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那句低語更清楚了。
    “別進來……會被寫死。”
    丁倩看著薑成，沒說勸。
    薑成也沒解釋，提刀就走。
    “誰寫誰，不一定。”
    青蓮在空地上生出一圈淡光，把所有人罩進去。
    月千行落下第四點——不在計劃裏的第四點。
    “我自己落的。”他聲音發緊，“我想看一眼，第二章到底是人還是鬼。”
    光一閃，空地對麵忽然顯出一道影子。
    不是母相。
    是一個穿舊袍的男子，背有傷，手裏抓著一截斷筆。
    他抬頭，眼神破碎又清醒，嘴唇動了動：
    “……晚了。你們已經在……他的句子裏。”
    話音沒落，空地四角同時亮起“句號”。
    四個點一合，變成一個巨大的黑圈，往中間一按，全隊人的影子同時被往地底“改寫”。
    “抬——！”薑成一聲暴喝，青蓮猛地推到最大，“鎖魂！”
    四個句號扯著他們往下拉，鐵罡碎日槍直接釘在一個句點上，“哢”一聲，句號裂了半寸。
    丁倩輪盤瘋狂回撥，把“被按下的這一秒”硬生生退回去半秒。
    小吞冷卻剛好轉完，一口把第二個句號的鉤給咬斷，反寫成逗號。
    楚焰劍骨回光，第三個句號被他挑出了一條縫。
    最後一個句號還在壓。
    薑成提刀，整個人像一把拔出來的釘，“給我開——！”
    空地一震，黑圈“砰”地炸開，四個句號化作灰渣飛散。
    對麵那道男子影子抖了一下，像是鬆了口氣。
    “……能出來一半。剩下的，靠你們。”
    影子消失，骨道深處傳來更厚的一聲敲——
    不再是母相。
    更像是書桌那頭，真的有人動了手腕。
    月千行臉色發白，“共鳴加大了。骸寫、母相、第二章……要合頁。”
    薑成沒廢話，抬刀往前走：“合就合。先把‘句子’砸爛了再說。”
    他回頭，“一天的約定還在。”
    “走。”
    夜淵號外，第三支灰筆被曦陽宮主壓下去，第四支又冒頭。
    外圈沒人喊累，裏麵沒人回頭。
    倒計時，繼續往下掉。
    三十二萬息，少一息，是真少一息。
    ——這仗，不是打魔。
    是打字。
    也是，跟寫字的人，硬剛。
    骨道深處的風變了。
    不再是紙屑一樣的粉灰，而是夾著“墨味”。
    像誰用壞筆，墨囊炸開，一點點滲到紙頁的縫隙裏。
    薑成最先抬頭。
    “來了。”
    他語氣淡淡，可手上的鐮刀已然緊了。
    青蓮浮出十三瓣，瓣瓣之間的細光匯攏成一個弧。
    這不是單純的護體光，而像一口“寫字台”的簷角，把他們幾個遮在同一個邏輯裏。
    ——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那句號的力量沒完。
    剛剛四個被打碎，可地心還在寫。
    新的句子，正在成形。
    “看！”薑依依指著前方。
    骨道兩側浮出一行行細密的黑點，像整版活字印刷的句點。
    一個、兩個、三個……瞬間鋪滿整麵。
    “這要是全壓下來，直接就是‘全文終止’。”
    月千行臉色陰沉，指尖死扣著星象盤。
    “能擋麽？”鐵罡問。
    “能！”薑成冷聲。“咱們一條條抹。”
    鐮刀掄開，青蓮光幕順勢鋪了出去。
    每一斬，就像在稿紙上直接塗黑。
    黑點一個個消失，可速度太快，刪一句，三句又浮出來。
    “這樣不行。”丁倩皺眉輪盤一轉，把“時間線”拉長一寸。
    黑點的浮出速度被拖慢了一線。
    “快砍！”她聲音壓得緊。
    薑成猛地吐了口氣，鐮刀轉動到極致。
    這一刻，他連自己都感覺像是個“改卷人”，在不停把字眼一個個劃掉。
    可紙的另一頭，總有人在繼續點。
    “再不解決源頭，砍不完。”楚焰聲音壓低。
    他劍骨嗡鳴，隱隱自噬。
    顧淩寒伸手壓他肩，“忍住。”
    就在這時，骨道另一端又傳來一聲低語。
    “……晚了……你們走不出句子……”
    仍是那道殘魂的聲音，破碎，卻帶著人味。
    “他在提醒我們。”薑依依咬牙，“不是母相，是第二章的人！”
    月千行一瞬間猶豫，“若真是人類殘魂，可能有用。”
    薑成抬刀，“有用沒用，一會兒見。先過這句號陣。”
    鐵罡大吼一聲，碎日槍猛地甩開，像是捅破一麵紙牆。
    黑點被硬生生撕開一道縫。
    他背肌繃出條條青筋，“快！”
    全隊人一齊闖過去。
    小吞撲到最後一個句號上，“哢”的一口咬斷，吐出個半歪的問號。
    路才徹底開了。
    穿過句號陣，前路豁然開闊。
    骨道盡頭出現一片空場，不是自然場地，而像“方格紙”的一頁。
    方格一格格，裏麵全是被塗掉的名字。
    “囚籠。”月千行聲音沙啞，“每一個名字，是一段存在。被寫進去，就沒了。”
    丁倩神色發白，“看這些筆鋒……像是人修士，不是魔。”
    薑成走近，伸手一抹，青蓮光透進去。
    隱隱約約，格子裏有影子抬頭，是一個個殘破的身影，眼裏全是麻木。
    “這是——”薑依依呼吸發緊。
    火漓忽然嘶鳴，火光在格子邊沿刻下一道印。
    殘影齊齊抖了一下，像被點醒。
    “道印……”月千行臉色一變，“你這是在它們身上刻標記！會被母相記恨的！”
    話音沒落，整片方格紙震了一下。
    紙頁對麵，母相的氣息猛地壓來，像一隻看見自己孩子被搶的母獸。
    空氣瞬間發緊，所有人脊背都涼。
    “她記住你了。”丁倩擋在薑依依前麵，聲音冰冷。
    “怕麽？”薑依依硬著脖子。
    鐵罡走上前，笑得猙獰，“怕個屁。記住你，說明你砍到肉了。”
    ——可眾人心裏都明白，這記恨是真的。
    母相翻頁時，第一刀要對準的，就是薑依依。
    就在這壓抑的空場裏，外圈的傳訊符再次響起。
    曦陽宮主的聲音冷冷傳來：“第四支灰筆被逼退，但第五支已現身。援軍壓力在加。”
    戰皇的傳音更直接：“小子，碎日副刃還能用麽？”
    鐵罡大笑：“用了一次，冷卻還在！放心，我們自己扛得住！”
    蠱主的聲音插進來：“尋脈蠱有新發現。第二章的脈息，不隻是殘魂。裏麵……像有個完整靈智。”
    星隕觀主補了一句：“書海的格局已經成像。擎幽星，至少三章。母相不是唯一。”
    這一連串消息，讓整個隊伍心頭的弦繃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