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彩雲之南,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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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雲南。”吃晚飯的時候,孫朝陽跟父母還有何情說起這事。
孫永富問:“雲南哪裏,昆明?”
“不是昆明,是下麵一個小縣城,屬於紅河州。”孫朝陽說:“地方倒不偏僻,交通也方便。”
孫永富:“開會啊,多長時間?”
孫朝陽:“是培訓學習,為期半月,加上路上往返,二十來天吧。”
孫媽媽大驚:“朝陽,你是不是犯了什麽錯誤,被人流放雲南,要關起來交代問題?”
孫永富嗬斥老妻:“放屁,老孫家五代貧農,我小時候窮得天天吃野菜,根正苗紅,怎麽可能流放。”
孫朝陽:“家父孫永富窮得要命,我家成分好,怎麽可能流放,你們想哪裏去了,真的是去學習。我從小被你棍棒教育,敢犯錯誤,能犯錯誤嗎?”
“哼。”孫永富鼻子裏發出一聲響。
他還好,但孫媽媽卻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
吃過晚飯,孫朝陽溜進何家小院。此番出差二十餘天,小別勝新婚,把小別後的待遇先享受了再說。
兩人都是二十出頭,正精力旺盛的年紀。一時間竟是忘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得趣,隔壁竟傳來孫朝陽母親的喊聲:“朝陽,朝陽,回家了。”
孫何兩家僅一牆之隔,圍牆也不高,說話聲音大些都能聽到。每天早上,何情都會練功,歌聲清晰傳到隔壁,很好聽。
孫朝陽聽到母親叫自己回家,一愣:“怎麽了,好煩。“
何情:“朝陽,你應一聲吧。”
孫朝陽:“不管。”
楊月鵝喊了幾聲,聽兒子沒有答應,聲音更是擔憂:“朝陽,你回來吧,快回來吧,媽心裏慌得很。“
孫朝陽氣得跳起來:“我媽簡直是……”
何情:“長相思在長安,長相思摧心肝,伯母想兒子了。”說罷,拉起被子遮臉,不住笑。
突然,隔壁有老孫憤怒的叫聲:“孫朝陽,滾回來,你信不信我打人了。”
孫朝陽這才懼了,忙對何情說:“我先回家,媽的,搞得我跟《西廂記》中和小姐私會的張生一樣。”
何情想笑又不敢發出聲,背心不住顫動。
過年一年的嚴打太嚇人,孫朝陽鑽進何家院子一呆就半夜,兩年輕人在幹什麽,二老是過來人,自然清楚。他們很擔心,畢竟這事是非法的。就算兩親家不過問,被鄰居舉報了,孫朝陽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老孫嚴重懷疑孫朝陽去雲南是上學習班,在接受再教育。以至於兒子出發的時候,二老還在叮囑他好好改造,要聽話。
孫朝陽忍無可忍地說:“爸,媽,我沒有犯錯誤,也不是去改造。不然,也不可能去坐飛機,這待遇多高啊,是一個犯人能享受到的?”
“你是著名作家,高級犯人。”孫永富說:”七十年代的時候,隔壁機械廠你記得嗎,來了個被打倒的高級幹部,人家說是下車間勞動,結果住的是獨棟小洋樓,還配了公務員,每天早上吃雞蛋,最後吃出了三高。”
孫朝陽很無奈,負氣道:“爸,我一定好好改造世界觀,爭取重新做人。”
不得不說,新來的中協書記處副書記吳勝邦是個有背景的,來中協後竟調動了不少資源.於是,過年之後,作家協會組織的各項活動開始多起來.
孫朝陽這次去雲南坐的飛機不錯,是美國的麥道82.
麥道飛機的全稱是麥克唐納和道格拉斯,當年可是能和波音公司打擂台的巨型企業.不過,到九十年代的時候,麥道破產,被波音收購.孫朝陽當時在新聞聯播裏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八十年代是帝國最強盛的時期,.星球大戰計劃如火如荼.西雅圖、休斯敦製造業發達,一個工人靠自己的工資就能住別墅開汽車,娶老婆,養三個孩子兩條狗。當年的米帝確實有點燈塔的味道。
那會兒老美審美比較正常也高級,大熒幕上是波姬小絲這種青春玉女,是簡芳達,是剛出道的高盧玫瑰蘇菲瑪索,是史泰龍這樣的鋼鐵硬漢。不像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全是妖魔鬼怪。
飛機裏挺寬敞,飛機餐好吃,介紹當年新上映的電影的畫報讓孫朝陽塵封的記憶一一蘇醒,旅程倒也快樂。
這次去雲南參加培訓學習的人因為來自全國各地,所以,事先也沒有集中。中協在之前給應邀的編輯和作家們發邀請函,說了時間地點,附上行程表,讓大夥兒自己過去。培訓結束,在把機票車票和住宿發票貼了,交給培訓老師現場報銷了事,隻北京當地的編輯和作家專門跑一趟中協領機票什麽的。
這次和孫朝陽一同上飛機的還有中協的辦會人員,孫朝陽一是和作協的人關係不好,二是和他們也不認識,也懶得去頭等艙打招呼,自己縮在機尾的經濟艙睡覺。
他有的特點,一上飛機就瞌睡,尤其是在起飛階段,更是困得眼皮子打架。
這一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醒來,飛機已經降落到昆明巫家壩機場。一出航站樓,灼熱而幹燥的空氣撲麵而來,差點把他給弄中暑了。
孫朝陽吃了一驚,才四月初雲南就熱成這樣,還春城呢?
