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道衍，持續三年。
    三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卻足以讓整個第三方域，讓其內的青冥道統從這個時間節點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林初生在達到七重因果之後，實力已經堪比第四大境二重，不過對他來說，實力隻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則是“因果”二字。
    他畢竟還不是真正的第四大境，可卻能憑借因果，比肩第四大境。
    這就讓他的因果之強大，已經超乎想象，能以自身因果為源頭，洞觀更遠，推演更深。
    尋常的因果大境，最多站在自我因果大山之巔，可林初生在自我因果大山之上，還有兩座更為浩瀚的因果大山。
    尤其是天宇因果大山，其浩瀚程度，就如那“天宇”二字，磅礴至高，讓屹立其上的林初生，可見微知著，洞若觀火。
    曾經在東聖靈洲，世人對中域聖人有過評價，可見春知秋，夏觀冬雪。
    現在的林初生，同樣能做到這一點。
    正是憑借著這份強大的洞觀與推演能力，讓林初生此次為眾生的道衍，比以往道衍次數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強了百倍千倍不止。
    在這場道衍之下，所有參與的青冥修士，他們的道路，從模糊到清晰，他們的大道，從懵懂到通達，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他們，都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不斷前行。
    林初生的浩大法象，始終屹立在長空，盤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但在他的法象之外，卻是瞬息萬變，變化萬千。
    這三年下來，在他的浩大法象周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驚天異象。
    時而，風雨雷電，彼此交織；時而，潮汐起伏，雲舒雲湧；時而，山海林立，大地崩塌；時而，刀光劍影，槍林箭雨；時而，龍騰虎躍，萬獸奔騰……
    異象千奇百怪，各不相同，而其中的每一種異象，都代表了一種功法，類似上乘仙神功法，但層次更高。
    曾經東聖靈洲內各大宗門的上乘仙神功法，實際上基本都是上古皇天遺留下來，有許多都經過了演化，適合今朝修士，可並不源於他們，故而無法完美契合。
    好比林初生曾修行過的行山禦海經，達到封海境就已經是極限，一旦達到神遊，功法就成為了雞肋。
    除了一些特殊的功法，如五仙聖典、戮滅經等，在神遊層次也能修行，可一旦達到因果大境，同樣會成為雞肋。
    當下，林初生便是在利用自己強大的推演能力，為青冥道統眾生，創造屬於他們的萬千功法。
    這些功法，將不會止步於封海，即便是到了神遊，乃至因果，都還可以繼續修行。
    但也止步於因果了，因為林初生本身也還在修因果的途中，已經無法推演出更遠的功法。
    不過這對青冥眾生而言，依然是莫大的造化，有了功法的輔助，他們的前路必然會更加暢通無阻。
    若是其他人，即便同樣在七重因果境界，也做不到這一點。
    但林初生可以，他在光陰殘像中，看過上古皇天無盡歲月，見識過萬千大道，更在神界中，觀看過整個神界三重天的發展曆程。
    尤其是那清淨天內，無數的神修，從無到有，乃至包括觀摩眾神的數百年大戰，見識過太多的神權神法。
    林初生這一生的所見所聞，縱使上古皇天的至高仙神，也已經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正是這種種的一切加起來，才讓他能踏入七重因果，能在為眾生道衍時，去做到這一點。
    還有一點更主要的，那就是這場道衍，並非林出生一個人在主導。
    在林初生的浩大法象的正下方，還盤坐著三道身影，分別是陰冥、娿神依、古九兒。
    其中，娿神依周身紫氣律動，好似一顆紫色星辰，明亮璀璨，光耀八方。
    她的鴻蒙氣息，籠罩了方圓整片天地，正在輔助著林初生，一起主導這場道衍。
    鴻蒙紫氣被譽為是上古皇天第一至寶，誕生於天地初開時，對於推演同樣有著極大的幫助。
    同時，她自身也在借這場道衍修行，逐漸在她的周身，也出現了一道異象。
