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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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眾人之後,林初生才知道,原來雨上風與紅瑤兩人,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經離開青冥宗,遊曆其他大域去了。
跟隨兩人一起的,還有林初生的第八位弟子,芊怡。
雖然他們離開已經有上百年,不過林初生倒沒有怎麽擔心。
因為在離去前,雨上風與紅瑤都已經達到四重因果境界多年,以他們的修為,在今朝皇天,隻要不是遇上那些複生的至高仙神或是星尊,基本不會存在什麽危險。
而那些複生的至高仙神,其實總共也就那麽些人,林初生一個人就屠了大半。
如今還剩下的,且與林初生有過節的,也就是陰陽流主。
自小皇天世界出來後,對方就不知躲藏到了哪裏,始終沒有過消息。
除此之外,都是與林初生有些交情的。
或許還有極少數林初生未曾謀麵的至高仙神,也在今朝裏於某處複生了。
可皇天大陸浩瀚,想要遇到也沒那麽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林初生的第八位弟子芊怡,其修為也在百餘年前,達到了四重因果境界。
她起步比較晚,但天資極好,在這八千年的歲月裏,逐漸追上了許多人的步伐。
至於吳勤、戮滅子、小商、棠棃這四人,則在前不久剛剛離開,說是要去黃庭大域走上一遭,再遊曆今朝皇天的各個大域。
提起黃庭大域,林初生就不禁想到了自己於數千年前,在仙神大域斬殺上蒼劍主等至高仙神之後,還曾遇到過羅尼,並從對方口中知曉了許多,算是結了份善緣。
當時,羅尼說是要去往九幽故地看看,隻是數千年過去,也不知道對方回到黃庭大域了沒有。
“這幾個家夥,不會是想打著青峰寨的名頭,去黃庭大域搞事吧?”
林初生在知曉了吳勤幾人的去向後,不由在心中嘀咕。
對於這幾個人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一個吳勤喜歡搞大事,一個小商不怕事,還有一個戮滅子,隻嫌事情不夠大。
這三人集結在一起遊曆各個大域,那搞出的動靜絕對不會小。
尤其是在黃庭大域中,還有老瘋子的存在。
林初生不得不懷疑,吳勤幾人之所以選擇率先去往黃庭聖洲,可能就是因為聽說了什麽消息,知曉老瘋子在那,所以去找麻煩的。
但他可不覺得,吳勤幾人此去黃庭大域,會討到什麽便宜。
哪怕域主羅尼還沒有歸來,他們趁此機會去找老瘋子麻煩,多半還是會吃虧。
這位當初的迷途者老瘋子,源於上一個紀元黃庭天地,連同為上一個紀元的天地共主之女羅尼,都要稱其一聲“酒佬”,可見其身份不簡單。
據陰冥所說,對方乃是在黃庭天地紀元中,道守天地門扉的至高神祇,在諸天神祇裏,也屬於上者,地位僅次於天地共主。
雖然他在這個紀元成為了逝海迷途者,可多年前就已經在黃庭聖洲登岸,並在羅尼的幫助下,恢複了真我。
數千年過去,還不知對方會有怎樣的變化,修為大概率不會比吳勤等人低,很可能與那些重生的至高仙神一樣,至少也達到了五重因果境界。
其實林初生現在去追,以他的速度,無需耗費太長時間,就能將吳勤幾人追回來。
不過林初生沒有著急,鬼冥大域與黃庭大域的距離,相隔不近,縱使四重因果修士,也需要趕很長一段時間的路。
林初生如今回歸,打算在青冥宗待上一段時間之後,也去其他大域走上一走,到時候應該還是能追上他們。
順便,也讓這幾個家夥在黃庭大域吃點虧,長個記性,免得才閑上幾千年,就忍不住想要出去闖禍。
忽然,有一道氣息磅礴的身影,自西高原那邊飛馳而來。
林初生有所察覺,轉頭看去,發現來者正是上古的南江之主,江南。
自千餘年前娿神依離開後,便始終是江南坐鎮在鬼冥大域內,一邊潛心修行,一邊主導大域生機蔓延更遠。
不過他並沒有待在青冥宗,而是在深淵相隔的另一邊高原上。
江南見到眾人簇擁的林初生,咧嘴笑道:“你小子回來了,命挺大啊!”
