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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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高處的漆黑窟窿還沒有消散,虛空還層層破碎著,地方天地隨著林初生與第五太然的雙方碰撞,再次因為虛空的層層破碎,出現了一個漆黑巨大的空洞。
這片空洞雖然不如上方的窟窿大,可直徑也達到了數百光年。
如此遙遠的距離,對一些層次較低的修士而言,恐怕耗盡一生也無法抵達。
但對於已經踏入第三大境的修士來說,不過是一次彼此的碰撞,或者抬腳的一步跨越。
並在雙方碰撞的刹那,林初生就已經將自身的五在源頭,連同妖妄大道,包括劫道在內,都一起運轉到極致。
尤其是他的那份劫道,層次已經超過了前兩者,完全達到了第三大境層次。
這也是他敢於麵對第五太然而不退的真正底氣所在。
因而在碰撞之中,除了虛空的層層破碎,還有劫雷的滾滾而動。
再次麵對這位曾經的聖人,林初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保留與大意!
他可是親眼在過去歲月中見證過,第五太然來自那一方潛藏的道源空間,是能和上方大日對抗的存在。
這一點,連上古皇天第一人的古帝,都做不到。
這也足以見得,對方的恐怖之處!
林初生敢肯定,第五太然的本體,必然已經超越了至高仙神層次,就沉睡在那片道源空間的中央木棺之內。
而今的他,不過是分化出來的一道意誌,占據了古帝屍身。
在劇烈的碰撞中,相比於林初生的洶湧劫道,第五太然則完全不同,雖也有部分劫道彌漫,但更多的,還是因果的肆虐。
上次在南妖妄洲,林初生就借未來身與第五太然交戰過一次,知曉對方的一些底細,可當時的他不過神遊五境。
如今,第五太然在踏入因果大境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戰力,已經完全不同。
兩人走的都是仙神新道真路,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初生的感受才更為清楚。
第五太然在碰撞中所蔓延的因果,如同五在真火,要焚燒他的身魂神靈念,要讓他徹底從天地間死絕。
若非林初生掌控的劫道足夠強,有斬斷因果的能力,恐怕也無法抵擋自身五在的破滅。
如果說神遊大境的林初生,還隻是自身五在之主,隻是完全掌控了自我的身魂神靈念。
那麽踏入因果大境的第五太然,在那份因果的牽連下,已經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眾生五在之主,甚至能去徹底掌控他人五在。
但凡層次不足者,哪怕億萬眾生,在第五太然麵前,也可一念滅之!
這就是仙神新道真路,以自身為源頭,逐漸成為掌控眾生源頭,一條全然不講道理的至強修行路!
此刻,彼此在碰撞之後,分立兩頭,相對而視。
林初生不得不承認,在真正麵對了解之後,他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天真了。
即便青冥宗的一眾山主們,已經完全點亮了假魂源,乃至假神源,麵對這樣的存在,也無法抵抗。
若第五太然要收成,隻需以自身五在真源,不斷蔓延因果,就能將所有走在仙神新道這條路上的修士,全部當成自己的養料吸收,從而壯大。
故而,林初生看第五太然的目光很冷,他不知道對方拚死守住這一個紀元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但在那條仙神新道的道路上,有太多他所珍視的人,他絕不允許看到第五太然將他們收成這種事發生。
而第五太然的目光,始終深邃而平靜,天地萬物不入其眼,唯獨倒映著前方的青年。
他道:“你逆古一遊,有些不同了。”
林初生寒聲道:“我仍是我,有何不同!”
第五太然搖頭,微笑開口:“你的道,動搖了!因為你看見了她生,也看見了她死,但你卻看不透生死。”
“如那林無雙,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救不了鄢青遠,終而落了個我不我,他不他!”
“你也一樣,縱使你心中不信,卻也該明白,自己改變不了什麽。”
“現在,你還敢說這世間……存在淨土嗎?”
第五太然的一句句話,都落入林初生的心底,仿佛帶著某種不可抵抗的魔力,讓他心潮起伏。
直至他長呼一聲,強行將心中煩亂的雜緒壓下,眼中升起度化之光,道:“正因為我看不透生死,才無法說她是生是死。”
“這世間存不存在淨土,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將眾生視作五穀的你,不該存在!”
言語之間,林初生周身的威勢已然在瘋狂凝聚,又於話落之際,驀然抬手掐訣。
“開!!!”