    這異象，如一顆紫韻星辰，欲開天，極其宏偉浩大。
    至於陰冥，則在借這場道衍，幫助古九兒踏足第四大境。
    這師徒二人，同修陰冥大道，屬於同源。
    古九兒的第六重因果，就是陰冥大道，而陰冥作為陰冥大道之主，能很好助古九兒破開桎梏，推倒那一堵厚牆。
    這三人再往下極遠，便是三十六參天。
    這三十六人的修為層次，看似在這三年裏沒有什麽變化，但這其實是林初生在道衍開始前，對他們的叮囑，讓他們厚積薄發。
    而在對大道的感悟上，他們的變化可謂巨大。
    除此之外，便是無數的青冥修士，盤坐在道統內外，這些人的修為反而在不斷提升，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增長。
    忽然，至高之上，林初生的浩大法象緩緩睜眼，他露出微笑，目光看向了下方三十六位參天，道音傳遍了天地。
    “本座道衍三載，為我青冥大道，推演出萬千功法，其中有三十六部，可稱小道之極，可修小成因果。”
    “今日，本座便將這三十六部功法，授予你三十六人，望你們能憑此功法，踏出坦途。”
    話落，林初生揮袖輕輕拂過，便見他法象周圍，有三十六道格外驚人的異象，朝著下方三十六位參天落去，將他們各自包裹，籠罩其中。
    身入異象的他們，就如同是落入了一個繭中，當繭破之時，就是他們如獲新生之際。
    與此同時，有磅礴的陰冥大道，自冥冥中來，如從天而降，化作瀑布全部傾灑在古九兒身上，開始洗滌她的一切。
    林初生的目光立刻被這一幕所吸引，當即施展了千化萬道歸真一之法，以七重因果，演化無窮陰冥大道，對著古九兒所在的地方一點。
    霎時，這股由林初生以千化萬道歸真一之法演化的陰冥大道，全部朝著古九兒湧去，成為了第二條陰冥大瀑布。
    陰冥跟隨林初生多年，讓他對陰冥大道早已經熟悉，讓他能輕鬆以千化萬道歸真一之法演化，也去助古九兒開始突破。
    在兩條瀑布的交融下，使得陰冥大道更加濃鬱，身在其中的古九兒，在陰冥大道的不斷衝刷下，氣息開始節節攀升。
    這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一個月，才終於停歇。
    當陰冥大道消散，古九兒隨之睜眼，一股完全屬於第四大境的氣息，也隨之擴散，於頃刻間蔓延了無數光年。
    在第四大境的眼中，已經能看得見時空，因而光年對他們來說，已經算不上距離，哪怕是遠到百萬千萬光年的距離，也不過是多走幾步路而已。
    終於，在通過踏入六重因果這條路，讓她在厚牆上開出一道裂縫後，又在道衍中閉關三載，總算是順利完成了突破。
    陰冥也在此時緩緩睜眼，有些疲憊地長歎一聲道：“可把老祖我累得夠嗆，還好癡徒兒你不算太笨，沒有用太長時間。”
    “多謝師尊！”
    古九兒連忙起身作禮。
    陰冥白了她一眼，隻歎道：“誰讓老祖我就是一條勞苦命啊！”
    他說完直接化作灰色煙霧，沿著浩大法象，飛入了林初生的眉心，又睡大覺去了。
    另一邊，娿神依也在此刻睜眼，紫色星辰隨之散去，顯露出仙姿身影。
    從她悠長的氣息來看，此次修行同樣受益匪淺，大概已經走到了第四大境一重盡頭。
    娿神依踏入第四大境，不過堪堪數十載，這樣的修行速度，縱觀此方天地的九十九個紀元，也是極其罕見的。
    不過她想要踏入二重境界，也不是那麽簡單，還需要更多的修行感悟與積累。
    在第四大境裏，每一個小境界，都如一道天塹鴻溝，差距極大，饒是娿神依身懷鴻蒙紫氣這等天地至寶，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林初生看著轉醒的兩人，臉上也不禁浮現出會心的微笑。
    兩女也同時抬頭，與上方青年對視。
    “走吧。”
    林初生輕聲開口，隨即大手一揮，裹挾著她們，消失在了第三方域。
    在三人離去後不久，青冥道統之上，三十六道異象也逐漸消散，如繭破開，顯露出其內的三十六參天。
    他們的修為，赫然都達到了因果大境四重，距離圓滿，隻差一步！
    而這一步，需要他們憑借自己各自所得的功法，能否真正踏入，隻看他們各自造化。
    至於其餘萬千異象功法，已經被林初生沿著因果，同樣渡給了三十六參天，由他們負責在道統之內，傳法眾生。
    這同樣是一份造化，能有助於三十六參天修行感悟，至於能領悟多少，也隻看他們各自悟性。
    “吾道青冥，恭送道主！”
    終而，三十六參天齊齊朝著林初生離開的方向，深深一拜。
    張小天也在其中，是唯一一個磕頭跪拜之人。
