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至高仙古遺跡中，有一處星空，漂浮著無數的戰船殘骸。
    其中的隨意一點碎片，都堪比星辰，從這些殘骸碎片中，也可以窺見那些戰船在完好之時，是何等浩大。
    這一點，從那無數殘骸的中央，還剩下唯一的一艘完整戰船，也可以看出端倪。
    此艘戰船，幾乎堪比舊紀元的半個方域大小。
    若是眾多這樣的戰船馳騁星空，場麵又該是何等浩蕩。
    此刻在那舟船之外，殘骸廢墟之中，有兩道身影縱橫交錯，正經曆著一場驚天大戰。
    那是兩位女子，一人身著大袖長袍，黑發披散，眸蘊紫光，動若紫雷，自生上者威嚴。
    另一位女子，不過一襲素色衣裙，雪白長發同樣披散在後，卻在發尾處，被一枚銅錢收束。
    兩女之美，都足以讓月落星沉，不過相比於黑發女子，白發女子看上去並沒有任何上者威嚴。
    可若仔細看，卻也能在那白發女子的眼中，看到一份不輸任何人的氣魄。
    甚至於，在與黑發女子的對戰中，白發女子還總是帶著一種仿佛審視的眼神。
    正是這種眼神，讓黑發女子始終陰沉著臉，出手也越來越重。
    這兩人，便是顧九秋與娿神依，好巧不巧的，她們在這仙古遺跡中對上了，似乎都看上了那艘完整的古戰船。
    兩人的這場大戰，其實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娿神依更早發現這裏，並與戰船上的一尊化外仙魔，大戰了月餘，將之重創，卻又被突然到來的顧九秋斬殺。
    兩人也由此對上，明麵上是為了爭奪那完整的仙古戰船，可娿神依總覺得，對方的目的不是這個。
    采念女的身份，娿神依當然知道，不過對她來說，卻有些特殊。
    娿神依雖然不記得有關於林初生的一切，可卻記得許多舊紀元的事，包括皇天之上，眾多的至高仙神。
    可在那些至高仙神中，卻沒有采念女。
    采念女能在新紀元走到至高，在舊紀元時，也必然是一方大能。
    好似吳勤，天資也算是極高了，可迄今為止，都還隻是大仙神，尚且未能成就至高。
    而采念女，可是已經成為至高仙神很多年了。
    甚至有傳聞，說采念女乃是這青冥天地裏，出現的第一位至高仙神。
    可偏偏，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娿神依卻沒有一點關於對方舊紀元的記憶，著實怪哉。
    故而這段時間的大戰下來，娿神依也始終有所保留，未動真格。
    但接連一個月的大戰，她的忍耐也有點到極限了。
    驀然間，她大袖一揮，蕩起鴻蒙大道如海潮，要比之前強了太多。
    可顧九秋隻是揮動日月星辰劍，隨意一斬，便將那浩如淵海的鴻蒙大道，從中斬開，如在大海之中，開辟了一條通路。
    兩人隔著老遠相對，娿神依忽然沉聲開口。
    “采念女，我本念在你也身懷舊紀元因果的份上，不想與你相爭，可你，執意要爭？”
    在至高規格的仙古遺跡中，隻有至高仙神可以進入，而至高仙神之間，往往又很難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
    有的至高仙神，若實力相近，即便雙方道爭億萬載，也不見得能分個勝負生死出來。
    所以一直以來，在至高規格的仙古遺跡中，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那便是誰先發現的造化之地，便歸誰所有。
    仙古遺跡中的造化之地，也遠不止一個，除非是什麽特別吸引人的東西，否則至高仙神之間，其實很少會發生鬥爭。
    畢竟，與其浪費時間去爭，不如去尋找其他造化之地。
    可顧九秋根本不在意這些，她隻是在看向娿神依時，微微揚首，顯露出幾分英氣，道：“此地雖是你先發現，可那化外仙魔，是我所斬，為何爭不得？”
    此言，也讓娿神依有些動了真怒，神色微凝間，屬於鴻蒙道統之主的威勢，徹底擴散。
    在一瞬之間，恐怖的鴻蒙大道，席卷八方，讓這整片廢墟深空，都變成了一片紫色領域。
    並隱隱可見在無窮紫韻之中，似有一重天地凝聚，有了開天辟地之意。
    顧九秋眉頭微挑，這明顯是娿神依打算動真格了，可她的神色卻分毫不懼，反而上前一步，眼中第一次升騰起戰意，手中的日月星辰劍神性吞吐，震顫嗡鳴。
