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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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夜叉]奈何!
    鮮血遍地,塵土飛揚,房子倒了,菜地被毀了,牲口被咬死了。人們抱頭鼠躥,幾個膽大的使勁地拉著自己的牛想拖開。
    一個滿口涎液,身長十丈,額上生著腳的大蛇正在張牙舞爪,它的速度突然加快,隻聽“刷刷”聲大起,那隻牛“恕鋇夭醫幸簧淮笊吆鶯蕕匾er桓鎏罰1惚慌琢順鋈ァ3林氐鈉瓶丈炱穡昂瀆幣簧蛔孔穎惚蛔菜稅胩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所有的動靜都平息時,蔫頭蔫腦的人們這才小心翼翼地從藏身處出來。滿目瘡痍,一地狼藉,各種抱怨聲起。
    “可惡的蛇怪,把我家的雞都壓死了!”哭聲震天。
    “討厭的妖怪,我的菜地啊!我辛辛苦苦種了這麽久,現在什麽都沒了。”搶天呼地。
    一個小小的身從旁邊閃過,懷中抱著蘿卜。
    “你還偷我家的東西?”眼尖的人看見了,怒吼一聲。本來便憤怒的人們看清小男孩的相貌後,顧不上收拾殘局,忽啦啦地便圍了上來。
    小男孩搖頭,“不是的,這是我在……”在路邊撿的,很多菜都成了爛泥,這是難得完好的一些。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男人一巴掌扇翻在地。
    “打死你!小偷!”所有的人們將憤怒都發泄在他的身上,石頭與垃圾紛紛扔了過來。在眾人的追打下,小男孩抱著頭,縮成一團。
    “雜種!你這隻臭蟲,就知道偷我們的東西。”一個稍大些的男孩滿臉憤怒。
    一聲不吭,連哭泣都沒有,小男孩迅速地抬頭,看了看所有人一眼,轉而低頭,緊緊地護住自己。沒再辯解,因為他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
    “有人生沒人養,這種雜種隻會給我們村子裏帶來災難!”一個尖銳的女聲裏全是不屑,“我們為什麽要容忍他留下來?”一想起他的母親,女人一臉的鄙夷。
    群情洶湧,手上的農具與棍子高高揚起來。幾個衝動的人已經重重地揮了下去,“打死他算了!就知道給我們添麻煩!”村子被妖怪襲擊,所有的食物所剩無幾,他還敢去偷?果然是個雜種,自私自利!
    “打死他!打死他!”眾人氣勢洶洶。
    沉默的臉上一片慘白,小男孩小心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避開這群人對自己要害的攻擊。
    “住手!”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小懲大戒就行了,你們還不停手!”
    遠遠地走來一個短須老人,拄著拐杖。一旁,一個跟小男孩差不多的孩子扶持著他。
    “阿一,去,把他扶起來。”老人在村中很有聲望,大家不敢不聽。
    那個叫阿一的男孩趕緊一溜小跑地過去扶去那個滿身髒汙的男孩。“你還好吧?”
    一甩手,小男孩把阿一的手擋開,冷冷地看著他。
    “武彥大人,您看,這個雜種根本不知好歹!”有人看到,原本就憤怒的情緒又揚了起來。
    武彥村長看了小男孩一眼,搖了搖頭。“你們這麽多人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還不趕緊收拾殘局去。簡直是胡鬧!”
    “武彥大人,您看他,總是這副不知好歹的模樣。您還為他說好話,一點都不值得。”
    見小男孩木無表情,仍舊縮成一團,偶爾抬頭掃視大家的眼神裏,防備一點未退去。
    “好了,都散開吧!”武彥村長看到小男孩的眼睛,心裏也有一絲不悅。
    眾人相互看了看,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悻悻地回到自己破爛的屋前繼續收拾殘局,剛才尖叫農婦想想都不甘心,轉頭狠狠地朝小男孩唾了一口,這才離開。
    “喂,你沒事吧?”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阿一低頭問。阿爺也走了,僅剩這兩個孩子了。
    依舊是不吭一聲,小男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著自己家走去。
    “你怎麽回事啊?”阿一有些怒了,“我好心回家叫阿爺來救你,你就這麽對你的救命恩人?”
