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逃離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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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所有區域基本搜索完畢。”一名小隊指揮官走過來,聲音嘶啞,“沒有發現任何生還者跡象,地下通道入口被徹底炸塌掩埋,初步評估,通道內部結構完全損毀,不具備生存空間。”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們找到了疑似目標人物最後出現位置附近的……人體組織碎片,數量不少,無法確定目標現在的準確狀態。”
莫奈看著忙碌的現場,一顆心狠狠沉了下去。沒有活口,就意味著李安然、哈立德王子……很可能已經和渡鴉部隊一起,化作了這片焦土的一部分。
他看過莊園地下室的結構圖,核心區域一旦被爆炸波及,塌方幾乎是毀滅性的。兩天,沒有任何生命信號,沒有任何呼救……希望渺茫。
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無力下令,“收隊吧,留一個小組在莊園外圍設立長期警戒點,繼續監控。通知巴黎總部,初步結論……無生還者,等待dna最終報告。”
莫奈的命令給這場浩大的搜救行動畫上了冰冷的句號。
重型機械的轟鳴徹底停歇,警笛聲帶著疲憊的嗚咽漸行漸遠,隻留下揚起的塵埃在夕陽餘暉中緩緩沉降,為莊園的廢墟披上一層淒涼的暮紗。
臨時指揮帳篷被拆除,最後一批穿著白色防護服的法醫和疲憊的憲兵也登車離去。
廢墟邊緣,隻留下一個由四名憲兵和兩輛輕型裝甲車組成的警戒小組,強光燈如同孤獨的眼睛,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中掃視著這片巨大的墳場,空氣中殘留的焦臭與死寂混合,令人窒息。
深埋於高塔廢墟下方近二十米處,那片由堅固鋼梁和厚重混凝土板撐起的巨大空間裏,將近三四百號人悄無聲息地聚集在這裏。
李安然、哈立德、雷澤諾夫和殘餘的雷神公司雇傭兵,以及村莊裏的百姓和莊園裏的園丁,所有人如同沙丁魚般擠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恐懼和對新鮮空氣的極度渴望。
僅有的幾個通氣孔帶來的微弱氣流,根本無法稀釋人群呼出的二氧化碳,室溫要比外麵高出好幾度,使得人們都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的。
“報告,了望哨確認,上麵的人大多都撤了!隻留了一個小隊在警戒!”周傑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臉上的汙垢被汗水衝出道道溝壑,但眼睛卻亮得驚人。
坐在行軍床上的李安然,臉色在昏暗燈光下顯得略微蒼白,額角的汗珠散射著燈光,如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一般。
旁邊的哈立德王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似乎瞬間鬆弛下來,整個人都癱軟了幾分。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看向李安然,埋怨道:“你看,我就說嘛!人家明明沒有惡意,是來救援的!你非要說什麽防人之心不可無,把大家都悶在這地下蒸籠裏整整兩天!差點沒憋死!”
嘴裏的不滿,卻難以掩飾他內心的喜悅。
被悶在這暗無天日、空氣汙濁的地下兩天,僅僅因為李安然對巴黎當局、對老伯施、尤其是對克林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按照他的原話:“昂撒人的信譽就是地上的爛泥,哪怕一個字母都不能信!”
李安然沒有立刻回應哈立德的抱怨,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或茫然、或恐懼、或帶著希冀的臉,最終落回到哈立德身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殿下,善意和惡意,在塵埃落定之前,往往隻有一線之隔。法國人撤了,但外麵留下的不是朋友,是看守。”
哈立德王子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麽,隻是眼神複雜地看著李安然。
“周傑,確認出口情況,我們趁夜趕緊撤離。”李安然的命令讓所有人都欣喜起來,那些被大人管束的孩子突然精神起來,傳來了久違的嬉笑聲。
“是!”周傑精神一振,立刻轉身鑽出人群,往黑暗中跑去。
李安然在馬島養傷時候可真沒有閑著,而是讓安娜花費巨資買下了這處莊園,然後掏空了山丘作為最後藏身之所。
他以身為餌,吸引渡鴉平台主力前來,在付出了三十多人的死亡代價後,用預設的炸藥一舉埋葬了渡鴉平台花費巨資湊攏的雇傭軍部隊,為鏟除渡鴉平台創造了先決條件。
約莫半小時後,周傑氣喘籲籲地返回,臉上帶著興奮:“安然,通道出口安全!就在那片燒焦的葡萄園裏,上麵覆蓋的偽裝層完好,出口位置正好在一個觀察死角!外麵的燈光掃不到那裏!”