霎時,他眉心裂開,其內的幕天鏡迸發出璀璨光芒,完全凝成一道破滅光束,朝著第五太然斬去。
隨著對自身五在源頭的完全掌控,讓林初生再次施展這道先天至寶時,威能大增。
這一線光芒之強,足以匹敵其在小皇天誕生之初,洞穿蒼穹的那一道光芒,同樣達到了第三大境層次。
可第五太然的神色卻絲毫不變,隻律動因果,並指畫出一線,便輕鬆抵擋下了幕天鏡的那道破滅之光。
仿佛因那一線的存在,讓兩者之間的因果從中被完全截斷,沒了因果,自然無法觸及。
林初生雙目驟凝,這還是他第一次與第三大境層次的修士一戰,也是他第一次見識這種直接動用因果的奇異手段。
這與滄海桑田法有些相似,可在層次上又高明了太多。
尋常的神遊修士麵對這樣的離奇手段,根本沒有反製的能力,不要說與對方一戰,連觸及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林初生沒有泄氣,因為他的劫道,可以斬滅因果。
但見他周身的劫道湧動,抬手一抓,真武劫劍乍現,同時迎著第五太然一步踏出,一劍斬落。
在林初生的劫道法根壯大之後,他的真武劫劍也因此不同了,不再注重“真武”二字,更為凸顯“劫”之一字!
劫,是天地眾生萬物的破滅,之所以多為雷霆的方式出現,是因為雷霆本身也擁有極致破滅之力,更能凸顯劫威。
這其中的天地眾生萬物,就包含了因果!
而此刻的林初生,不以雷顯,而是將所有的劫威,都融入一劍之中。
這一劍,凝聚了無窮的劫道,破開了天地束縛,所過之處,因果避讓!
真武劫劍在此刻綻放的威能,甚至還要超過了林初生的大道至寶與先天至寶。
終於,連第五太然也無法再淡然處之,眼眸微動,周身亦有劫道湧動,一指點出,竟是以劫對劫!
不過相比之下,第五太然的劫道明顯要弱了不少,但他有第三大境的修為加持,最終還是抵擋下了林初生的一劍。
林初生乘勢而上,再次連續揮劍,斬出一道道威能恐怖的劫道劍光。
通過短暫的交戰,他已經能看出來,第五太然必是在與張地天的大戰中,受了重傷,以至於戰力受損。
否則以對方的實力,應該不至於如此。
並且林初生還看出了更為重要的一點,在第五太然的體內,大概也有劫道法根。
不過其劫道法根,極大可能是不完整的,所以才會導致其劫道有幾分孱弱。
這不禁讓林初生想到了之前在南妖妄洲,當時在破開天幕之後,第五太然坐鎮在天土之上,明顯有所顧忌,似不太想親自出手。
還是張地天暗中傳音,在林初生的強行逼迫下,才讓第五太然不得不出手。
或許,第五太然那些年被困在天幕之中,不過是將計就計,利用天幕躲避天機,從而在其中凝聚劫道法根!
世間劫修者,但凡開始凝聚劫道法根,必然會引來天地大劫。
在上古整個皇天世界的無盡歲月中,也隻有古帝一人成功凝聚出劫道法根。
第五太然選擇占據古帝屍身,大概就是因為古帝曾經也修劫道,並凝聚過劫道法根,故而以其屍身,能更容易修行劫道。
顧九秋之所以被送走,多半也是因為擔心那斷古之劫,會察覺到他正以古帝屍身修行劫道,從而對他也造成巨大影響。
故而,第五太然才會將顧九秋送走,連同那斷古之劫,也一起引走。
而那時天幕破開,應該正好就是第五太然凝聚劫道法根的關鍵時刻,卻因為被林初生逼迫出手,導致不得不先放棄,讓最終凝聚的劫道法根,有所殘缺!
如此一來,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這也讓林初生心中大動,出手越發狠辣果斷,趁著第五太然劫道不全,身負重傷之際,他未必沒有機會!
雙方就這麽在長空之上,展開了一場足以讓今朝眾生駭然的大戰!
他們所過之處,劫道劍光彌漫,層層虛空破碎,天地大道都被斬開,連著下方逝海,都曾被林初生斬出一道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裂痕。
但逝水無盡,縱使這道裂痕已經很大,相比於整片逝海來說,依然微不足道。
另一邊,玄黃龜與張地天也已經墜落逝海之中,掀起滾滾浪花。
隻是這一人一龜,都已經奄奄一息,張地天靠在玄黃龜的身上,似也遠遠看到了林初生與第五太然的一戰。
“他……來了!但還不夠!”