    仿佛此刻，她才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那艘仙古戰船，而就是為了單純來找娿神依打上一架。
    可就在此時，顧九秋似忽然從遠方感受到了什麽，讓她神色一頓，周身凝聚的氣勢隨之潰散，驀然回首，看向了一方。
    娿神依也因為對方的突然變化，微微凝眉，停下了鴻蒙大道的演化。
    隨後，便見在顧九秋那清冷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會心笑意，如幽夜綻放的曇花。
    在她回眸重新看向娿神依時，臉上的笑意就已經消失不見，隻淡淡開口。
    “不打了，此地歸你。”
    話落，她收劍便欲轉身離去。
    她這突兀的變化，讓娿神依有些不明所以，可也沒有阻止，隻在對方轉身前，忽然開口詢問。
    “對舊紀元眾生記憶中的那片空白，你是否知道些什麽？”
    顧九秋腳步微頓，再度看向她，道：“知道，你想聽？”
    娿神依心中一動，沒想到對方竟然還真的清楚。
    可最終，她卻是搖了搖頭，也收斂了所有威勢，道：“算了，你走吧。”
    這並非是娿神依不想知道，而是因為她已經尋了那麽久，若是就這麽從旁人口中聽說，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記憶，就像是書寫在靈魂最深處的一本書，其中的一筆一劃，每一個字，都是自己在親身經曆後，書寫刻下，從來沒有道聽途說。
    這一點，對小織而言也一樣，所以即便她明白林初生可能知曉一切，也從未開口詢問過。
    顧九秋沒有意外娿神依的回答，也大概猜到了她會如此，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又忽然開口。
    “用不了多久，你會想起來，會記起他。”
    在留下了這句讓娿神依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後，她飄然離去。
    娿神依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知對方所說的那個“他”，所指是誰，也不知這采念女在舊紀元裏，在那片空白的記憶中，又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一直以來，采念女都從未與人道爭，隻有在麵對那些阻她采念的道阻之人時，才會選擇出手。
    因為采念女一心隻想采念，所以其他的至高仙神，也基本沒有與她道爭的理由，故而鮮有人知曉其真正實力。
    不過經此一戰後，盡管雙方都未動用全力，可娿神依也能明確判斷出，這位采念女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直至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娿神依都還屹立在那裏，注視沉思良久之後，才緩緩收斂心神，轉眸看向了那艘仙古戰船，飛身過去。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三月天與小織之間的大戰，也還在繼續。
    林初生看著自己掌中張小天那沒有頭顱的身軀，目光又不經意瞥了遠方張小天的頭顱一眼。
    但見張小天的眼底深處，明明十分急切，可卻表現出一副萬分感激的樣子，高聲開口。
    “多謝父親，為孩兒奪回身軀，小天無以為報，願將體內剩下的輪回神液，獻與父親，希望父親也能憑此神液，走上一個舊輪回。”
    張小天的聲音極其誠懇，準備獻出還儲存在自己身體內的部分輪回神液。
    原本，張小天也隻是走過了五個輪回，證得仙神之位。
    正是因為吸收了足夠多的輪回神液，才讓他如同逆著境界，又多走了一個輪回，方才成為大仙神。
    由此可見，那輪回神液，也是足以逆天改命的至寶。
    不過張小天也明白，剩下的輪回神液，並不足以讓他再去走出第七個輪回，對他而言，其實已經沒什麽作用，還不如主動獻出去。
    如此以進為退，想必父親大人也不會再為難他了吧？
