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拿掉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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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春早最近一年多的日子過得舒坦,舒坦到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在起初他隻是大學裏一普通文科副教授,每天上課下課,然後回家喝兩杯酒後,牢騷滿腹,就開始罵天罵地罵娘。以至於跟同事,跟領導,跟兒子關係緊張。

    可見這人一不順起來,那是處處不順。

    不過,自從那次在孫朝陽作品研討會懟了國內著名的文藝評論家後,一切好像都變了。

    老遲一口氣寫了好幾篇研究論文為孫朝陽張目,竟陰差陽差地趕上了尋根文學研究大潮。然後,幸運女神開始向他露出微笑。

    很快,遲春早評了正教授,後又因為學術成就評為文學院副院長。

    現在更不得了啦,他成為沈學大師兄,開創了一個學術門類,好處便源源不絕而來。現在出門在外,別人看到他,神情都是異常恭敬地喊一聲“遲教授。”

    各類資源都在向他傾斜,有國家的專項研究基金,有各類學術報告,有公費旅遊度假。另外,學校還讓他帶博士生,這可是以前自己連想都不敢想的。

    遲春早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結識了孫朝陽。或許朝陽同誌不能為自己帶來實在的好處,但這人似乎有種特質,任何和他沾邊的人運氣都非常好。有時候人啊,不得不相信命數這種東西。

    所謂,時來天地皆協力,春風得意馬蹄輕。

    中協那邊有意把魯獎辦成中國文學最高獎項之一,與茅盾獎並列,能夠做評委,可以把遲教授的聲譽推到另一個高峰。

    魯獎是綜合類文學大獎,囊括了所有的文學類型,有中短篇小說,有詩歌,有散文,雜文、有文藝評論,有文學翻譯……林林總總,工程浩大。

    按照門類,評審委員會下麵設了該項獎的辦公室。

    遲春早本來在辦公室裏隻是一個普通評委,但因為是新學科帶頭人,加上師兄弟們的協力,竟成為散文辦公室的副主任,負責具體推薦工作。

    忙碌了一個多月,各地各單位報上來的散文作品總算是篩選出來,候選。

    魯獎的獎項很多,不像茅盾獎隻給長篇小說。長篇小說因為體量大的緣故,第一屆也就區區幾本。魯獎則不同,按照評委會設置,短篇小說有六個名額,中篇小說名額初步定為十本,酌量增減,沒辦法,如今中篇小說實在太繁榮了,湧現出一大批優秀作品,實在難以舍棄。

    報告文學獎初步預計有十個名額,酌情增減。之所以給這麽多名額,那是因為報告文學也紅,其中很多內容都比較犀利。比如最近一年發表在《人民文學》上反映南疆兩山炮戰的《覆蓋覆蓋》,反映西海固地區脫貧攻堅的幾篇文章,都在讀者中引起巨大反響。《人民文學》已經成為新時期報告文學的一大陣地,很多讀者都是衝著報告文學去買的書,沒辦法,這些內容你在報紙和電視新聞報道上根本看不到,圖的就是個新奇新鮮。

    詩歌類獎項有十個,頒發給單獨一首詩,而不是組詩、長詩和詩集。遲春早禁不住腹誹,單獨一首詩實在太短,體現不出詩人在文學上的成就,漏洞也不小,將來搞不好要弄出一地雞毛。

    不過,這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

    相比之下,散文類獎要嚴肅許多。散文雜文獎,隻頒發給合集,散文有十個名額,雜文也是十個。

    翻譯類獎名額有五個,也是頒發給正式出版的文學翻譯類書籍。這個獎遲春早感覺含金量十足。翻譯家首先你要精通一門外語,然後還要有深厚的寫作功底。

    他平時有時間的時候會去翻譯類評審辦公室轉轉,看看他們選了些什麽書上來。一看,不禁大大地羨慕——這工作真清閑啊——翻譯類作品本就少,各出版社推薦上來的也就幾十本,評委閱讀量極小。每次開工作會議,都是在喝茶抽煙聊天打屁中度過的。

    選送上來的翻譯類文學作品大多是翻譯的歐美十八十九世紀的詩歌,有《萊蒙托夫詩集》,有《華滋華斯詩集》,有歌德的《浮士德》,通俗易懂。至於二十世紀歐美現代詩,比如龐德的意象派詩歌,野獸派代表詩人金斯堡的《嚎叫》,還有波德萊爾的作品,那是一部都沒選。沒辦法,現代詩的標準挺亂,選上去難免引起爭議,就不折騰了。

    比起翻譯組的清閑,散文組勞動強度有點大,下麵的作協和出版社送上來幾百本散文集,有的還很厚實,通讀一遍都是一件惱人的任務。關鍵是,現在的散文都不好看啊。你一翻開書,文章除了寫景還是寫景,一會兒是家鄉的鳳尾竹,一會兒是草原上的馬蘭花,一會兒又是巍峨太行山,千篇一律,看得人直打瞌睡。

