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神地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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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我此時的狀態來看,師父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那黑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很明顯是藏著深意。
雖然我不知道他和麵具男到底有什麽關係,但基本可以確定的是,他此番就是來救我們的。
師父他們必然都被送往了安全地帶,說不定這會兒跟我一樣,都已經蘇醒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鬆了口氣,這也算是連番凶險下的一顆定心丸了。
我攥緊拳頭,聲音不自覺地沉了幾分:“你們的主人,是那十二魔神?還是風太古?”
兩個灰衣漢子聽了我的話臉色驟變,嘴唇哆嗦著,眼神裏滿是驚恐,看樣子是十分畏懼。
“不……不!不是元首大人!也不是魔神大人!你……”
這二人看我的眼神變得滿是驚疑與忌憚,畢竟能夠突然出現在神之地。
還能隨口說出風太古和十二魔神的人,在他們的認知裏,肯定不會是普通人。
而我這會兒也猜到了個大概,這兩個漢子應該跟我第一次來到神之地,遇到的那個奴隸阿喜差不多。
他們的主人有可能就是十二魔神旗下的子民,或是這神之地的管事和貴族。
畢竟眼前的兩個漢子十分普通,既沒有出眾的外形,自身也沒有被高階存在看中的特質。
肯定無法直接充當十二魔神的奴隸,更別提那風太古了。
我放緩了語氣,往前走了半步,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有攻擊性。
“你們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們,我隻是偶然來到這裏,沒有惡意,你們剛才說今日有大事件,是什麽大事件?”
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很明顯是害怕說出真相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那比較鎮定的漢子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這……我不能告訴你,你來曆不明,萬一你有什麽企圖,主人會殺了我的。”
“那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我眼神瞬間變得陰狠,語氣裏裹著刻意壓低的冷意。
我知道對付這種被嚇怕的奴隸,軟磨根本沒有用,隻能用威懾逼他們開口。
而且此地不宜久留,我必須要盡快套出“大事件”的關鍵信息。
否則一旦被人察覺,以至招來神軍士兵或魔神,到時候我可就麻煩了。
這話一出口,兩個漢子被嚇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像篩糠。
膽小的那個甚至差點被嚇哭,語無倫次地哀求:“大人饒命!我……我說!我什麽都說!”
我看到這一幕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想而知這些在神之地被壓迫的奴隸們,平日裏過著怎樣的生活,對壓迫者是怎樣的畏懼。
我隻是提了一嘴風太古和十二魔神,說了兩句假意威脅的話語,就把他們嚇成了這副德行。
我心裏又酸又沉,盯著他們跪在地上發抖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威懾的心思。
這幫該千刀萬剮的家夥,把活生生的人逼成這樣,連一句狠話都扛不住。
怕是平日裏連抬頭、喘氣都要看人臉色,稍有不慎就是非打即罵,甚至丟了性命。
我之前還想著用威懾逼他們開口,現在倒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可轉念一想,若是不這麽做,他們根本不敢吐露半個字。
我也沒法摸清“大事件”的底細,更別提能夠掌握這次夢境詛咒的主動權。
在這鬼地方,心慈手軟說不定連自己都保不住,更別說護著別人。
我蹲下身,盡量讓語氣緩和些:“起來吧,隻要你們說,我就不會殺你們,也不會做讓你們為難的事,我隻是單純的想知道。”
先前比較鎮定的漢子聽了這話,終於沒了之前的猶豫。
他咬著牙往門口瞥了眼,確認沒人後,這才緩緩開口。
“大人,其實我們也不清楚太多,隻知道主人不久後要前往神地廣場,觀看一場大戲,他讓我們準備好早宴,以便他去之前能夠享用。”
我眉頭一皺:“那神地廣場在哪裏?你們知不知道大戲是什麽?什麽時候開始?”
兩個漢子各自搖了搖頭,表示對於那場大戲絲毫不知,隻告訴了我神地廣場的位置。
我見狀也不再多問,畢竟逼他們也問不出更多,反而容易耽誤時間。
我直接朝著門口走去,臨走時扭頭對他們說道:“今日見到我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透露,最好是爛在肚子裏,否則你們必死無疑,不要以為我是在嚇唬你們,我說的都是真話,信不信由你們。”
兩個漢子忙不迭地的點頭,紛紛表示自己死也不會說出去。
我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刻意放緩了腳步,將腦袋慢慢的探了出去,發現外麵竟是一種類似於宿舍走廊的場景。
走廊裏有很多、穿著和那兩個漢子同款粗布灰衣的人,胸前都印著大大的“奴”字,一個個看起來形色匆匆。
這些奴隸有的剛剛洗漱完畢,手裏攥著滴水的粗布巾,有的正彎腰擦拭著走廊地麵的汙漬,動作不敢有半分拖遝。
還有的已經穿戴整齊,腳步踉蹌地朝著走廊盡頭的出口趕去,一副時間來不及的模樣。
看樣子這裏可能是神之地奴隸們的群居之所,此刻應該正值清晨,這些奴隸都在準備“上班”。
我看著這一幕,指尖忽然有些發僵。
這些人胸前的“奴”字刺得我眼疼,因為這字何嚐不是換了種模樣,刻在了當今下層人的身上。
這些人像極了當今世界,清晨叼著麵包趕公交的人,像極了對工作任務不敢喘氣的人……
而那腳步踉蹌往出口趕的模樣,和趕早八、趕打卡的人沒什麽兩樣。
隻不過這些人的“主人”是那些所謂的“神”。
而現今世界的“主人”,則是上層人、資本家、績效表、最後期限、和壓得人抬不起頭的生活。
我忽然覺得喉頭發緊,之前對這些“奴隸”的同情,此刻竟慢慢變成了一種說不清的自嘲。
我總以為自己現在成為了修行者,就已經掙脫枷鎖,可仔細看去,我現在也沒什麽兩樣。
自從踏上使命之路以來,我不也是在被“責任”追著跑?
身邊人的安危、使命之路上的敵手、不能前功盡棄的壓力。
這些無形的枷鎖,和這些人身上的“奴”字,本質上又有什麽不同?
我攥著門把手的手不自覺加了力,指節泛白,之前總覺得自己站在“拯救者”的位置,同情這些被壓迫的奴隸。
可眼下看著他們匆匆的背影才猛然驚覺,我不過是從一種“奴”,跳進了另一種“身不由己”。
這些人害怕遲到被主人打罵,我則是害怕稍有放鬆,就會使我在意的人陷入險境,讓那使命徹底淪為泡影。
連帶著這一年多受過的苦和累、傷和痛,經曆的險、熬過的夜、護過的人,都變成一場無法挽回的笑話。
這些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卑躬屈膝、甚至拋棄尊嚴。
而我為了完成使命,也不得不學著用威懾逼問、藏起心軟。
甚至連此刻的“趕時間”都如出一轍,他們趕去幹活,我則是趕去神地廣場探查消息。
腳下的路雖然不同,可那份“不敢停”的慌張,卻是一模一樣。
一陣風忽然從走廊盡頭的出口處吹過來,帶著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吹得我腦子發醒。
原來有些“奴役”並不是明麵上的枷鎖,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而是藏在“要趕早八”、“要交方案”、“要還貸款”……裏的,讓人自願低著頭,腳步不停。
我盯著那些遠去的灰衣背影,忽然分不清,是他們被困在了神之地,還是我們被困在了另一種“神之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