林初生也笑著與對方簡單打了個招呼,便見其飛入了青冥宗內,似乎是拜見娿神依去了。
之後,林初生就這麽在眾多山主的簇擁,在無數長老的恭迎下,也進入了青冥宗,去到了中央大山。
這些山主與長老,多是林初生的熟人,與他相識。
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劉大寶與劉二寶,這兩個曾經懸道山樂天派的小胖子,曆經八千年的歲月洗禮,也都混了一個外山山主的位置。
青冥宗的百萬大山,除了上千位內山山主,還有數萬的外山山主。
每一位內山山主的修為,都在因果大境,而每一位外山山主的修為,都至少在神遊大境。
至於更多的外山,則沒有山主,但基本都有外門弟子居住其中,開辟了洞府。
如今整個青冥宗的人數,已經達到了數百萬之多,乃是鬼冥大域當之無愧的修行聖地。
而在百萬大山之上,無數的弟子、長老,看著上方的那一幕,看著宗門眾多大人物環繞下的那位白發青年,無不目露異彩。
這些弟子、長老,大多是在這八千年來加入青冥宗的修士,他們並沒有見過林初生。
但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曾聽聞過,在青冥宗有一位開山老祖,其道號青冥,在大域登天之前,就展現出驚才絕世,力壓無數同輩天驕,聯合眾多同道之人,創立了青冥宗。
可後來,這位開山老祖為了天下蒼生,與一位不可言傳的存在大戰,最終隕落無蹤。
至此,才有了青冥宗的第二位宗主,娿宗主。
並且在這千餘年間,宗門內還出現過一個傳聞,說他們的老宗主,可能還活著。
這個傳聞才出現的時候,如同一股浪潮,席卷了整個青冥宗。
縱使那些沒有見過開山老祖,隻聽過其傳奇故事的修士們,也為之激動過。
可隨著漫長歲月的流逝,這個傳聞也逐漸被淹沒了,再鮮有人提及。
但此刻,那個傳聞再次浮現在許多人的心中,讓他們的內心再次陷入激動。
先前眾多山主的話,乃至娿宗主的話,他們都聽在耳中。
那位白發青年,毫無疑問就是他們的開山老祖,青冥宗主!
而隨著林初生的回歸,原本頗具仙家氣,被眾生稱為清修聖地的青冥宗,一下變得熱鬧起來,反而多了幾抹凡塵煙火氣。
中央大山上,林出生與眾多熟人相聚長談,道盡了這些年來的滄桑變化,詭譎異事。
接連好多天,時常都有感慨大笑之聲,自中央大山內傳來,響徹群山,一片悠然。
即便是不怎麽喜歡人多氛圍的娿神依與古九兒,也加入了這場長談之中,隻不過相對而言,她們的話很少。
尤其是古九兒,靜靜坐在林初生身邊,隻帶著微笑,基本不開口言。
眾人在知曉她就是上古皇天的陰冥教主,且與顧九秋有著來世今生的糾葛後,都感到萬分驚奇,然後再看她時,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
對眾人而言,“顧九秋”這三個字,已經顯得格外遙遠,甚至有許多人都快淡忘了。
八千多年,物是人非,當再度提及,卻又讓他們記憶深刻。
今生離,來世生,這場跨越了無盡歲月,萬古光陰的因果輪回,當真是很難理清。
古九兒麵對眾人複雜的目光,也不在意,始終心如止水,知我心意,知我因果。
“聽了你的這些經曆,我總有種白活了八千年的感覺,不服老不行啊!”趙黔光忍不住搖頭感慨道。
一旁的溫無琊撇了他一眼,道:“難道你還覺得自己很年輕?身為人師,道行還不如自己的兩個徒弟,當心哪天被徒弟打了,都沒處說理去。”
自林初生歸來後,溫無琊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沒了頹然,在生滅劫道的生機蘊養下,兩角的斑白也消失了,臉上帶著愜意微笑,又開始了和趙黔光的打趣。
趙黔光聞言,立刻翻白眼道:“大哥別說二哥,你也差不多,不就是比我快一步達到三重因果,有什麽好嘚瑟的。”
他說著,直接轉頭,怒瞪向了身後的王采藥與陸甲七,道:“你們敢打我?”
