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阿爾彌修斯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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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棵百米高的巨樹,能將人托起的葉片常青,堅韌的藤蔓綁起貨物,隨著移動的枝幹掠過天空,把本就不富裕的日光吞掉了一部分,雨點般的光線失了一塊。
    樹屋分層林立,星羅棋布,像樹上生長的嫩芽,溫暖的橙光透過窗戶露出來,在昏暗的環境下連成一線。
    雖然乍看下去很像迷宮,好像隨時會有木精靈跳出來將初來乍到的旅行家拖回家清空彈匣並收為人夫(七號世界木精靈:目移),但其實木精靈對族樹的空間規劃非常重視,混亂隻是因為樹屋沒有統一的形製。
    艾爾啟抱著阿爾乘上伸來的葉片,向著精靈族樹的更深處轉移。
    樹冠愈發茂密了,星星般閃亮的發光植物代替零碎的月光點綴在建築間,整體偏向冷色調的慘白。
    精靈族樹大多時候都在地下活動,陰冷才是這裏的真實樣貌。
    艾爾啟最後在族樹六十米處的樹幹一角走下葉片,鑽進對高大的她略顯低矮的夾縫,穿過漫長的步道後,一片奇觀向她展開。
    先是天然的陽光,藍天白雲在樹幹內鋪陳開來,和煦的暖風捎來濃鬱的花香,甜絲絲的。
    五顏六色的花盛開著,連小溪中都能瞥見粉色的花瓣,艾爾啟遠望,那是朵朵荷花造就的通路,好似泉潭中的鵝卵石,含蓄內斂,靜靜等待過路人踏過。
    艾爾啟能聞出梅花和桂花的味道,草地間無名的花蕾也送出自己的芬芳。
    不同季節的花朵放出涇渭分明的花香,這就是巨獸的生態係統嗎?真是神奇。
    艾爾啟試著踩踏荷花,荷花堅挺依舊,獨眼巨人便放心來向潭水中央邁步。
    潭中央生長著一棵枝葉稀疏的老樹,老樹的樹根突顯出潭底的淤泥,浸潤在水中的部分卻是幹裂的,好似滴水的沾潤失了作用。
    “絹奶奶,阿爾的未來還有救嗎?”
    一聲“絹奶奶”讓背朝艾爾啟的老婆婆慢悠悠地轉過身,她喚道:“小艾爾,過來這邊。”
    艾爾啟在小時見過絹奶奶,或者說,精靈的族長阿絹閣下,沒人知曉阿絹活了多久,隻知道阿絹在他們出生時就是奶奶了。
    絹奶奶沉重的晚雲似的灰白長發被木骨朵發鬢團成小包子,像平常老人一樣的褶皺擠住雙眼,慈祥的臉上沒有哪怕一塊老人斑。
    絹奶奶的腰挺得筆直,艾爾啟站在她身旁,也隻是高了一個半腦袋而已。
    罕見的深綠麻質衣裳讓絹奶奶更加顯老,也更顯得慈愛,長袖牽拉下來,她老人家抬手指向樹冠,就像給可喜的孫兒數星星。
    “小艾兒,看到那枝黑色的花了嗎?”
    “嗯,看到了。”艾爾啟向上瞟去,又不禁低頭。
    很難不注意到:那朵黑花表麵布滿了玻璃狀的裂紋,枝幹的連接處掛上了冰塊,而連接花與枝幹的骨朵,早已消失不見。
    那朵黑花已然是凍原深處的無根花了。
    艾爾啟望向懷中精靈的側臉。
    漆黑的玻璃似的碎紋爬上她蒼白的麵頰,了無生氣的綠寶石和源石眼瞳嵌在雙目中,右半個腦袋被砸開一個窟窿,向內看去空無一物。
    她分明是沒有變化的,隻是不會動了而已。
    艾爾啟不無悲哀的想:冰塊會將精靈的靈魂包裹在空洞中,形成自由的空羽獸,可一朵無根的花,除了他們,又有誰會記得她的靈魂切實存在過?
    “絹奶奶,難道連薩米塔赫托也不能讓阿爾清醒嗎?”