李安然眼中精光一閃:“按照原定計劃分組撤離。村莊的人先走,出去後就地疏散。我們最後走,目標馬賽舊港區漁人碼頭倉庫b區。記住,保持絕對靜默,分散行動,銷毀所有痕跡,不要驚動守衛。”
命令迅速下達後,那些眼神麻木的男女老少頓時活躍起來,在周傑等人的低聲指揮下,開始無聲而迅速地排成幾列,如同沉默的蟻群,依次鑽入那條傾斜向上、通往葡萄園的狹窄通道。
夜色如墨,籠罩著化為焦土的莊園。強光燈的光柱在不遠處規律地掃過,將廢墟的猙獰輪廓一次次投射到更深的黑暗裏。警戒的憲兵裹著大衣,靠在裝甲車旁,百無聊賴地抽著煙,偶爾低聲交談幾句。兩天徒勞的搜索和這片巨大墳場的死寂,早已消磨了他們大部分的警惕。
就在這片焦土邊緣,曾經鬱鬱蔥蔥的葡萄園區域。粗壯的藤架大部分被燒成了漆黑的炭條,深埋在厚厚的灰燼和瓦礫之下。一處毫不起眼的焦黑土堆邊緣,覆蓋的偽裝層被小心翼翼地頂開一條縫隙。
周傑第一個探出頭來,動作輕靈得如同夜行的狸貓,沒有帶起一絲塵埃。
“安全,跟上。”隨著他的一聲令下,後麵的人一個接一個,如同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從焦土之下鑽出。他們匍匐在冰冷的灰燼中,利用焦黑的木樁、倒塌的藤架殘骸和探照燈光線掃過的短暫間隙,在廢墟的邊緣快速移動,很快就脫離了守衛的監控範圍。
就在李安然一行人身影徹底融入黑暗田野的瞬間,距離莊園廢墟邊緣約七百米外的一處更高丘陵的背風坡陰影裏,一雙隱藏在先進熱成像\微光夜視融合觀瞄設備後的眼睛,如同最冷酷的禿鷲,牢牢鎖定了他們離去的方向。
“b組報告,目標出現,約有七十多人。方向正東,速度較快,隊形保持良好。”一個冰冷、毫無情緒的聲音通過加密衛星頻道匯報,“目標狀態……似乎有傷員,行動力尚可。他們避開了法國佬的警戒點,很專業。”
頻道裏沉默了兩秒,傳來另一個更顯陰沉、帶著電子合成音質感的回應:“跟上,保持極限距離,標記所有路徑節點和可能的接應點。”
丘陵的陰影裏,三輛經過特殊塗層處理、引擎近乎無聲的全地形越野車如同捕食者般悄然啟動。它們沒有打開任何燈光,依靠先進的熱成像和地形匹配導航係統,如同真正的影子,遠遠地、極其耐心地綴上了那些在夜色中快速移動的熱源信號。
同一片夜色下,馬賽港外廣闊的輪船錨地,海麵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冰冷的鱗光。
一艘懸掛著利比裏亞國旗、船體鏽跡斑斑的萬噸級散裝貨輪“海鷗號”,如同睡眠中的巨獸,隨著海浪輕輕起伏。
船上大部分區域都陷入黑暗,隻有駕駛台和船中部一個改裝過的貨艙透出微弱的燈光,在無垠的黑暗中顯得孤寂而詭異。
在貨輪深處的貨艙內,慘白的應急燈是唯一的光源,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
空氣中彌漫著機油、人體汗味、淡淡的海洋鹹腥味。
貨艙中央的工作台上,那個從海伍德辦公桌深處取出的黑色金屬方盒,靜靜地躺在那裏。它通體漆黑,光滑如鏡,沒有任何標識或縫隙,觸手冰涼沉重,密度高得反常。
阿裏克謝和尼古拉此刻正圍著這個盒子,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滿了挫敗感。
阿裏克謝戴著高倍放大鏡,手指用最輕柔的力道,如同撫摸情人的肌膚般撫過盒子的每一寸表麵,試圖尋找任何微小結構或隱藏的壓力傳感點。
“沒有任何反應……看來要拿回馬島做電磁掃描……”他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眉頭擰成了死結,“海伍德藏起來的東西,絕不可能是塊廢鐵!”
尼古拉則煩躁地一拳砸在工作台上,震得旁邊的工具跳動了一下,臉上是混合著焦慮和怒火的猙獰。“這鬼東西到底怎麽開?難道需要海伍德親自來按指紋?還是那老混蛋的虹膜……”他下意識地、帶著一絲厭惡瞥了一眼角落那個用厚重防水布嚴密包裹、散發出冰冷死亡氣息的箱子——裏麵是海伍德被米哈伊爾斬下的頭顱。
“電腦裏麵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了嗎??”阿裏克謝放下放大鏡,疲憊地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這句話當然不是對尼古拉說,而是對另一張工作台上兩個小夥子說的。
其中一個小夥子抬頭看向他,失望地搖著頭,“硬盤已經被格式化,數據恢複工作至少要三四天的時間。”
一艘破舊的擺渡船,靜靜地停靠在棧橋盡頭,隨著波浪輕輕搖晃,像一頭蟄伏的黑色水獸。
黎明的一絲光明照亮天際那片雲彩,一行人在路燈下如同融入陰影的流水,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棧橋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