    小男孩伸出手,手臂上是一排尚未結疤的傷口,仿佛是被什麽凶狠的動物咬的。“夠了嗎?”嗓音嘶啞,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阿一愣了愣,“我也沒想到那個歐巴桑家裏的狗這麽厲害,所以,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也不想想,剛才若不是自己,他會被眾人打死。
    充滿嘲意地笑了一聲,小男孩蹣跚地向前走去。
    “喂,雜種,你站住!”阿一憤怒了,有什麽了不起的,一個笨蛋而已,要不是自己帶著他去偷些東西來吃,他早就餓死了。他也不想想,現在村子裏還會有什麽人跟他玩,也就自己好心,看他可憐。
    小男孩沒有理他,任留阿一在原地跺腳。
    [嘁,這個阿一還真是把別人都當成傻瓜。]空中一個透明的影子也不耐煩了,飄飄忽忽地跟在“雜種”身後離開。雖然是村長武彥的孫子,卻是家裏最不得寵的一個。長得不好,又不聰明,卻喜歡玩點小心思。見到“雜種”沒人理會,就想把他收在旗下,給那些整天在自己耀武揚威的哥哥們看看,他也是有追隨者的。
    無非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弱者用另一種方法來證明自己的方式。
    “雜種”一開始也以為他是好心。但到後來發現,每次挨揍的都是他,而阿一隻是回去搬救兵,請來武彥村長,然後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他的善良。逐漸的,他也沒了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雜種”是個孤兒。他的母親是被強盜強奸後產下他。生他之前,就已經受驚過度,瘋了。等他落地時,因為生產而掏空了身子的母親居然奇跡地恢複了一點理智。隻是生活太過艱難,她又太過脆弱,終於在“雜種”七歲時死去。
    沒有人希望他可以長大,也沒有人曾給過他一個名字。就連他的母親,也是“雜種、雜種”的叫。恨他,因為他的出現毀了自己;又忍不住母子天性,照顧他、養育他。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他的母親動輒又打又罵,有時候還會崩潰的大哭。
    那次,發作得狠了,母親拿著棍棒邊打他邊哭。七歲的“雜種”被打得受不了,滿屋子亂躥。最後竟然把正在燒水的鍋給撞翻了,火星四濺,引起了大火。木質的房子很容易很點著了。
    看到豔豔的火苗,母親的瘋狂反而停止了,隻是呆呆地看著,神情中盡是疲憊。
    鄰居們趕來救火的多數是男人,一些女人們隻是在旁邊看著。一些話隨著風聲隱隱飄到正在努力擔水的“雜種”耳朵裏。
    “騷狐狸,活該!”
    “不要臉的女人,報應!”