    “已經不可能了,小艾爾。”
    絹奶奶自然的笑容收了回去,她麵上認真,以至顯得嚴肅了:“邪魔讓小阿爾的生命定格在最後一刻,是薩米塔赫托憑借小阿爾降生的花朵,賦予了死者生前所擁有的事物。
    現在花朵所擁有的事物也被邪魔掠奪殆盡,沒有人能將消失的信息補充回去,薩米塔赫托也不行。即使補充回去,小阿爾也不是小阿爾了。”
    絹奶奶彎腰摘下兩顆眼球狀的寶石,源石憑空分解,獨眼巨人的預言之眼自然物歸原主。
    “精靈也不奢求銘記,讓小阿爾在這裏解脫吧,你也不要平添壓力。”
    艾爾啟沒有接她的眼睛。
    “我會在拉特蘭給阿爾預訂床位。”
    再次抱起空洞的軀殼,艾爾啟平靜站起。
    “阿爾是替我死的,明明是一樣的未來,我隻是一味承受,阿爾卻願意去拚上一拚,哪怕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現在還活著。
    阿爾也一定想要活著,現在她一定也沒有放棄,如果因為一句‘不可能’就知難而退,阿爾堅強的犧牲就沒有意義了。”
    “小艾爾也變了好多啊。”
    目送艾爾啟離開花海,絹奶奶沉默半晌,突然溫和地微笑。
    “小阿爾的成年禮服還沒做呢,我也是老糊塗啦!就祈禱小阿爾能在下一年之前穿上吧……”
    ——
    目之所及皆是一望無際的純白,天空與大地的界限也見不到一條細線,在大地上死命奔跑,卻連踩踏聲都聽不到。
    但精靈沒有停步,她紫黑的衣裳在純白的空間中鮮明又紮眼,掌心捧著的雪球與周遭幾乎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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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瑪正放鬆地躺在地上閉目養神,等待祖靈之父抽個空把她放出去。
    “喂!別睡了,陪我講點話!”
    直到安瑪被旁人踢了一腳,安瑪才睜眼,然後俯視蹄邊的小家夥。
    “你怎麽還活著,不對,阿爾,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安瑪驚訝地直起脖頸,鹿之主睜著瞪大的雙瞳,但精靈沒有露怯,抬手扔了一塊東西到好奇的安瑪臉上。
    那是一顆發光的雪球。
    “唔——看樣子是我忘記把它收起來了。”安瑪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閑話少說,鬼東西,這裏是哪,你怎麽還沒死啊?”阿爾一開口就讓安瑪沉默了好一會兒。
    真的成長了不少啊,已經像戰士一樣不積半點口德了,這孩子明明才成年呀!
    “我不叫鬼東西,我叫安瑪,至於這裏,是祖靈之父儲存信息的空間。
    阿爾,你也明白我的本質,那些攻擊確實有些可怕,但不能真正殺死我,反倒是你,你又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你可是連信息都不剩下了。”
    阿爾仔細觀察安瑪的整條身子,發現肉瘤不見了之後,下意識發動左眼去解析對方。
    但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的神之眼呢?”阿爾慌慌張張地揉揉眼睛,又試圖捅穿自己的腦殼。
    安瑪好笑地看著,杏仁狀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隙:“那本就不是你的東西,自然是帶不進來的。身為精靈,怎麽這麽在意身外之物?”
    阿爾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眉癱腳,自暴自棄:“是啊,我隻是一隻普通的精靈而已,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你要回家了,為什麽不高興一些?”
    “回家?回家一點都不好!”
    阿爾雙手抱腿縮在一起:“離家出走這麽久,我都編了好多冒險故事了,但現在全完啦!
    擊敗魔王的勇者小隊裏,厲害的阿爾隻是一個祭品,一點都不光榮,她們一定會用可憐的目光來看我的。”
    難道就沒可能,根本就沒人記得你嗎?不對!
    安瑪一怔,她好像知道阿爾為什麽還活著了。
    於是她寬慰:“阿爾,不要自暴自棄,大家都在衷心祈禱著,祈禱他們的大英雄能夠回去呢。”
    “為什麽這麽說?”精靈抬頭望向鹿之主。
    安瑪也回答說:“因為你現在還活著。”
    “你又知道了!”阿爾撇開腦袋不再看安瑪,並再次懷念自己那能夠看透一切的神之眼。
    “不過現在安瑪還想要毀滅世界嗎?”阿爾自顧自的孤立一刻鍾,又無聊起來。
    “我並不是在毀滅世界,隻是有些極端。”安瑪意外地毫無愧疚。
    阿爾驚奇地上下搜尋安瑪的全身各處,但沒有找到肉瘤,看來她發病與這東西無關。
    “你這不是完全沒有改變嗎?薩米塔赫托肯定不會讓你出去的。”阿爾仰躺著,肯定道。
    安瑪也重新趴下,言語間含著笑意:“不一定哦,我也在阿爾身上,看到了生存新的希望啊……”
    ——
    “所以我才那麽高興呀!”