兩人連連搖頭,忙稱不敢,同時又以眼神不斷對溫無琊示意,仿佛在說:您老人家少說兩句。
雖然這些年來,溫無琊因為林初生的隕落,情緒變得低落了很多,極少再與趙黔光鬥嘴。
可每次鬥嘴,在吃虧之後,遭殃的都是王采藥與陸甲七。
尤其是陸甲七,被揍得最多。
曾經,溫無琊與趙黔光,也曾是老一輩的天驕,能在萬年內修行到神遊二境,在那個時代絕對稱得上是百萬中無一。
可與後一代相比,他們的天資又要差了許多。
林初生這一代人,經曆了老一輩人不曾經曆的種種造化,包括開魂脈,以及宗門為了培育道子的各種造化,乃至神橋飛升等等,數不勝數。
在這眾多的造化支撐下,讓他們崛起的速度無法想象,僅僅百餘年,便有許多人,達到了神遊大境。
在這八千年來,隨著時間的跨度加大,更是極大程度超越了老一輩修士們。
王采藥與陸甲七,都已經在千年前,就踏足了四重因果境界,並開始朝著第五重因果邁進。
而溫無琊,在近些年,才堪堪達到三重因果境界。
趙黔光更慢,還處於二重因果境界,正在嚐試衝擊第三重因果。
甚至於,他們之所以能在八千年間達到這個地步,還要多虧了當初林初生的一場道衍,以及那場登天飛升造化。
否則,他們或許還在神遊大境,根本無法踏足因果。
包括許多的老一輩修士,都已經被新一代修士遠遠超過,心中也時常在感歎,不服老不行了。
即便是逝古橋的第一橋主古木老人,也才剛剛達到三重因果圓滿,還沒能踏足第四重因果。
“諸位前輩無需自歎,以道行論,前輩們的年歲,還稱不上老,不久之後,晚輩會再為青冥宗道衍一次,助前輩們再登高天。”
林初生笑著開口,在回歸之前,他就早有這樣的打算。
並且這一次道衍,他會在做足準備之後進行,將會與第三方域的那場道衍不同,會是一次極深層次的道衍。
同時,這也將會是林初生自己的一次閉關修行,嚐試衝擊第八重因果境界,極為重要。
眾多人在聽聞這個消息後,雙眼紛紛明亮起來,目露期待。
他們已經完全看不透林初生的境界,感受之下,隻有諱莫如深。
其身上散發出來任何一絲一縷的因果,都讓他們感覺宛如因果的道淵,不可鬥量。
林初生的層次,恐怕已經遠超他們的想象。
當初在逝海下界時,林初生不過還是神遊大境,那一次的道衍,便讓青冥萬眾受益匪淺,各自得到了莫大造化。
如今林初生要再次道衍,必然會更加驚人!
在之後的數日裏,閑談反而少了,多為問道。
林初生聽聞眾人之問,基本都會一一回答。
原本不怎麽說話的娿神依與古九兒,也會時不時開口,之前寡言的她們,在問道的過程中話反而變多了。
當問道結束,眾人的相聚也差不多到了尾聲,娿神依當即打出一念,傳遍整個青冥宗上下。
此一念中,道明了諸多種種。
其中最主要的一點,便是在向青冥宗的無數修士聲明,同時也徹底印證了他們一開始的想法。
青冥宗主,歸來了!
同時,林初生眸光驟亮,蔓延因果道威,在百萬大山的上方,凝聚出了一尊浩大法相,直徑超越了光年。
那法相如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也似林初生盤坐的身影,輪廓清晰可見。
其散發的光輝,灑落在每一座大山之上,仿佛取代了蒼穹大日,映照在每一位青冥修士的眼中,烙印在他們的腦海裏。
於此同時,眾多的山主也自中央大山陸續飛出,屹立在各自大山之上,對著上方的浩大法相,深深一拜。
“吾道青冥,拜見青冥宗主!”
緊接著,青冥宗內,所有修士,全部拱手,亦同時朝著上方浩大法相躬身一拜,帶著極深崇敬,齊齊開口。
“吾道青冥,拜見青冥宗主!!”
他們的聲音,如破曉的晨光,劃破了天地。
浩大法相睜眼凝視眾生,終而淡淡開口吐出一字。
“善!”