    “雜種”摸摸身上的傷痕,木然地看著。來幫忙的男人都是平時來得最勤的。有時候,他們會留一點點錢,有的幹脆拎些吃的來。然後母親就把他趕出去,等他回來時,母親都是一副疲倦的模樣。
    其實“雜種”也有親人,在他更小的時候,“雜種”還會幫母親將家裏偶爾多出來的一些少得可憐的錢糧送到爺爺家去。當然,那個爺爺也從來沒理會過他。很奇怪的,糧食卻收下了。
    後來,等爺爺也死了,母親也沒讓他再送糧了。跟舅舅們也徹底斷了交。
    那天,火燒得其實不大。但“雜種”的母親隻是站著,呆呆地看著熊熊的火焰沒有逃開。等人們將她拖出來時,已經死透了。剩下“雜種”一個人站在房子外,看著燒得半塌的房子發呆。
    打從這以後,“雜種”仿佛一夜長大了。房子後來被“好心人”整理了一番,勉強可以住人了,可是家裏所有的地都被他們拿走了,包括那些快成熟的蔬菜。那些女人們沒有幾個看“雜種”順眼,罵罵咧咧的不說,連最起碼的同情心都吝嗇於給他。
    之後的三年,“雜種”整天偷雞摸狗,直到遇到阿一後,各種技術這才純熟。
    [小鬼,家裏什麽都沒了。]透明的人影提醒。剛挨了揍,還有力氣去找吃的嗎?雖然他不說,但她能看得出傷勢不輕。那些人手底下沒留餘力。
    他當然是聽不到她的話。走了一半,仿佛才想起這件事。他頓了頓,轉彎往村外走去。
    她一笑,知道他要幹什麽去了。前些日子,他撿了一小段別人扔的破網,在河裏做了個小機關。現在隻是去看看有什麽收獲不。
    果然,男孩徑直走到放網的地方,小心地將水下的機關撈了上來,運氣很好,有兩條拇指粗細、約摸手掌長的小魚。可是,這點也填不飽肚子。
    他小心地把網子放了回去,將機關做得更加隱密了一些。否則,村人們看到,不是把它弄壞,就是拿走這些魚。“雜種”的東西就是他們的東西,所有人都把這個當作理所當然。每個人都覺得,他欠了大家的。無論是他母親,還是他。
    隻見他小心地掃視一下四周,動作迅速地衝到一個還算完整的田地裏,拔了一個較小的蘿卜,然後再小心地掩埋好。用撿來的破衣服,小心包好。
    那個透明的人影捂嘴直笑,這個蘿卜是那個吐他口水的女人家的。人影看了看滿目狼藉的菜地,聳聳肩,為什麽越是尖酸刻薄的人,菜地越肥沃呢?
    [夠了,再多也吃不完。]留得菜地在,不怕沒菜吃。日子還長著呢!
    果然,他沒再動手了。回到逃過一劫,沒有被妖怪毀掉的破屋裏,把東西洗好、切好,燴成一鍋。看模樣,節省點吃,可以吃個兩三頓。
    做完一切後,男孩稍微清洗了一下身上髒汙,便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蜷在破破爛爛的被窩裏就這麽睡了。
    透明的人影無聊地飄著男孩的頭上。[喂,這就睡了?]
    男孩自然是聽不到的。
    [陪我說說話吧!]這種祈求的話聽起來有點麻木,因為她已經說了七年,但是從來沒有人聽到過,包括男孩。找不到任何原因,她一直跟在男孩身邊。猶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她一睜眼,便看到的是這對落魄的母子。
    不是沒有驚訝和疑惑,尤其是知道自己隻是一個魂魄時,那種崩潰的感覺幾乎讓她瘋了。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她甚至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隻知道這個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很不好。
    她大哭大叫,像個瘋子般,卻發現自己始終離不開這對母子。不,確切地說,她離不開這個小男孩周圍的一定範圍。
    恨到了極處,她衝上去就對他們廝打,卻隻是徒勞。都不記得自己瘋了多久,到後來她連嘶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她就縮成一團,整天飄在空中,呆呆傻傻的。
    再到後來,她開始接受現實。因為整天發呆很痛苦,畢竟她連覺都沒辦法睡。
    所以,她所有的興趣都在這個小男孩身上。她和他一起成長,從牙牙學語到知道這個世界的常識。
    男孩的母親雖不好,卻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對兒子壞。當然,她還記得她痛苦哀嚎時對兒子的詛咒,她想,自己大概一輩子也沒聽過這樣話了。
    那種怨毒透過每個字,每個句子迎麵撲來。就像是一把利刃,明明看不見摸不著,可人的心就這樣被捅得一個窟窿一個窟窿的,痛得連血都流不出來。
    當然,母親也有高興的時候,會教兒子認字,會告訴他怎麽做家務,如何養活自己。隻是有時候,明明相處得相當融洽,下一秒母親就翻臉了,不管孩子是在繈褓,還是在乖乖地做事,拾起什麽就打。而且不讓他哭,最後孩子果然不哭了。幹涸的眼裏隻有倔強與忍耐,以及不屬於年幼孩子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