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趙雲，目光裏交織著震驚、困惑，甚至還有一絲懷疑。
    誰都不敢相信，這竟是趙雲傳達的、來自段攸的命令。
    要知道，那些疆土是多少弟兄用屍骨堆砌、用熱血浸染才守住的，怎能說棄就棄？
    大家當年漂洋過海，乘著樓船劈開萬裏驚濤。
    在鹹腥的浪濤裏顛簸了整整三個多月，才踏上這片陌生的大陸！
    從浴血擊敗那些擁有開著坦克、架著火炮的異人，到如今拚死對抗遮天蔽日的蟲族。
    多少弟兄倒在開拓的路上，溫熱的血浸透了異鄉的紅土，連塊像樣的墓碑都來不及立！
    為了拿下這片土地，付出的代價足以讓國庫的銀錠堆成的山矮了半截。
    軍械庫的鐵甲熔了又鑄，工匠的手磨出的繭子厚得能當鞋底，幾乎要將大唐拖垮！
    可現在，按這些命令的意思，竟是要開始為放棄北美、非洲等地做準備。
    要把那些插在堡壘頂端、染過血的大唐龍旗降下來。
    讓異鄉的風卷走上麵的硝煙味，所有力量全部縮回中原！
    原本，荀彧還在憂心忡忡，手指在地圖上反複摩挲著關東世家遷徙的據點。
    眉頭擰得能夾死蚊子，盤算著如何護住那些遷徙到各地的關東世家。
    依眼下這情形，別說保護關東世家了，恐怕連他們留在宅院井台上的水桶都顧不上了！
    甚至這些年大唐開拓的土地，那些種著西域棉、東瀛稻的田野。
    那些蓋起了青磚瓦房、集市上能聽見十幾種方言的城鎮，都要盡數放棄！
    局勢，真的惡劣到這步田地了嗎？
    隻能龜縮到中原，像被暴雨澆透的野狗似的擠在狹窄的屋簷下，勉強與蟲族抗衡？
    不說那些謀士內心滿是失落，手裏的狼毫懸在竹簡上，墨汁滴在“開拓”二字上，暈成一片烏黑；
    此時那些將領更是憋屈得胸口發悶，拳頭攥得咯咯響，指節捏得泛白，指縫裏都滲出了血珠！
    奮鬥了這麽多年，不僅一無所獲，像個耕了整季田卻遇上蝗災的農夫。
    之前投入的血汗、犧牲的弟兄，全打了水漂！
    還有那些遷徙到各地的世家大族，那些捧著祖傳的青銅器、帶著全族老小遠遷的家族，竟也被一並放棄！
    麵對這樣的局麵，所有人都憋著一股不甘。
    像喉嚨裏卡著燒紅的烙鐵，又燙又堵，想吼卻吼不出來！
    他們紛紛看向趙雲，目光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後一塊浮木，充滿了希冀！
    希望趙雲能去勸說段攸，收回成命。
    哪怕隻是，多給幾日緩衝也好！
    “形勢，並沒有惡劣到如此程度！”
    有人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著壓抑的哽咽。
    “我們還有更多的人，丹田內的真氣已如鼎中沸湯，隻差最後一絲便能衝破先天玄關，即將突破先天！”
    “我們已經布置了九天神雷陣，那紫金色的雷柱能劈開蒼穹，連星辰都能轟成齏粉，定可以清理更多的蟲族！”
    “還有，我們找到了提升感知的能力，靈識能像蛛網般鋪展十裏，連蟲翅扇動的頻率都能辨得一清二楚！”
    “用不了多久，我們也能追上陛下的腳步！”
    “再者，陛下不是收獲了一支星際艦隊嗎？”
    “那些戰艦的炮口比城門還闊，一炮轟出能掀翻半座山！”
    “咱們擁有如此多力量，難道都對付不了蟲族嗎？”
    “咱們真的要，不戰而退嗎？”
    “這麽多年的努力，就這樣放棄了！”另一個將領，猛地捶在案幾上。
    實木桌麵應聲裂開一道猙獰的細紋，茶杯裏的水都濺出了半盞。
    “沒人甘心，沒人願意接受這樣的猙獰！”
    “明明沒有敗，甚至都沒有看見敵人主力出現，那些衝上來的蟲群不過是些啃食腐肉的雜兵！”
    “可現在，竟然要放棄這裏，像被打殘的野狗般灰溜溜地撤回中原！”
    麵對眾人期盼的目光，趙雲輕輕搖了搖頭。
    鬢角的銀線在燈火下閃了閃，喉結滾動著卻吐不出一個字，眼神裏滿是難以言說的苦澀！
    剛剛聽到段攸下達的指令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腦子裏像被重錘砸過，嗡嗡作響，耳邊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他也無法相信，段攸會如此布置。
    那些用弟兄們的屍骨墊高的疆土，陛下曾親手在羊皮地圖上圈畫。
    指尖劃過之處，都說要讓大唐的龍旗永遠獵獵作響！
    但他明白，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聽從陛下的決斷！
    如果說大家不甘心，那麽率領大軍從屍山血海裏趟過來。
    靴底磨穿了三十雙、槍尖崩豁了十七次，一路將大唐的疆域拓到這裏的陛下，他又怎麽可能甘心？
    他的內心，難道不是比眾人更像被烈火炙烤嗎？
    若非形勢已惡劣到燃眉，或者有那一線險中求勝的機會，陛下都不會放棄這些年的血汗成果！
    但陛下既已決斷，那就證明，眼前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形勢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猙獰，那星空中潛藏的蟲潮，恐怕已如懸在頭頂的萬丈洪峰！
    站在趙雲身旁的賈詡，眼角的皺紋裏似乎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敏銳地捕捉到，帳內眾人低垂的頭顱、緊抿的嘴唇。
    那股難以掩飾的低落情緒，幾乎要將中軍大帳的空氣凝固。
    他先是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那笑聲帶著幾分嘲弄。
    像石子投入靜水，瞬間打破了沉悶，直到眾人的目光，或憤怒、或不解、或迷茫，盡數落到自己身上。
    這才慢悠悠地撫了撫袖擺，一副事不關己的風輕雲淡模樣說道。
    “不過是安排我們一部分遠征軍撤回中原，諸位就擺出一副這樣的表情！”
    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帳內諸將，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若是陛下在這裏，定然會對諸位，極為失望！”
    賈詡的話，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噗嗤”一聲狠狠紮進眾人的內心最柔軟處！
    有不少將領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們死死咬著牙，才勉強克製住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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