    作為散文評獎辦公室副主任,遲春早就不止一次在同誌們麵前吐槽:“作家的創作也是分年齡段的,少年心事總是詩,所以,青少年作家大多進行詩歌創作,主要是字少,容易上手。小說則要有一定的文學素養,和大量的寫作訓練以及對人情事故的認識,所以,小說家的成熟期,大多從二十五歲開始,到五十歲結束。老年人創作激情退散,也隻能去寫散文了。所以,現在的散文最大的問題是寡淡如水,沒有激情,也給不了讀者情緒和思想上的觸動。”

    對他這個觀點,辦公室的其他評委是認可的,但是沒有辦法,活兒還得幹。

    又有人感歎,如果送上來的散文集都有《幹校六記》《文化苦旅》那種水準,我們的工作可就有趣多了。

    《幹校六記》是錢鍾書夫人楊洚先生的作品,楊先生淡泊名利,拒絕參獎。孫朝陽的《文化苦旅》能夠和她並列,可見大家對他的評價有多高。

    可惜文化苦旅大家都讀過,所以,隻能再去讀那些寡淡無味的文章了。

    不出意外,孫朝陽的《文化苦旅》順利入圍,進入複選。

    今年散文組能打的作品不多,孫朝陽最後拿獎問題不大。

    在通訊不發達的八十年代,評委都要現場辦公的,不像後世,大夥兒拉個群,群主分發任務,然後每天在群裏討論即可。

    因此,魯獎的各大辦公室所選的評委大多是北京本地文化名人,平時在各自單位上班,利用周末節假日和休息時間才會聚在一起研究討論,搞得很累。

    遲春早這個周末來到散文評獎辦公室,就聽到裏麵鬧哄哄的,好像在談論什麽。

    各辦公室的評委人數定而十一人,規模頗大。散文辦公室的組長是秦牧,他長居廣州,擔任《作品》雜誌社社長,工作繁忙,身體也差,要等到終審的時候才會來北京。

    平時就通過電報和電話和辦公室聯係。

    他不在,散文組的日常工作都是遲春早主持。

    遲春早事業成功後再沒有以往的戾氣,為人和氣,跟大家相處得不錯。見此情形,就笑著問:“這麽熱鬧啊,是不是吳書記要給大家發福利。這天一日日熱起來,是該給點防暑降溫。”

    一個著名評論家笑道:“老遲,發啥錢啊,吳書記吝嗇得很,平時有人提這個,他就說你們都是著名作家,隨便寫幾個字發表了就是稿費,好意思問組織要待遇?今天大家討論的這事是一本小說。最近有個短篇小說很有意思,名字叫《土撥鼠之日》,發表在《科幻海洋》上,不知道老遲你讀過沒有?”

    遲春早閱讀範圍很廣,什麽東西都讀,尤其喜歡《尋秦記》《故事會》那種通俗文學。不過,辦公室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提通俗文學有點上不了台麵,在他看來,科幻小說也是通俗文學:“沒聽說過,我不看閑書的。”

    那個評論家說:“《土撥鼠之日》這本小說真是寫得太好了,我天晚上看到,被震撼得呀,都失眠了。聽說小說作者還是的女作家,也不知道她腦子是怎麽做的,想象力如此豐富。”

    又有一個散文家點頭附和:“對對對,寫得太好了。我平時也喜歡科幻小說,讀過不少,像這種類型的科幻小說,還是頭一回看到。說句不客氣的話,看了《土撥鼠之日》我再去看其他科幻小說作家的作品,感覺他們是那麽的幼稚。”

    “對對對。”又有另外一個評論家將這期《科幻海洋》塞到遲春早手裏,讓他先看看。並正色道:“老遲,我準備跟蹤一下這位作家,搞一個我國科幻小說未來發展方向的研究論文,這個課題我接了,你可不要跟我搶。”

    老遲:“誰跟你搶呀,我自己的課題工程浩大,一輩子都搞不完。”

    那個評論家仿佛鬆了一口氣:“你不來搶就好,這篇小說真好,這個女作家真是才氣逼人,有生之年說不定能拿個《雨果獎》。科幻小說什麽最重要,想象力,想象力,還是他的想象力。”

    遲春早吃驚:“這麽好,那我還真要讀讀。”

    “現在就讀,反正也就幾千字,花不了多少時間。”眾人都說。

    遲春早打開雜誌隻看了一眼,就呆住:孫朝陽,這主角怎麽是孫朝陽,好熟悉的名字。

    然後,他就被這部短篇小說給震住了。

    《土撥鼠之日》的設定很神奇,說的是一個叫孫朝陽的男人,因為某種原因困在同一天反複循環。

    故事的主線也簡單,就是通過孫朝陽利用時間重值這個漏洞玩弄女性,把整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