    在奇幻的花海水潭上,奧倫和安多恩正在大聲密謀,此時的他們已經沒了光環光翼,奧倫的種族特征變成了炎魔的好搭檔,冰翼魔的雙角和尾巴,而安多恩愛心一樣的雙角則表明了他笞心魔的身份。
    奧倫正向安多恩陳列主機停機的各種好處,絹奶奶和艾爾啟則在不遠處仰頭看花。
    “你想啊,如果我們作為拉特蘭參與維多利亞的戰爭,那隻能以卡茲戴爾危害泰拉和平作為戰爭借口,這麽一上,遊戲不清楚,現實裏咱們肯定完蛋了,反之,幫卡茲戴爾,這個世界的拉特蘭中立國地位就沒了,現實裏也免不了被人口誅筆伐道德水平不過關。
    雖說薩科塔的名聲已經夠變態了。(小聲)
    可泰拉各地鬧海嗣和邪魔的事又必須由我們前往調停,畢竟我們可是道德水平必須要高的薩科塔,不去不行,可謂是進退兩難。
    但現在不一樣,光環一摘,誰能證明我們是薩科塔?雖然薩米人會開高速軍艦很扯,但又有誰能證明我們不是心係卡茲戴爾又是出身薩米的薩卡茲?
    拉特蘭城放因非凍原有祖靈之父看著,也方便協調哥倫比亞和烏薩斯之間的小黑手。
    至於薩米,先不談薩米人早死得差不多了,從哥倫比亞拓荒路線撤回來的薩米人也得有個勢力照應,這聖城不更正當了?”
    而薩科塔們,在短短半個月內經曆了戒律大逃殺,飛天大教堂,薩米保衛戰之後,其心靈皆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薩科塔公民:變就變吧,這幾天跟地獄蝶泳一樣,早該變薩卡茲了。
    薩科塔的沒心沒肺程度從未令人失望過。
    “那就按你說的做吧。”安多恩說完,向看過來的絹奶奶點頭以示尊敬。
    絹奶奶隻是慈祥地笑了笑,又轉頭盯著樹冠看。
    “都什麽人呀,不就是出來活動一下嗎,怎麽全擺出一副屍體在走路的見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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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爾啟的胸口起伏停滯,她好像聽到了,但她沒有回頭,希冀的目光投向枝丫。
    無根之花,連同生長的冰棱緩緩消散,灰塵飄入潭水,原來的花梢處生出嫩芽。
    於是她鼓起勇氣回頭。
    “阿爾彌修斯?”
    花海的邊緣,精靈雙手合十,暖風送來花瓣,拭去她的淚水,別起翠綠的長發,紫黑相配的長裙也隨風揚起……
    “嗯,我回來啦!”
    以及
    “艾爾啟,你又叫錯我的名字了!”
    ……
    精靈是薩米塔赫托的孩子,在精靈降生後,花瓣會為她編織年幼的衣裳,直至大家都不再年輕,然後衰老,化作一抹硬殼冰晶包裹的枝丫。
    精靈們一無所有地認知著一切,也終會一無所有地離開。
    吃虧的話,是不準走的哦。
    或許這樣來解釋有些勉強,但在一問兩不知的現在,我們就暫且將其稱之為——[奇跡]吧!
    ……
    “等一下啊!”
    奧倫抓住阿爾的雙肩使勁晃蕩:“你的意思是說,吃了整整發108炮彈,912發550共8025.6噸重的加百列重炮,最強巨獸代理人轟碎山頭的法術連打,集220萬人的賽博納貢外加十發近地軌道炮之後,那逼養的安瑪還活著!?”
    阿爾打樁機似地點頭,嚇得躲在娟奶奶身後瑟瑟發抖,成年禮服上新摘的楓葉都蔫了。
    “哈哈哈哈哈……奧倫呀,你身為第一廳樞機可要說話算話呦~”
    安多恩惡狠狠地拍上奧倫石像般的肩頭,沒良心似地幸災樂禍:“等遊戲活動結束後,我一定會督促你到拉特蘭中央大街倒立洗頭的!”
    故事的結局總不會是圓滿的,不是嗎?
    “我會好好宣揚的,一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對了,你想接哪個洗發水、跑鞋、臉盆、上衣和下裝的品牌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