麻木。
後方的他,眼中隻有一片寂然,古井無波,仿佛天地崩塌,眾生隕滅,也無法讓他生起異動。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不斷前行。
走著走著,前方的林初生逐漸從青年,走到了中年,又走到了老者,最終匍匐倒地,似走完了他的一生。
後方的人這才一步步去到他麵前,神色始終不變,而後緩緩抬腳,踏在了林初生的頭上,似欲要將之……踏碎!
可就在此時,原本已經躺在地上,無力睜眼的林初生,雙眼卻是驀然睜開,炯炯有神,與踩踏著他的人,彼此對視!
更有一股龐大生機,自林初生體內迸發,讓他返老還童,重新變回了青年!
在這對視中,兩個長相完全如一的人,卻又明顯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忽而,踩踏在林初生頭上的腳,猛然落下,輕易將之頭顱踏得粉碎。
但在龐大生機的作用下,林初生破碎的頭顱,頃刻重生。
隻是在重生後,對方的身影已經不在!
林初生站起身,雙目沉凝掃過四周!
他明白對方是誰,也明白對方為何會出現!
那就是始終潛藏在與他體內的一道意誌,拜天教主鄢青遠的意誌!
他想要將林初生完全取代,想要以此複生!
“你……不會得逞!”
最終,林初生淡淡說了一句,他的聲音傳遍荒地,像是在對鄢青遠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拭目以待!”
而鄢青遠,也第一次給予了林初生回應。
以往,林初生也時常在體內自問,探尋鄢青遠意誌的存在,看其是否已經真的蘇醒。
經曆此次,結果已經很明顯,他的確醒了,並且一直都在等待時機!
但與之相對的,林初生同樣在等待時機!
現在的他,還沒有能力將鄢青遠驅逐出來,但不久後的將來,他或許有!
沒有再去理會對方,林初生於這身源荒地中,緩緩盤坐,將自身突然湧現的無窮生機,快速擴散出去。
生機所過之處,百花萬草盛開,使得荒地不荒,不再蒼涼!
但那花,那草,全都是血色,放眼望去,整片身源地,已經血色生機一片,被血色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