張地天一聲歎息,又拍了拍玄黃龜道:“老夥計,苦你等我萬古歲月,睡了那麽久,莫要繼續睡了,精神些,再挺會兒。”
玄黃龜緩緩張嘴,回以一聲哀鳴。
終而,張地天自那巨大的龜口中,飛身而入,進入了玄黃龜的體內世界。
林初生與第五太然的大戰還在繼續,盡管第五太然已經身受重傷,可想要拿下他,也絕非一時半會可以做到。
甚至於,越與對方打,林初生越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對方那始終沒有變化的神情中,總讓人覺得有一絲意味深長。
直至在某一瞬間,當林初生感受到對方的劫道氣息忽然強盛了一絲後,神色驟變,終於察覺到哪裏不對。
這第五太然,竟在利用他的劫道,來錘煉自身劫道,想要以這種方式,讓其劫道法根,逐漸完整!
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林初生冷哼一聲,立刻有所應對,將所有的劫威,完全凝聚於真武劫劍之內,不再以劍光去斬對方,而完全以劍本身去斬!
如此一來,對方就無法再利用他的劫道,去錘煉自身劫道了。
不過這樣一來,也讓林初生的進攻範圍減少了太多,無法再對第五太然形成有效壓製。
更是在某一個瞬間,隨著第五太然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時,讓林初生突兀感覺到一陣恍惚。
這陣恍惚來得莫名其妙,讓他不知所措。
仿佛此刻的他,不在現實,而是身在夢中!
這種感覺太過離奇,手中的真武劫劍揮動不止,可他卻深深皺起了眉。
“遠兒!”
直至在心底深處,一道親切的呼喚聲傳來,讓他的恍惚感驟然加重,意誌猛地下沉,被拉拽到了體內世界,靈源之地。
而體外世界,他與第五太然的大戰仍在繼續,仿佛他的意誌被分離,看到了另一片不同之景。
隻見在靈源之中,他的意誌金身依然盤坐在最深處,正雙眼緊閉著,似在沉睡。
在意誌金身的麵前,還盤坐著一位白發的林初生,同樣閉著雙眼,正一指點在黑發林初生的眉心間。
當看到這一幕的刹那,林初生心中駭然,隱隱約約間,終於明白了什麽。
那白發林初生,是第五太然的意誌所化,當初在點亮念源的時候,林初生就在這裏見過他。
原來,對方那時並沒有離去,他一直都在!
而當林初生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意誌金身之上時,終於徹底恍然。
這一刻,他明白了,為何自己明明已經點亮了念源,陰冥教主卻沒有出現。
因為那點亮的念源,是假的!
或者說,屬於林初生自己的念源,從來沒有被真正點亮。
那念源,屬於第五太然!
從他當初踏上念遊路,見到心中那片淨土的時候,就已經著了第五太然的道,從此入了夢!
他的意誌,始終都沉睡在靈源之中,而外在的他,不過是夢念所化。
這是一場真實夢!
“遠兒!!”
親切的呼喚聲再度傳來,林初生的意誌繼續下沉,沉入了意誌金身內,進入了一片幽暗中。
當他緩緩睜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病榻之上,在他的麵前,是林無雙那不斷啜泣的臉龐。
這,是林初生的第二重夢!
隻是此刻的林初生,還有些恍然,看著眼前的林無雙,怔怔出神。
可林無雙在看到林初生醒來後,立時喜極而泣,連忙上前一把將之擁住。
“遠兒!我的遠兒!!你醒了!你總算醒了!!”
林初生感受著林無雙傳來的體溫,感受著臉龐上對方留下的冰冷淚痕,眼中終於恢複了神采。
他看了看床頭櫃旁的一碗濃湯大藥,看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所有,不禁微微抿唇。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起點,他成為了鄢青遠,卻又與那光陰殘像中的情況不同,他是一個有著林初生所有記憶的“鄢青遠”。
短暫的沉默後,抬手擁住了林無雙那因為抽泣而顫抖的身軀。
“娘親!”
在聽到這聲呼喚後,林無雙更為驚喜,終於放開林初生,抓住他的手道:“遠兒,你可覺得好些了?還有哪裏不舒服,都告訴娘親!”
林初生不似曾經虛弱,緩緩坐起身,看著林無雙那憔悴蒼白的臉,擠出一絲笑意道:“娘親放心,孩兒已經好多了。”
可林無雙又怎能真的放心,連忙端來床頭櫃的那晚濃湯大藥,道:“這是娘親向天地求來的大藥,遠兒快喝了,能好得更快!”
林初生看了看碗中如鮮血的大藥,卻是搖了搖頭,道:“孩兒真的已經好了。”
他說著,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如同五在天衰之病消失,體內迸發出一股生機,讓他的白發轉黑,臉上、身上的皺紋,也隨之消失。
林無雙看到這一幕,神色都呆滯住了,手中的大碗不自覺滑落,摔碎在地上,讓那如血的濃湯肆意流淌。
同時,她整個人猛然上前,將林初生緊緊擁抱在懷中,抑製不住大哭出來。
“好了!我遠兒的病,真的好了!!”
