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事先的通氣，漁子霏在落地的瞬間下意識地做出了屈膝翻滾的保護動作，雖然摔得七葷八素，但並無大礙。她掙紮著爬起，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仰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成果，嚇得魂飛魄散。
    “成果！”她連滾爬爬地撲過去，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擦傷和左肋傳來的劇痛（那裏似乎被爆炸飛濺的碎片劃開了一道口子），用力搖晃著他，“醒醒！成果！別嚇我！”
    成果感到臉上傳來一陣溫暖的濕意，用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在一片模糊的視線中，是漁子霏的臉近在咫尺，臉龐滿是淚痕。她正用顫抖著手撫摸他的臉頰，試圖確認他的狀況。成果頭枕著的地方柔軟而溫暖……是她的腿。一股難以抗拒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成果隻想合上眼睛，在這難得的溫暖和安寧中沉沉睡去。
    漁子霏和杜萊優一樣，都是樣貌出眾的女生。在成果的審美裏，他認為鼻根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鼻子的形態，進而影響整張臉的基調——鼻根高挺流暢，整體就不會難看。如果再配上一雙圓潤有神，眼波流動的雙眸，加上一張標準的瓜子臉或鵝蛋臉，躋身美女行列就成順理成章的事了。漁子霏的臉頰比杜萊優的更顯圓潤飽滿，有著明顯的嬰兒肥，眼睛也是圓圓的，雙眼皮的褶皺比杜萊優更深更明顯，隻是眉尾總是習慣性地微微下垂，似乎總是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淡淡愁緒，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成果雖然畢業後機緣巧合下見過漁子霏並交談過一段時間，但論及大學時期的熟悉程度，即便同在一個班，兩人也從未有過深入靈魂的交流，關係疏淡程度與杜萊優相差無幾。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對話，發生在大一下半學期。
    那是個尋常的夜晚，操場上夜跑的人很多。成果正拖著疲憊的步伐慢跑，忽然聽到身旁有人對自己說“你的步姿不對。”
    成果一愣，借著操場昏暗的燈光朝聲音來源看去，還沒看清對方的臉，那人已經輕盈地跑到了他前麵。成果以為是跑步缺氧產生的幻聽，沒在意，繼續往前跑。沒想到跑了小半圈，那個身影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聲音清晰地說道“腿要抬起來，腳尖先著地，別拖著腿跑，跟……喪屍似的，難看死了。”
    這次成果看清了，是同班的漁子霏。他剛想開口搭話，問問哪裏不對，漁子霏已經像一陣風似的，再次加速跑遠了，隻留給他一個充滿活力的背影。
    成果跑完三圈，累得像條脫水的魚，一屁股癱坐在跑道邊的長椅上，大口喘著粗氣。
    “喂，跑完步不要立刻坐下，起來走走，不然腿更酸。”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成果抬頭，隻見漁子霏的額頭帶著細密的汗珠，臉頰紅撲撲地站在旁邊，與他相比，氣息平穩許多。他累得實在不想動，苦笑著擺擺手“沒……沒力氣了……”
    漁子霏撇撇嘴，在他旁邊坐下，用手扇著風，忽然側過頭狡黠一笑“走，請我吃宵夜去。”
    成果一臉茫然“啊？為什麽我請客？”
    “因為我今天好心矯正了你的跑步姿勢啊！”漁子霏說得理直氣壯，眼睛亮晶晶的，“避免你以後跑成羅圈腿，這功勞還不值一頓宵夜？”
    “這……這也算理由？”成果哭笑不得，想逗逗她，“那我要是不認呢？”
    漁子霏哼了一聲，下巴微揚“你是沒空，還是說約了杜萊優？”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
    “萊優？關杜萊優什麽事？”成果更懵了。
    “我和她一個宿舍的好嗎！”漁子霏翻了個白眼，“有次她回來很晚，我問她幹嘛去了，她說跟你在一起散步啊。”
    “從圖書館走回宿舍也算‘在一起’？”成果簡直無語，再說下去不知道會被編排成什麽樣，為了避免麻煩，隻好認栽，“行行行，走走走，請你吃宵夜，堵住你的嘴。”
    自那之後，雖然同在一個教室上課，偶爾也參加同一個班級活動，但兩人也隻是偶爾才會聊上幾句，關係始終不遠不近。成果對於大學時期的漁子霏本就不算熟絡，如今麵對“世界夢”裏這個似乎帶著更多心事的漁子霏，更平添了幾分陌生感。然而此刻，漁子霏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和焦急，卻仿佛他們已是相識多年的摯友。
    “喂！別睡！醒醒！”漁子霏見成果眼神又開始渙散，急忙用手輕輕拍打他的臉頰，帶著哭腔，“別嚇我，成果……”
    成果猛地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他先是緩緩舉起劇痛的左手查看——還好，雖然劇痛難忍，但五指俱全，沒有被炸斷。他又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雙腿和腰背——萬幸，腰椎和腿骨似乎也沒事。暗自慶幸撿回一條命的同時，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和羞惱湧上心頭
    太倒黴了，這跟電影裏演的不一樣啊！英雄救美不成，反把自己摔成狗熊，還差點被怪物當點心吃了。真是狼狽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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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漁子霏見他能動，掙紮著想扶他起來，卻牽動了左肋的傷口，痛哼一聲，身體一軟就要跌倒。
    “魚子！”成果反應極快，忍著右臂撕裂般的疼痛，一個箭步上前攔腰抱住她。低頭仔細一看，心頓時一沉。
    漁子霏左胸下方肋骨處，有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翻卷正汩汩地往外滲著鮮血。傷口很深，估計是被爆炸飛濺的鋒利碎片劃傷的。
    “魚子！魚子！”成果拍打著她的臉頰，又把耳朵貼近她的胸口。心跳還在，呼吸雖然微弱但還有。
    失血性休克——他立刻做出判斷。
    成果試圖撕下自己的衣服當臨時繃帶止血，但那廉價的化纖t恤異常堅韌，徒手根本撕不開。
    “可惡！”成果低罵一聲，別無選擇，隻能用相對完好的左臂穿過漁子霏的膝彎，右臂強忍著劇痛托住她的後背，以一個標準的“公主抱”姿勢將她抱起。
    “啊……”右臂傳來的劇痛讓他痛苦一聲，額頭瞬間布滿冷汗。所謂的“公主抱”，如果女方無法用手臂勾住男方的脖子借力，對抱的人來說絕對是沉重的負擔。漁子霏和杜萊優身高相近，但身材更為豐腴一些，也意味著分量更重一些。
    成果咬緊牙關，雙臂因為脫力和疼痛已經麻木得幾乎失去知覺，但他知道必須堅持。他一步一步，沉重而艱難地沿著樓梯向一樓挪動。因為他心裏清楚，這種開放性傷口在正常情況下，以現代醫療水平處理不算大問題。但現在，全校似乎隻剩下他們專業兩個班的人，外麵世界更是生死未卜，總之時間就是生命。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成果抱著漁子霏終於下到一樓大廳，環顧四周，空蕩蕩的走廊和門外，除了死寂還是死寂，連個人影都沒有。
    “呼……呼……”他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模糊了視線，雙臂的肌肉在顫動，幾乎到了極限。
    “成果……這邊……”
    一個微弱但清晰的聲音傳入耳中。成果抬起頭，以為是過度疲勞產生幻聽。
    “成果，這邊，快。”
    聲音再次響起。他循聲望去，隻見實驗樓外馬路的右前方，一輛沾滿泥汙的皮卡車旁，有人正焦急地朝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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