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五…………零…………”
    “誰？！”成果一個激靈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心髒感覺冰冷，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似的。
    由於突然的響動，整個階梯教室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仿佛有一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大家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看熱鬧的好奇看著他。
    眼前的景象讓成果頭暈目眩。記憶就像摔碎了的萬花筒鏡，碎片紮得他腦袋生疼。不對…………這不是記憶中的大學教室？我怎麽會在這裏？等等，難道我還沒畢業？可是，腦海裏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是怎麽一回事？
    強烈的現實感與過往記憶的混沌交織在一起，徹底攪亂了成果的判斷，他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成果用力掐了下大腿，清晰的痛感傳來——不是夢。過去做夢，他總能識破夢境的虛幻。舌尖下意識地舔過牙齦深處，四顆明明已被拔掉的智齒堅硬的輪廓證實著身體的存在。
    時空穿越了？
    一個巨大又荒謬的問號懸在成果心頭，沉甸甸的。
    講台上，老師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眼神滿是習以為常的漠然，似乎對這種擾亂課堂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成果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臊得慌，嘴裏低聲嘟囔道
    “抱歉，抱歉…………”
    他幾乎是把身體摔回椅子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緩過一會兒，他開始摸索褲兜。新買的手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部早已淘汰、邊角都磨掉漆的舊手機。屏幕亮起101novel.com14年8月27日，上午9:07。
    這不是大學開學的第二天嗎。
    兩天後…………自己本該結束在江蘇的實驗回來，然後…………遇到杜萊優。
    一股寒意，如同毒蛇般猛地竄上脊背。
    不對！這個時間點，他明明應該在江蘇無錫那個滿是化學試劑味道的實驗室裏，怎麽會坐在教室後排？
    成果忍不住捅了捅旁邊那個戴著厚眼鏡的男生，聲音壓得極低，急切地道“喂，江蘇…………江蘇那邊的實驗？”
    那同學如同看神經病一樣扭過頭，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溜圓“江蘇？成果不是自己死活不肯去的嗎？說太遠了，會暈車，還跟輔導員拍桌子了，忘了？”
    成果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砸中。 十萬個為什麽在他腦子裏炸開鍋，攪得天翻地覆。這穿越…………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但無論如何，杜萊優那件事，必須阻止！也許…………這正是他回到這個鬼地方的唯一意義？贖罪的使命？
    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左看右看，在攢動的人頭中焦灼地掃視著。驀地，他捕捉到人群中一道同樣投來的視線，直直地、帶著探究地落在他身上。
    是她！杜萊優！錯不了。那雙眼睛，他絕不會認錯。
    她為什麽盯著我？因為剛才的動靜？還是…………我看錯了？成果心髒猛然跳動，下意識地、近乎狼狽地移開目光，假裝看向黑板，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角。幾分鍾後，他深吸一口氣，裝作不經意地再次望去——那道目光依然牢牢地鎖定在他身上，沒有絲毫動搖。
    莫名其妙。念頭一轉，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又湧上心頭要是能回想起某一期的雙色球號碼的話。老天爺，幾百萬啊！下半輩子還用愁？
    他拚命在記憶的海洋裏搜索，然而頭都想疼了，也想不到一期號碼出來。他沮喪地捶了下腦袋，發出沉悶的“咚”聲。看來不是世界規則在阻撓，純粹是自己這破記性太爛了！
    算了。當務之急是阻止杜萊優。那天晚上，她是去隔壁學校替宣傳部送個文件，才不得不走那條連鬼影子都沒有、路燈又壞了大半年的偏僻小路。她是學生會秘書部的頂梁柱，能力拔尖，加上樣貌出眾，總被其他部門抓去當“外聯”人員。對於這些份外之事，她似乎也從不推拒，帶著一種…………近乎習慣性的疲憊感。
    成果開始在腦中一遍遍預演兩天後的情景和行動方案。他總是這樣，對未知充滿病態的焦慮，非得在腦子裏反複推演無數遍，哪怕結果往往事與願違，這種“沙盤推演”也能帶來一點可憐的虛假的安全感。也正因如此，對於自認做不到的事，他連嚐試的勇氣都沒有，直接放棄。但這次不一樣。這次，他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在謀劃。那晚的事，他始終認定是自己猶豫了那幾秒，怪罪於自己懦弱。
    走快一點…………再快一點，隻要攔住她…………別讓她衝過去…………一切都會不同。
    這次回來，大概就是來贖罪的吧。用他自己。
    刺耳的下課鈴驟然響起，成果緊繃的神經被割斷。
    必須立刻找到杜萊優！做事不能拖！拖到兩天後？他直覺會出岔子，而且是無法挽回的大岔子！
    階梯教室人潮洶湧，不止他們專業兩個班。成果努力擠進人群中，撥開人群，嘴裏低喚著“萊優…………杜萊優…………”，目光匆匆地掃過一張張陌生的臉，卻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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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肩膀被輕輕一拍。成果回過頭，正是杜萊優。她眼神複雜，飛快地左右瞟了一眼， 迅速將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小紙條塞進成果的手心，她指尖很冰涼。不等成果開口，她就已轉身離開，消失在湧動的人潮中。
    回宿舍的路上，成果背靠著路邊的行道樹，打開紙條，上麵是娟秀卻帶著一絲潦草的字跡“實驗樓後樓梯見。現在。”
    成果環顧四周，人影稀疏。他一拍腦門——糟了，忘了還有一節課，下節是實驗課！要命！
    成果急忙衝向實驗樓，書包在背後拍得“啪啪”響。他衝到陰暗的樓梯口卻猛地刹住了腳——幾樓來著？自己班的實驗室在幾樓？哎～這破記性！管不了那麽多了，逐個層找吧。
    成果氣喘籲籲爬到四樓，感覺肺快要炸開，差點就撞上一個抱著試劑箱、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實驗室助理。兩人四目相對——是那個總愛板著臉，但實驗操作極其利落的自己班的助理。
    “成果？磨蹭什麽！”助理皺起眉頭，下巴朝教室門一努，“快進去吧，上課了！王老師都點名了！”
    成果推門而入，裏麵清一色全是本班同學——兩個班很少合在一起實驗。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又略顯刺鼻的化學試劑味道。
    今天的實驗內容有點眼熟，好像是…………分光光度法測鐵含量？但具體步驟、計算公式早已還給課本了。實驗經常需要更換教室，因為“分光光度計”、“氣相色譜儀”這些大家夥都待在各自的專屬房間。成果趁老師背身寫板書的空檔，貓著腰，貼著牆根，飛快地溜往後樓梯的方向。
    後樓梯藏在實驗樓靠山體的一側，長年陰冷潮濕，光線昏暗，經常能聞到一股灰塵和陳舊建材混合的氣味，平時極少有人走。
    隻見杜萊優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雙手抱在胸前，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麵一小塊剝落的牆皮，她似乎已經等候多時。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抬起頭來，眼神銳利如刀。
    “兩天後晚上，別出校門。”成果開門見山道，語氣由於急促有些喘，胸口由於運動劇烈起伏。
    杜萊優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更深的審視取代“為什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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