林初生任由林無雙緊抱著,不僅能感受到她身軀的劇烈顫抖,連她淚水滑落在肩上的濕潤,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這一切,又仿佛不似夢。
在稍微猶豫之後,他還是伸出手,也將林無雙擁住,拍著她的後背,不斷輕撫。
這一場大哭,持續了很久很久,哭得林無雙聲音都似沙啞,才終於止歇。
途中,林初生始終沉默著,安撫著,直至林無雙的哭聲消失,才緩緩平靜。
在之後的一年裏,因為五在天衰之病的痊愈,讓林無雙徹底恢複了以往的開朗,對林初生無微不至,寸步不離。
林初生也在這一年的歲月中,真正體會到了何為母愛無雙。
隻是每次麵對林無雙那毫無保留,仿佛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奉獻一切的慈愛眼神,都讓林初生下意識想閃躲。
而林無雙卻隻當林初生是童心未泯,不好意思。
可唯有林初生自己知道,他終究不是鄢青遠。
並且在經過了一年時間的沉澱後,林初生已經徹底明白。
這裏是他的第二重夢境,是古帝創造!
當初的“鄢青遠”並未消失,而是進入了這場夢中。
大概是古帝想借這場夢,渡化林無雙,徹底了斷那份孽因孽果。
所以說,這更是林無雙的夢!
這日裏,在林初生的提議下,林無雙帶著他跨越了五光十色海,登上了仙島,娘倆兒一同放起了風箏。
在那光海的映照下,連風箏都變得五光十色,繽紛多彩,愈飛愈高。
這一次,並沒有古帝降臨,但那吹斷線的一陣風,還是來了。
林初生看著天空逐漸飛遠的風箏,眼中閃過一絲遺憾與惋惜。
林無雙看到他的模樣,不禁好笑道:“遠兒何須為一個風箏難過,隻要遠兒想,無論什麽時候,娘親都會陪你再來放。”
林初生依然看著風箏,它已經消失在天上,忽而搖頭輕聲道:“不了,終是一場夢,終是要醒的!”
林無雙一怔,便見轉過身來的林初生,神色前所未有的複雜,讓她臉上的笑容都逐漸收斂。
她的雙手也跟著緊緊攥在一起,似陷入了一種莫名緊張的情緒中。
林初生看著她,突然拱手一拜道:“對不起,是孩兒騙了您,我……不是鄢青遠!”
林無雙在聽聞這句話後,雙眼霎時通紅一片,但卻強行擠出一絲笑容,上前去抓住林初生的手,道:“遠兒,你在胡說什麽?我林無雙隻有你一個孩兒,你不是遠兒誰是?”
林初生抬頭,神色更為複雜,道:“我與您一樣,姓林!”
此言一出,仿佛因為夢境接觸了真實,讓整個世界隨之動蕩,如同要在下一瞬,支離破碎。
林無雙的身軀猛地劇顫,卻離奇地陷入安靜,默默收回了抓住林初生的手,唯有淚水在止不住流。
其實,相比於林初生在這夢中的一年時間,她已經在這夢中,待了上千年。
即便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是一場夢,可她仍然選擇留在這裏,不願出去。
他看著林初生,傷心欲絕道:“就這麽永遠陪娘親留下來,難道不好嗎?”
林初生目光深深看著她,眼中也有著一份親切,道:“孩兒已經長大,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再一直陪著娘親了。”
林無雙抿嘴,沉默,看了林初生良久良久,忽然轉身,看向了那片五光十色的仙海。
“你……走吧!”
林初生一怔,道:“您不走嗎?”
“娘親還能走去哪裏,從遠兒離開那日起,世間就沒有林無雙了,娘親這一生造下了太多的孽,天下之大,早已沒有去處。”
“或許娘親真的錯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這話,讓林初生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意,終而雙膝跪地,叩首一拜。
“遠兒……從未怪過娘親!”
林無雙並沒有轉身,但看著海麵的她,在五光十色的照耀下,臉上卻莫名露出了一絲笑意。
“去吧!遠兒長大了,是該出去自己闖蕩闖蕩了!”
“那孩兒……去了!”
林初生也並未在抬頭,但在他睜眼時,已經消失在這夢境裏。
夢色斑駁冷清清,淒淒慘慘心由定,半夢半醒裏,猶有人歸去。
而在與此同時,林初生在靈源中央的意誌金身,也驀然睜開了雙眼!
終於,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