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不知何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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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
    正當妄天宗的六位長老心中震驚之際,天地間忽然響起了無妄天開懷的大笑之聲。
    這立時讓他們原本驚疑的心為之大定,果然宗主不可能那麽容易被斬殺。
    隨後他們就見到,無妄天被斬滅的身軀,在消散之前,又從中飛出了另一個他。
    他大笑著,忽而伸手朝著六根無眼樹遙遙一抓。
    在那大樹的深處,有一座墓碑,在墓碑前,插著一根九尺木杖。
    此杖,也代表了妄天宗的權杖。
    隨著無妄天伸手一抓,那木杖便落入了其手中。
    他手持木杖,隨手一揮,看向林初生,道:“這才有點意思,再來!”
    林初生陰沉著臉看著對方,已經看出對方是如何躲過自己的那一劍。
    大概是對方也知曉那一劍無法閃躲,所以施展了分身法,替換了本尊,去承受那一劍。
    而他的本尊,在千鈞一發之際,其實已經躲入了分身之內。
    盡管如此也無法完全擺脫永劫一劍,可應對起來卻要輕鬆了太多。
    此刻,林初生下意識看向了無妄天手中木杖,在見到木杖之上刻著“吾願如劫”四個大字時,不禁瞳孔一縮,隨後殺意更濃,沉聲開口。
    “那是烏先生的東西。”
    無妄天笑了笑,道:“你說這柄抬頭杖?曾經是,但現在,它屬於我。”
    林初生深吸口氣,已經不想再說話,對於這樣欺師滅祖的孽障,他也已經無話可說。
    他唯有的,就是將滿心的殺意,與自身的永劫大道,融入歸墟古劍中,再次一劍斬落。
    但這一次,無妄天隻是舉起抬頭杖輕輕一點,便點碎了林初生斬出的劍芒。
    此抬頭杖,乃是當初烏何有以六根無眼樹的心木,耗費漫長歲月,煉化而成,乃是世間不可多得的至寶。
    六根無眼樹雖然很大,但能稱之為心木的,卻隻有極少極少的一部分。
    而那部分,一半被烏何有製作成了抬頭杖。
    另一半,則被他用來寫下了大願劫經,時常在妄天宗內,向眾多的望天妖們傳經授道,願天下的望天妖,有朝一日,皆能抬頭睜眼。
    可這一切,隨著烏先生的逝去,好似都成了夢幻泡影。
    林初生也早在之前打探消息時,就知道了這一切,讓他心中的憤怒與殺意,無法抑製,更不想抑製。
    他不斷揮舞著歸墟古劍,與無妄天大戰在這時空長河之上,大霧之中。
    無妄天則不斷以抬頭杖,與之相抗衡,分毫不落下風。
    他們的身形不可捉摸,連妄天宗那幾位六步逍遙境界的長老,都已經有些看不清兩人的身影。
    六步與七步逍遙之間,看似一步之差,實則天差地別。
    雖說在七步逍遙麵前,六步逍遙修士能稍微抵抗一二,可也隻是稍微。
    若七步逍遙修士發了狠,若沒有逆天的脫身手段,六步逍遙修士基本不可能逃得掉。
    而無妄天,更是七步逍遙中的佼佼者,包括能與他分庭抗禮的林初生,實力都遠不是幾位長老所能揣測。
    大戰中的兩人,偶爾破碎的一道劍芒,都能輕易斬開時空大霧,顯露出一片空洞的無之境。
    隻是眾人看不透無之境,所以也無法看到上方的另一條時空長河。
    即便林初生能夠看到,也已經無暇去看。
    甚至即便他去看,也看不到在那條時空長河之下,盤坐的一個青年,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大戰的他們。
    這位青年,正是林初生在太陰世界的過去光陰中,遇到的孤姓青年。
    他於默默注視中,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靈果,時而“哢吧”一口,好似一個吃瓜群眾,顯得優哉遊哉。
    直至注視了好半晌,手中靈果吃完,他才緩緩開口:“妖天,終究逃不過那個宿命,既然你來了三荒宇內,那麽這場浩大道爭,也就快要落下帷幕了。”
    三荒宇內,第三荒的時空河麵之上,林初生與無妄天不斷展開道爭,持續了十年、百年、千年,都始終沒有停止。
    因兩人的大戰,導致第三荒的河麵之上,大霧之中,早已經滿目瘡痍。
    隨處可見的劍痕、塌陷,形成了一個個禁區,遍布在時空大霧之中,讓這裏成了一片無比混亂的區域,讓哪怕六步逍遙修士,都不敢輕易踏足。
    甚至於,妄天宗的幾位長老,已經完全看不見兩人大戰的身影。
    他們隻能從混亂區域中時不時傳出的劇烈碰撞,去判斷出兩人的大戰始終未止。
    另一邊,道外,夜央道空。
    當林初生還在與無妄天道爭不休時,倪清鴛與夜央真祖的道爭,已經快要結束。