他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一點過,實在太早了。他本打算在昆明留一晚上的,但想起著這炎熱的天氣實在難受,在沒有空調的旅館呆一夜,非熱死不可。而且,據說建水那邊涼快,幹脆直接過去好了。
於是,他乘了公共汽車到火車站,買了去建水的火車票。
這是孫朝陽第二次來雲南,南疆的戰爭已經告一段落,現在是十年輪戰。不過規模都不大,屬於小打小鬧鈍刀子割肉。因此,和上次來的時候滿大街軍裝不同,現在都是衣著清涼,頭上紮著蝴蝶結的美少女,一片歲月靜好。
建水離昆明很近,也就一百來公裏,幾十年前法國人在這裏修建米軌鐵路,公路建設搞得也好,交通甚至比孫朝陽老家還方便。
加上地勢平坦,除了連綿起伏的小丘陵也沒有大山,火車跑得也快。
孫朝陽打開車窗,外麵是絢麗的風景畫。紅色的土地上點綴著一個個高原海子,有撫仙湖,有通海湖。
撫仙湖是中國最深的湖泊,好像有兩百米還是三百深,據說湖底水溫常年保持在零下。這湖很怪,靠岸的地方水淺,但走出去十幾米就是個大斷崖,一不小心就淹死人。有傳說,溺水的人沉在水底後可保屍身不腐,就那麽豎在底下。這樣就給撫仙湖塗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通海湖也奇特,湖不大,整個縣城圍湖一圈,這讓它看起來好像一隻圓瞪的眼睛。
孫朝陽不禁想:難怪這次科幻小說培訓學習要設在這裏,這神秘的氛圍感直接拉滿了。
火車跑了三個多小時就到了目的地——建水縣城——天已經黑盡,周遭一片黑黝黝,隻幾根電線杆上的路燈幽幽亮著,縣城的風貌完全看不清楚。
作家和編輯們住的地方在城裏一條街的古建築內,好象是個大院子,地勢比較寬敞。
忙了半天才找到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縣文體委一個負責外聯的中年幹部。退役籃球運動員,身高一米九,鐵塔似的漢子,愛好文學。對國內文學界如數家珍。他還寫散文寫詩歌,是縣作協成員。
工作人員很吃驚,說,按照縣委的指示,作家和編輯們要明後兩天才會陸續到來,孫作家你怎麽今天就到了,這是在給我們打閃電戰啊。
孫朝陽抓了抓腦袋,自己今天六點就起床去機場,竟在一天之內就到了建水,估計是學習班的獨一份兒,這不就是後世的特種兵式的旅遊嗎?
哎,我確實是在北京憋壞了,靜極思動。
工作人員告訴孫朝陽這個地方是建水縣文廟,學員們今後吃住都要在這裏。你們都是大知識分子,隻有文廟才配得上。
孫朝陽:“文廟是考試的地方,古時候的科舉,考生們要在這裏麵關好幾天。因為壓力實在太大,經常發生書生病死的事情,住這裏可不太令人愉快。”
工作人員:“孫作家淵博,確實這樣,文廟陰氣是挺重的,以前這裏還供了尊獄神鎮壓。不過,因為是封建迷信,十年期間都敲掉了。孫作家,你們被安排住這裏,我感覺確實有點被關押的意思。”
住宿的條件不是太好,房間挺小,裏麵地上一片死了的灶雞蟲兒。工作人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原本是明天打掃的,沒想到孫作家來得這麽早。
孫朝陽看房間裏有兩張單人床,忍不住問室友是誰?
工作人員看了看手中花名冊,回答說:“是個陝西省的編輯,叫王衛國。”
孫朝陽:“王衛國,沒聽說過啊,陝西有科幻小說作家嗎?哦,說不定是編輯呢。”
工作人員說:“對,是編輯,《延河》的。”
孫朝陽:“《延河》也不是科幻雜誌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