    這也是他迄今為止，唯一一次真正算是心誠的叩拜。
    第三方域之外，林初生、娿神依、古九兒三人背月而立。
    那浩大的第三月，在他們身後，將他們的身影映照得充滿仙意。
    林初生沒有再回頭去看，而是揮手招出了小織，隨即又開口喚了一聲。
    “金角。”
    驀然，一聲尖銳的鳴叫聲，自林初生的體內傳出，刹那傳遍了這片空無天地。
    緊接著，一道血紅如火，頭頂金角的大魚，又從林初生的體內飛出，扶搖直上，九萬億裏。
    那大魚身影，越飛越大，大到足以堪比整個西蠻荒洲，然後又一個擺尾飛回，化作百丈大小。
    在林初生體內沉睡了數十年的它，同樣是那場道衍的受益者，終於成功破開桎梏，達到了第四大境。
    而今的金角，也算是真正成年了。
    不過從外表看，它的變化倒是不大，唯有氣息更加驚人恐怖，宛如洪荒凶獸，周身仙意與妖氣交織，彼此共存。
    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它頭頂的金角，其內如海的秘符神紋，更加細密，更加洶湧，數量比之以往，多了十倍不止。
    若是將那些秘符神紋全部蔓延出來，足以在一瞬之間，吞沒方圓一整片天地。
    林初生率先踏步，一步來到了金角大魚的頭頂，娿神依與古九兒緊隨其後。
    “出發，先遊各方域，再回青冥宗！”
    當林初生一語落下，金角大魚立刻高亢鳴啼一聲，蔓延出無盡秘符神紋，環繞周身，擺尾朝著前方遊去。
    它的每一次擺尾，都蕩漾了時空，如同一個船槳，在劃動時空大河前行，使得看上去它的身影，在不斷閃爍穿梭，虛空層層蕩漾。
    這便是金角在踏入第四大境後，與以往的極大不同之處，也是獨屬於它的特殊天賦。
    即便是林初生，在感受之後也不禁要為之驚訝，金角大魚擺尾而遊的速度，竟然已經不比他施展逍遙遊慢了。
    林初生看著前方，微微感慨道：“第三層的逍遙遊，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這逍遙遊，乃是屬於神明的逍遙法，總共有九層，也隻有前三層完整，被林初生在神界耗費了千餘年的時間，方才修行出來。
    至於剩餘的六層，因為殘缺，修行的難度更大，甚至於到底能不能修成，都還要打一個問號。
    但此法，絕對是林初生此生所見，層次最高之法，能與之比肩的，大概就隻有離火舊神傳他的離火神照經。
    他敢肯定，若自己的逍遙遊修行到第四層，無論是速度，或是在其他方麵，包括戰力與對大道的施展與運用，絕對都會有質的提升。
    逍遙遊，可不僅僅是一部趕路的功法，其中的“逍遙”二字，才是真意！
    隻奈何，難難難！
    金角大魚一路暢遊，將天地時空作大海，以自身為船槳，速度快到難以想象。
    之後，它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從第三方域出發，最後來到了第七方域。
    在這各大方域所見的情況，與林初生猜測的一樣，蒼茫已經道滅，燃香已經焚盡，隻剩下了一個爛攤子。
    有關於燃香焚盡後所發生的某種變化，林初生沒有探查到一點端倪。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放任這些爛攤子不管，還是如之前一樣，在各大方域選了人，留下了青冥大道的種子。
    其實以天地眾生的堅韌，就算林初生不管，方域內的眾生在一段時間之後，也能逐漸緩過來，並靠自己去觸摸開拓其餘大道，隻是耗費的時間會比較長而已。
    而一旦林初生留下的大道種子開花結果，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青冥大道席卷整個方域，或許能開出一個修真盛世。
    至此，林初生也算是達成了年少時的一個小願，踏足了所有的方域，在九輪大月之上，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林初生看著遙遠之外的第八方域，並沒有想著過去的意思。
    此行道滅蒼茫，他正是從第八方域開始，就算再回去走一遭，也沒有意義了。
    雖然沒有把各大方域的燃香摧毀，給第五太然留下了一個禍亂的機會，可既然明知探究不到，也就沒有必要強行繼續了。
    終而，他緩緩轉頭，看向了那片浩無邊際的皇天廢土大陸，歎息開口。
    “是時候，回去了！”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諸多身影，不知八千多年未見，他們可都還好。
    娿神依與古九兒兩人，同樣看向了皇天廢土大陸，她們的神色也各不相同。