    可顯然，他對自己的這位父親大人，還不夠了解。
    張小天越是表現得這樣，林初生就越是對他隱瞞之物，感到好奇。
    倒也不是說林初生當真有多麽稀罕，想要將之占為己有，畢竟隻是從一座仙神規格仙古遺跡中得到的東西而已，其實也沒有真的多麽在意。
    隻是有時候，總會想著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小天有心了。”
    林初生露出了一個老父親般的慈祥微笑，隨即放開玄龜，騰出一隻手，對著張小天的身軀徒手一摘，便摘下了套在其身上的九環。
    這套仙古遺物九環，的確不俗，或許還不足以達到至高層次，可也相差不遠了。
    若張小天能將之完全掌控，應該能爆發出些許至高之力。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套仙古遺物的層次高，才讓張小天在短時間內，沒能將之完全掌控。
    現在九環運轉的威能，也就是大仙神層次而已，對擁有至高實力的林初生而言，自然能將之輕鬆摘下。
    但這種層次的仙古遺物，同樣也無法讓林初生多看兩眼，隻揮手將之送了出去，落向了張小天的頭顱。
    張小天連忙將之收起，可卻沒有露出任何喜色，反而變得緊張起來，似生怕被老父親發現自己藏在身軀之內的那物。
    可很多時候，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此刻的林初生，已經運轉神目，洞觀向了張小天的體內世界，一眼洞穿了所有。
    他在其中，看到了諸多張小天的收藏之物，的確如其所言，還有不少的輪回神液。
    不過隻是稍微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便不再這些神液之上逗留。
    這些輪回神液，的確不俗，能讓修士極大程度領悟輪回大道，甚至實現逆轉，讓修士在已經走過的輪回大境上，再多走一段路，多走一個輪回。
    可林初生所走的，乃是一個大輪回，這些輪回神液所能提供的輪回大道，終究是有限的，對他來說，沒有多少意義。
    他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到了張小天體內的一念之中。
    這原本是一道不朽念，可已經被張小天化作己念，紮根於身軀之內，如同一道仙古法根。
    這就是煉化完整不朽念的好處，能夠在將之轉化為己念之後，讓其成為運轉仙古大道的根源，在有了這道根源後，修士便能更好地運轉一切有關於仙古的手段。
    林初生之前在仙神規格仙古遺跡中，在斬殺了化外仙魔後，也煉化了一些不朽念，可都隻是化外仙魔死後留下的不朽念碎片。
    這些碎片吸收後會有一定的好處，可卻無法作為仙古大道的根源。
    隨後，林初生便在張小天體內的這一念之中，看到了一件讓他也要感到驚訝之物。
    在看到林初生此刻的神情後，張小天暗道不妙，對方明顯是已經發現了。
    緊接著，他便看到林初生再度伸手，掐訣對著自己的身軀一點。
    驀然，張小天隻覺頭顱一震，仿佛是因為身首相連，讓身軀那邊的異動，蔓延到了頭顱這邊。
    可下一瞬，他就察覺到了不對，登時一驚。
    他頭顱與身軀之間的因果，應該早就被采念女斬斷了才對，以至於根本無法相連，又如何會出現感應？
    但現在，那種久違的，身首相連的感覺，的的確確出現了。
    這種熟悉的感覺，甚至讓張小天忍不住想要熱淚盈眶。
    他方才恍然，這是自己的老父親，正在為自己的身軀與頭顱，續接之前被斬斷的因果。
    第一次，在張小天的心中，真正出現了一絲感動。
    當初，斬斷張小天身軀與頭顱因果的，正是日月星辰劍。
    也隻有作為神兵的日月星辰劍，才能做到這般程度，讓一位輪回大境修士頭顱與身軀之間的因果，斷開無數年。
    即便在後來成為仙神、乃至大仙神後，都始終無法續接。
    不過，林初生作為因果神明，剛好對於“因果”二字的認知，足夠深厚，加之日月星辰劍，本就是他當初用神法，親自煉化。
    縱使如此多年過去，那份牽連依在，自然也能為張小天，續接那份被神劍斬斷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