之後,這法相也並未消散,始終屹立在青冥宗的上方,散發著濃鬱光輝,玄妙因果。
在這因果的籠罩下,許多人都發現,自己在修行時,往往所悟更多,大道更廣了。
無論修為高低,都能獲得極大的造化,乃至因果大境,同樣能在林初生的玄妙因果中,有更多感悟,對大道的認知更深。
尤其是各大內山山主們,他們之前在中央大山同宗主有過一場小論道,本就有不小受益。
如今在玄妙因果的加持下,讓他們收獲更多。
但這僅僅是林初生在回歸宗門後,對青冥眾生的一份小小福澤,還算不上道衍,也稱不上是什麽大造化。
真正的道衍,會在後麵,會在他外出遊曆一圈,做好準備之後。
此刻,在眾多人離去後,中央大山之上,就隻剩下了林初生、小織、張霜兒、古九兒四人。
陰冥也在,不過一直待在林初生的體內睡大覺,對外麵的事不太感興趣。
娿神依已經離開了青冥宗,去高原之下的鬼冥大域走走。
她作為此域之主,想要去看看眾生,同時也看一看在自己離開的這千多年裏,這抹落在皇天廢土大陸的生機,蔓延程度如何。
江南則回到了自己的西高原去了,在經過了娿神依的提醒後,他十分重視林初生所說,之後的那場道衍。
所以想要在此之前,先閉關一次,看之後能否借著道衍,嚐試在阻隔第四大境的那堵厚牆上,開出一道裂痕。
曾為至高仙神的他,一旦在厚牆上開出一道裂痕,也就意味著他距離真正的第四大境不遠了。
林初生看向古九兒,對於她留在中央大山居住,沒有任何意見。
反而對她說道:“若是嫌在山上看眾山太雜,我們也可在此山之上,開一座清淨洞天。”
古九兒笑著說道:“哪需那麽麻煩,我不見山,山自不見我,哪裏又不是清淨洞天。而且有時候看一看山,其實也挺好的。”
林初生也對她笑了笑,道:“的確。”
隨後,他又收斂了笑容,緩緩站起身,看向了整個青冥宗的百萬大山。
他的目光,能輕易透過一座座內山洞天,看到其中之人。
以他現在的境界,世間還能阻他目光者,少之又少。
再然後,林初生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幽幽輕歎。
誠然,在回歸之後,他見到了很多的熟悉身影,讓他心情大好。
可也有許多的熟悉身影,他沒有見到,在過去的八千載歲月裏,逝去了。
好比入道之初,同為懸道山外門大比前十的柳牧,便不在了,據說是意外身死了。
在一開始時,他還曾與柳牧有過節,彼此都看不順眼。
不過隨著林初生逐漸鋒芒畢露,從進入正一道開始,便將之遠遠甩在了身後,讓其隻能遙望項背。
而時過境遷,那時的過節,早已經成了過往雲煙,成了年少往事,偶爾回想,倒也算是一番趣事。
忽然,他目光微動,看向了外門的一座大山,看到了那大山之上的一座墓碑,與墓碑前的一道身影。
他微微沉默,而後獨自邁步,走入了那座山中。
小織還想要跟上去,卻被古九兒拉住,又開始教她作畫。
“你回來了。”
大山之內,墓碑之前,一位中年坐在墓碑前,手裏拿著個酒壺,獨自喝著。
林初生沒有開口,隻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墓碑之上。
其上隻有幾個簡單的大字,方月之墓。
這時,墓碑前的中年男子飲了一口酒,再次開口道:“你回來了,可她卻走了多年。”
林初生這才看向中年人,隨即也走過去,在其身旁坐下。
中年人適時遞上一個酒壺,道:“您是宗主,莫閑我這酒廉。”
林初生搖頭一笑,接過酒壺,直接大飲一口,隨後讚歎開口。
“好酒!”
中年人聞言一怔,然後也笑了起來。
雖然時隔八千年,模樣有了很大的變化,可林初生還是一眼認出,眼前的中年人,便是當初懸道山四方城的方家小輩,方毅。
而方月,是他的家姐!
多年前,林初生與吳勤為了進入懸道山,曾在一座山頭打劫沿途持無事牌入山門的各家弟子。
當時的方月與方毅,運氣不太好,成了林初生兩人的目標,被奪走了無事牌。
細說起來,也是恩怨。
隻是歲月變遷,當初意氣風發的青年,也已經變成了滄桑模樣,一身的頹然氣。
方毅飲著酒,說道:“其實我勸過她很多次,她大概自己也知道,卻偏還要苦等,最終卻等來一個自我終了,也道是自作自受,一個活該。”
“若她心頭少些思緒,或許還能多些時間……”
林初生同樣喝著酒,默默聽著對方訴說。
其間的大致意思,便是方月思念成疾,在修行上進步緩慢,最終甚至停在了封海境,壽元耗盡,鬱鬱而終。
封海境,壽元最多能有萬餘載,如當初的溫無琊。
可那是封海境圓滿,若是封海境初期,其實也就不過數千載。
林初生聽著方毅的話,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了那一眼。
那是他在很多年前,自正一道回歸懸道山,最後在離開時,來自一位女子,目送他遠去的一眼。
明明隻是一眼,明明林初生與那位女子,沒有過多的交集,可卻莫名的,記得很清晰。
他甚至還能記得,女子在目送時,眼中閃爍的光芒,眸光深處的祝願。
或許正是那份凝眸處極深的祝願,讓林初生此生,再也忘不掉。
那位女子,名為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