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國主獻舞,江山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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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漆宮牆滲著未幹的血漬,像被劃破的蛇腹,在晨霧裏泛著青白。鎏金瓦當被硝煙熏得發暗,簷角的銅鈴早沒了聲響,唯有雕花銅獸的眼眶裏,還凝著最後一滴晨露——本該是朝會的吉時,午門卻被叛軍的鐵刃劈出裂口,門軸斷裂的巨響驚飛了棲在槐樹上的夜梟。
    太液池的水早換成了琥珀色的酒,濃稠得能黏住飛蟲。翡翠雕的酒船晃悠著,船上的西域舞姬赤足踩著酒麵,薄紗裙角浸得透濕,像落在蜂蜜裏的蝴蝶。朱雀國主擲出夜光杯,玉杯砸進酒池濺起浪花,岸邊跪著的大臣們忙不迭伸長脖子,舌尖舔著唇角——那是用千種花瓣釀的“百花釀”,一壇酒的香氣能飄出十裏,卻也能吸幹一座城的賦稅。
    “上仙!”赤足踩在冰麵上的宮女笑著,指尖凍得發紫,卻仍捧著水晶壺來回奔走。冰牆是從千裏外的雪山運來,砌成九曲回廊,涼氣裹著酒香鑽進鼻孔,混著酒池中央傳來的笑鬧聲——國主王冠掉落不自知散著頭發,手裏的鼓槌敲在皮鼓上,咚咚的聲響震得梁上的灰塵往下掉。他跳得極瘋,赤足踩在滑膩的酒液裏,好幾次差點摔倒,卻笑得比舞姬腰間的銀鈴還響。
    沒人注意到酒池邊躺著的女人,她頭戴鳳冠,本該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此刻卻半裸著身子,腕間的玉鐲碎成三片,漂在酒麵上像三瓣落花。她的眼還睜著,望著池心那個仰躺著的巨人——赫拉迪克,泰坦族的強者,此刻正環抱著兩名貴妃,合金盔甲上沾著酒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的腳掌踩在一個老臣的背上,那人的官服泡得發脹,像隻被踩扁的癩蛤蟆,喉間隻發出含混的嗚咽,很快就沒了聲息。
    “好鼓!”赫拉迪克的聲音像滾雷,震得編鍾的餘韻嗡嗡作響。國主聽了,敲得更用力,指尖磨出血泡,血珠滴在鼓麵上,很快就被酒液衝淡,太子朱殷伴奏正賣力敲著編鍾。
    他想起先王臨終前抓著他的手,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可此刻他卻在給滅國的仇人跳舞,長發飛舞,發酒液順著下巴往下滴,滴在“天子萬年”的石刻上,洇成暗紅的印子。
    遠處的宮殿裏,橫屍遍地。敢反抗的大臣和侍衛早被一股無形的重力碾壓致死,屍體成片堆在廊下,宮女太監們躲在角落裏發抖,誰也不敢去收屍,。
    血腥味混著酒香,在暖閣裏凝成黏膩的霧,連梁上的夜明珠都顯得朦朧——那些珠子曾是先王用來照亮朝堂的,此刻卻照著滿地狼藉,照著國主磕在赫拉迪克靴麵上的額頭,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百花釀,比老家的‘江山醉’差了三分你們在糊弄我嗎?”赫拉迪克舔著嘴角的血酒略微不滿的又丟到酒池裏。
    所有人被嚇得低著頭而不敢直視不滿的赫拉迪克。
    “回上仙的話,這已經是朱雀最好的酒水,凡間的酒水自然比不上仙家佳釀。”太子朱殷一臉諂媚的回答。
    “敗興!”一滴酒液飛出,速度超過了音爆聲,貫穿了朱殷的腦袋。
    國主微微抬頭看見看見酒池邊朱殷的血黏糊糊的,冷得刺骨。曾經,他以為天子是上天的兒子,淩駕一切,可此刻他才明白,在絕對的武力麵前,所謂的尊嚴不過是酒池裏的泡沫,輕輕一戳就破。
    天亮時,烏鴉來了。第一隻啄食階前屍首的眼珠,第二隻站在赫拉迪克的肩甲上,歪著頭看酒池裏漂著的鳳冠。國主蜷縮在龍首榻邊,像片被揉皺的紙,身上的龍袍浸滿了酒和血,繡著的五爪金龍褪了色,倒像是幾條死蛇。赫拉迪克起身時,機械臂帶起的酒浪衝散了他的身影,唯有裝甲上蹭落的鐵鏽,滲進雕花玉石,成了新的“龍紋”——帶著金屬的冷硬,卻沒了半點人氣。
    宮牆外,烏鴉扒出來裂開的牆縫往裏看。他們看見酒池裏漂著的玉鐲碎片,看見滾在血漬裏的朝珠。
    有人想起去年大旱,宮裏運出的陳米生了綠毛,卻不肯施舍給饑民;有人想起自己的兒子被征去修冰牆,凍死在雪山下。此刻,他們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天子像條狗似的趴在地上,心裏說不出是恨還是悲——原來王朝的崩塌,從來不是突然的事,是從國主把第一壇百花釀倒進太液池時,就埋下了種子。
    赫拉迪克他完成了“征服皇城”的任務,卻在這場荒誕的歡宴裏,看懂了人類最脆弱的東西。不是鋼鐵的刀劍,不是機械的力量,而是人心的貪婪與恐懼——當被征服者親手把尊嚴泡進毒酒,笑著說“甘之如飴”,再堅固的城牆也會崩塌。就像此刻的朱雀皇宮,朱漆剝落,金瓦生鏽,唯有酒池裏的血泡還在咕嚕嚕地冒,像在唱一首沒調的挽歌,給這個醉死在溫柔鄉裏的王朝,畫上最後的句點。
    晨霧散了,陽光照在赫拉迪克的裝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國主抬起頭,看見遠處宮門上的“勤政親民”匾額,被硝煙熏得隻剩“民”字,像滴沒幹的血,掛在灰撲撲的木頭上。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在禦花園裏追著蝴蝶跑,先王指著盛開的牡丹說:“這是國花,要開得豔麗,才配得上江山。”可現在,牡丹早被踩成了泥,混著酒和血,滲進了皇宮的地磚——原來最豔麗的花,從來不該開在玉案金樽旁,而該開在百姓的飯碗裏,開在不被踐踏的尊嚴上。
    烏鴉叫了一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酒池裏的血泡漸漸平息,唯有赫拉迪克的腳步聲還在宮殿裏回蕩,一下一下,像敲在王朝骨頭上的喪鍾。
    而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國主,此刻正盯著自己滴在地上的血珠,忽然笑了——那笑裏沒有恨,沒有悲,隻有空洞的麻木,像極了酒池裏漂著的、沒了靈魂的鳳冠。
    這一天,朱雀帝國的太陽照常升起,卻再也照不亮宮牆裏的黑暗。當最後一滴晨露從銅獸眼眶裏落下,滾進酒池,混著血和酒,流向不知何處的遠方——就像這個王朝的命運,在奢侈與屈服裏爛成泥,隻留下史書裏輕飄飄的一句:“國主獻舞,江山易主。”而那些被踩在腳下的尊嚴,那些泡在酒裏的血淚,終究會在時光裏凝成鹽粒,紮在每個讀史人的眼裏,讓他們明白:從來沒有永恒的王朝,隻有不懂敬畏的君王,和被踐踏到塵埃裏的、再也拾不起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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