    一眼望去,這裏依然維持著千餘年前的模樣,百山鎮大鼎,三大聖尊則鎮守在大鼎之上。
    林初生的本尊,也還盤坐在遠方,一邊修行的同時,也始終觀摩著鼎內的一切。
    忽然,他眸光微閃,發現在大鼎之內僵持的兩人,有了變化。
    屬於夜央真祖的威勢,開始急劇攀升。
    這些年,夜央真祖一直在嚐試將倪清鴛冰寒禁忌大道中的那份寒意,融入到自己的永夜禁忌大道中,從而去打破禁忌的桎梏,掌控更高層次的禁忌。
    若能做到,他便能嚐試,去衝擊七步逍遙境界。
    在經過了上千年的不斷努力後,終於,他做到了!
    反觀倪清鴛,氣息非但沒有任何攀升的趨勢,甚至比之曾經,都要弱了太多。
    她周身燃燒的禁忌火焰,越來越微弱,如冰冷寒夜中,一縷隨時都可能熄滅的小小火苗。
    夜央真祖看著對方,於威勢不斷攀升中,輕笑開口。
    “此爭,你敗了!”
    話落,他驀然掐訣,氣息以遠比之前更加驚人的程度攀升。
    同時,他也引動了大鼎,大鼎倏然震蕩,開始助他破境。
    倪清鴛亦是看著對方,氣息雖然微弱,雙眼卻始終明亮清澈。
    忽而,她露出一抹詭異微笑,淡淡吐出兩字。
    “是嗎?”
    這簡單的兩個字,頓時讓夜央真祖心中一驚,似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可這個時候,箭在弦上,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無論對方是否還有什麽後手,他都唯有先嚐試破境再說。
    然而就在此時,倪清鴛周身微弱的禁忌之火,驟然大盛。
    須臾之間,她已如同一輪太陽,照亮了黑夜,讓漆黑的鼎內世界,通明一片。
    還不止如此,屬於她的火焰禁忌大道,更是沿著被夜央真祖融入的那份寒意,蔓延至了永夜禁忌大道中,將永夜照亮。
    夜央真祖的神情立時駭然大變,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因為他已經將那份寒意,徹底融入了自己的永夜禁忌大道中,無法輕易剝離。
    可那份寒意,終究是屬於倪清鴛的冰寒禁忌大道。
    這一千多年裏,倪清鴛也始終在利用對方的永夜禁忌大道,不斷錘煉自己的冰寒禁忌大道。
    實際上,她早已經做到讓自己的冰火兩重禁忌大道,達到平衡。
    之所以沒有顯露,就是為了讓夜央真祖放鬆警惕。
    因為在她看來,既然這是一場道爭,那麽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道勝,而非破境。
    她甚至不想給對方留下一絲能夠逃走的機會。
    最好的結果,就是在斬殺對方的同時,完成破境,但一定是以前者為先。
    此刻,在倪清鴛的掌控下,冰與火,達成了一種完美的平衡,讓她的火焰禁忌大道,能沿著寒意,直接蔓延焚燒,焚燒進了夜央真祖的永夜禁忌大道裏。
    這種方式,就如同由內而外,從根本層麵上,去摧毀夜央真祖的禁忌大道。
    當永夜中燃燒起大火,那麽就不能再稱之為永夜,使得夜央真祖非但未能完成破境,反而在一瞬之間,實力大降。
    那禁忌的大火,更是沿著永夜禁忌大道,燃燒進了夜央真祖的體內,焚燒著他的一切。
    此刻的夜央真祖,看上去就如同是有無數火焰的脈絡,在他的身軀上不斷蔓延,頃刻已遍布全身內外。
    在察覺到無力挽回後,他的神色反而恢複了平靜,發出了此生最後的歎息。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敗了。”
    終而,他身上無數的火焰紋路,燃燒起來,將他肉身神魂撕裂,也將他的一切燒成灰燼。
    大鼎遠外,林初生大概是唯一一個,將這場道爭從頭看到尾的人。
    他明白,夜央真祖隕落前的歎息,更多還是在懺悔自己的本末倒置。
    因為將自己的破境,看得比這場道爭本身更加重要,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注定了道敗。
    倪清鴛的計謀並不是多麽高明,可夜央真祖卻被自己的即將破境迷了眼,導致他沒能發現。
    相比之下,倪清鴛就清明得多,以道爭為先,即便是不能破境,也要道勝。
    所以她勝了,並在道勝之後,開始了她的破境。
    大鼎之內,屬於夜央真祖的一切,已經消散,唯有倪清鴛一人,與她的冰火兩重禁忌大道。
    此刻,她的威勢開始急劇攀升,冰火兩重禁忌大道環繞著她,宛如逐漸形成了兩重天。
    她就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的中央,當一身威勢攀升到一個頂點時,忽而傳出了一聲清喝。
    “開!”