    娿神依自青冥宗離開，也已經有千餘年，她其實也不知道這千餘年後，在鬼冥大域內，是否會有什麽變化。
    古九兒則因為顧九秋的記憶，腦海中也浮現出一些人，隻是那些人的模樣，是模糊的，也說不上有什麽親切感。
    她，畢竟不是顧九秋。
    最終，金角大魚又是一個擺尾，載著三人，橫渡空無，飛上了皇天廢土大陸。
    曾經，它憑借自身對林初生的微妙感應，耗費了千餘年，才從皇天大陸的鬼冥大域，遊渡了無盡遙遠，來到第八方域。
    而這一次，它僅僅用了十餘年的時間，便回到了鬼冥大域。
    這一來一去之間，已經有了截然不同。
    這也是第三大境圓滿，與第四大境之間的巨大差距。
    可即便是這樣的速度，就整個皇天世界而論，也稱不上有多快。
    因為在這個紀元裏，皇天大陸並不算有多麽浩大，真正浩大的，是頭頂的那片星宇。
    縱使第四大境，想要橫渡整個星宇，也很有難度，仍然需要漫長歲月。
    真正能在一個紀元裏肆意暢遊天地的，唯有達到第五大境，仙神層次！
    路途遙遠，不過林初生幾人並沒有停下修行的腳步，這沿途下來的大多數時間，都處在一個修行的狀態中。
    尤其是林初生，很少有鬆懈的時候。
    因為他想更快達到八重因果境界，然後去將一些事情完成。
    還有一點，燃香焚盡，那份收集了各大方域眾生的香火大道，究竟去了何方，還不得而知。
    林初生總覺得，第五太然可能還會搞出什麽幺蛾子。
    現在對方藏得越深，說明其所圖就越大！
    屆時，或許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變動，若沒有足夠的修為實力去應對，而今的一切，都不過是枉然，終會化為夢幻泡影。
    不過他現在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對方處於暗處，也不知那場變故會何時到來，他隻能不斷提升自我。
    其實他也有想過，直接去往第九十九層虛空，將那道源空間內，沉睡在棺槨中的第五太然給宰了。
    如此一來，沒有了禍亂的源頭，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但以他現在的境界，即便推演出上萬條道路，也沒有一條道路，能帶著他進入到那極深的第九十九層虛空。
    虛空世界，一層厚重過一層，之前在第十七層虛空內，就已經讓他有些寸步難行之感。
    雖然現在他踏入了七重因果境界，可在經過嚐試之後，憑借自己現在的能力，最多最多，也才能進入第二十層虛空。
    並且在進入第二十層虛空後，他所感受到的，是一種深深的絕望與無力。
    那種厚重感，仿佛要將他的五在全部碾碎，將他完全封寂在其中。
    哪怕是上古皇天的張老道，天資絕世，被稱為虛空第一人的他，也隻進入過第四十九層虛空，遙望過第六十二層虛空。
    想必那時候的張老道，所感受到的絕望，比林初生還要深。
    這層層虛空，封鎖了此方天地，隔絕了方外，將眾生囚禁其中，無法脫離。
    而那第九十九層虛空，厚重恐怕更是難以想象，縱使至高仙神進入其中，恐怕也隻有被碾壓成虛無的份。
    並且，紀元還會輪回，而每一次輪回，都會讓虛空多上一層，使之變得更為厚重。
    這就如同形成了一個環，眾生仿佛注定了，將永遠被囚禁在這天地裏。
    正是因為親身感受過，林初生才越發明白，以至於他每次遙望虛空時，連目光都變得與以往不同。
    這不禁讓他再次想到，烏先生在他腦海內留下的那句道經，眾生立於天地之中，當修天地之道，受天地永劫，輪回在這無量之間，此乃天地所願。
    可天地看不到，眾生亦有所願，所以才有吾願如劫。
    “終有一天，我們會踏出此方天地，劍指方外！”
    林初生看著蒼穹虛空，悠悠歎息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也並非什麽一定要做到的誓言，僅僅隻是他心中所願。
    娿神依與古九兒同時看向了他，都沒有言語。
    在林初生聲音落下的同時，終於遠遠的，他們能看到鬼冥大陸的影子。
    這一刻，三人的心情才有所好轉，看著遠方那片生機盎然的大地，都下意識露出了微笑。
    其中最為激動的，當屬林初生，時隔八千年，繞了那麽一大圈，他終於是回來了！
    金角大魚一個擺尾，將時空蕩漾起層層漣漪，虛空也為之蕩漾，瞬間跨越了遙遠，就那麽徑直出現在青冥宗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