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桌子上，笑容溫暖，雙耳佩戴的助聽器在燈光下微微反光。這個眉清目秀，笑起來顯得特別可愛的女生，是杜萊優、漁子霏、肖嘉敏的室友，四人被男生們私下評為“環保係四大美女”，能同住一室也是難得的緣分和巧合。
    “左千子，你沒去收拾東西嗎？”成果問道。
    “嘉敏說她幫我一起收拾。”左千子回答，笑容依舊明媚。
    成果看著左千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左千子雖然需要助聽器，但行動自如，完全有能力照顧自己。肖嘉敏的好意，有時更像是一種帶著優越感的施舍，未必是左千子真正需要的。或許，人們在幫忙之前，更應該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嘿，看什麽呢？”漁子霏的聲音帶著酸意，隻因她發現成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左千子身上。
    成果回過神，打趣道：“看美女不行嗎？吃飯去吃飯去。千子，今天做了什麽好吃的？”
    “土豆燉豬五花肉，清炒大白菜，還有鹹鴨蛋。”左千子一一報著菜名，臉上帶著小小的自豪，“五花肉是我燉的哦。”
    “居然還有豬肉？”漁子霏驚喜道。
    “嗯，超市冰櫃裏的肉，雖然斷電了一天多，但凍得結實，還沒完全解凍，沒壞呢。”左千子解釋道。
    三人剛在角落坐下準備吃飯，就聽飯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周昌明那標誌性的笑容從老遠就能聽到。
    在這個失去親人、愛人、家園的絕望未來裏，有人選擇沉溺悲傷，有人則選擇勇敢麵對生活，試圖抓住眼前可能的希望，去追求一份難能可貴的慰藉或溫暖。周昌明顯然選擇了後者，他決定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意，準備轟轟烈烈地表達出來。而對象就是那個外表看起來親和，內心卻難以靠近的才女杜萊優。
    杜萊優剛和幾個女生一起走進飯堂，周昌明就快步迎了上去，站定在她麵前，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在眾目睽睽之下，大聲喊道：“萊優。我喜歡你。”聲音死如此洪亮，沒有絲毫猶豫，就這麽宣告了。
    “哇哦——”剛回來的人群和正在吃飯的人瞬間被這吃瓜場麵點燃了興致，起哄聲、口哨聲、拍桌子聲混響成一片。眾人看熱鬧的情緒漸漸掩蓋悲傷，整個飯堂都熱鬧起來了。
    杜萊優停下腳步，臉上依舊是那抹標誌性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靜靜地看著周昌明。
    “那杜萊優的意思是……”周昌明迫切地追問，臉上寫滿了期待。
    肖嘉敏正好從他倆身後走過，聞言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周昌明的幻想：“傻瓜，杜萊優很明顯是在拒絕你啦。”
    但看熱鬧的人們顯然不願就此罷休。護送女生回來的孫毅傑也加入到這場表白中，帶著玩笑的口吻起哄道：“萊優，人家都這麽勇敢了，答應他吧。”
    周昌明仿佛受到了鼓舞，他環視四周，最後索性跳上一張餐桌，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個深情而滑稽的姿態，大聲朗誦起來：
    “每次望著你的背影，
    都等那回眸一笑。
    不敢上前，
    隻想靜靜地看著你。
    千言萬語道不盡我的愛，
    不敢奢望來世，
    隻待今生執手相隨。”
    “喔——好。”更熱烈的起哄聲在周圍響起。
    周昌明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舞台中央，他深情地凝視著杜萊優，聲音更加洪亮了，說道：“萊優。我愛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會對你好的。”
    成果默默吃著飯，心裏卻翻了個白眼。又玩這一套嗎，每個男生表白都玩這一套？在這所大學，他實在見過太多類似的場景了。宿舍樓下心形蠟燭，廣場上手捧鮮花，ktv裏的當眾表白……，男生們利用種種形式表白，在某些人看來是很浪漫到極致的行為。其實它有一個致命的前提：它隻適合兩人關係已到臨門一腳的時候，或者女方明確表示需要這種儀式感才答應在一起。否則，這種帶著表演性質的表白，本質上是一場將對方置於眾口囂囂之下的道德綁架。成功了固然皆大歡喜，失敗了，那滿腔的愛意多數會瞬間化為難堪，甚至是憤怒，所謂的因愛成恨。而承受這無妄之災的，往往是被表白的一方。
    圍觀者的起哄看似熱心，實則是火上澆油，這些群眾情緒會讓表白者騎虎難下，全然不顧及對方的感受。成果從不覺得這種“浪漫”值得推崇，它更像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
    此刻，成果預感杜萊優不會答應請求，而周昌明在眾人的慫恿下，正一步步把局麵推向更難堪的境地，最後恐怕很難收場。
    然而，杜萊優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甚至帶著一絲玩味：“哦？你喜歡我？那……你喜歡我什麽呢？” 她沒有立刻拒絕，反而拋出了問題。
    周昌明眼睛一亮，以為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激動地說道：“喜歡。我喜歡你的一切。你的樣子，你的氣質，你的聰明才智，你的人品……等等，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歡。” 他激動到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匯都用上。
    成果放下筷子，感覺不妙的氣氛在加劇。
    杜萊優沒有再看周昌明，反而邁著優雅的步子，徑直走到正在埋頭吃飯的成果身邊。她在成果茫然不解的目光中，極其自然地伸手，從成果的後腰處抽出了那把從“奇”身上繳獲的而來，閃著寒光的尖刀。
    “噗——” 成果一口飯直接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我的天。杜萊優想幹什麽？
    杜萊優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握著刀，走到周昌明麵前，大概幾步遠的地方，手腕一揚，將刀“哐當”一聲扔到他腳邊的桌麵上。
    “既然你說喜歡我的一切，好，”杜萊優的聲音異常冷靜，仿佛還帶著一種殘酷的甜膩，“那包括我的醜陋和殘忍，你也會欣然接受，對嗎？那麽，立刻，馬上，證明給我看。”
    整個飯堂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驚得目瞪口呆。剛才的起哄聲消也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周圍沉重的呼吸聲。
    周昌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他低頭看著腳邊那柄散發著冰冷的凶器，又抬頭看向杜萊優那毫無笑意的眼睛，大腦一片空白：“你……你是要我殺誰？為了你，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告訴我，殺誰。”周昌明似乎在試圖找回一點氣勢，但聲音還是明顯在發顫。
    杜萊優微微歪頭，笑容依舊，眼神卻冷得像冰，說道：“誰也不用殺。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愛我，那就現在，死在我麵前。”
    空氣仿佛再次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看著正在說話的杜萊優。周昌明更是徹底懵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我隻是想表白求交往啊。怎麽就要我死？我死了還有什麽意義？我死了不就成全別人苦了自己了嗎？
    不行，不行，這樣可不行。
    杜萊優看著周昌明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笑了笑，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裏仿佛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失望，和嘲諷，說道：“看來，你並不愛我。或者說，你愛的隻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我，以及表白成功帶來的虛榮。嘴上說得天花亂墜，行動起來卻畏畏縮縮。我的愛，可是很沉重的，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