    當她一聲落下,冰火兩重禁忌天驟然擴張,連大鼎都無法承受,被頃刻撐爆,支離破碎。
    大鼎的破碎,形成了一股無比強大的衝擊力,刹那擴散出去。
    鎮守在大鼎之上的三大聖尊,首當其衝,紛紛被震得吐血倒飛,身軀傷殘。
    以及連接大鼎的百山,鎖鏈寸寸碎斷,山體轟然崩塌,鎮守在大山上的四步逍遙修士們,也是死的死,傷的傷。
    而與大鼎、大山一同破碎的,還有倪清鴛的境界桎梏。
    遊曆了道外不知多少載大數,終於在回歸之後,於這夜央道空裏,成功踏入了七步逍遙境界。
    “三長老,恭喜!”
    倪清鴛正冷眼看著那些夜央道空的修士們,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讓她微微一怔,隨即循聲看去,才發現遠處一位白發男子的身影。
    “宗主?”
    她一步來到林初生麵前,問道:“你怎麽在?”
    “我一直都在。”
    林初生對她笑道:“三長老為了太陰世界,與真祖道爭,我這個宗主若放任不管,就太說不過去了。”
    可倪清鴛聽到這話,非但沒有什麽喜色,反而蹙了蹙眉。
    按宗主所說,對方可能一開始就在這裏,已經守了很久。
    如這樣的關心,尋常人或許還會感動一下,但倪清鴛不會,甚至更多的還是警惕。
    她不禁想起了在無之境的那段歲月,林初生天天來找她說話套近乎,煩得要死。
    而且她總覺得,當時林初生就是故意的,覺得逗她好玩。
    如若不然,就是想對她圖謀不軌,想汙她清白之身。
    此刻對方又表現出這種關心,更讓她忍不住往這方麵懷疑。
    但以冰清玉潔證道永恒的她,是絕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的,這無異於是毀她大道。
    林初生見對方用不是很禮貌的眼神看著自己不說話,還悄無聲息退遠了一步,頓時露出一絲古怪,問道:“你在想什麽?”
    倪清鴛轉移目光,道:“沒什麽,多謝宗主為我護道。”
    林初生這才正了正神色,道:“你此番道勝的時機正好,若是再晚一些,我就要出手助你一把了。”
    倪清鴛再次蹙眉,似有些不滿道:“宗主認為我會敗?”
    林初生搖頭:“非也,隻是我有些事要處理,得離開了,總得有個以防萬一。”
    倪清鴛一愣,問道:“去哪?”
    “別問。”
    林初生沒有回答,忽然掐訣,看向對方,認真說道:“我此去遙遠,不知何時能歸,你替我守好青冥道空。”
    倪清鴛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稱了聲好。
    隨後,林初生就這麽在她的眼前消失,但卻出現了另一道身影,如同完成了替換。
    那被替換而來的,正是林初生的神明第二身。
    可讓倪清鴛雙眼瞪大的是,林初生的這尊神明第二身,已然傷殘得不成模樣。
    甚至在被替換而來的下一瞬,就因為無法承受傷勢,碎滅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