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諸將一起，挺直了腰板，強裝鎮定地繼續待在這裏，等著段攸接下來的命令！
    看著在場眾人如同鬆柏般全部站在原地，段攸的眼神裏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光芒。
    段攸這才緩緩轉過頭，目光從戰場收回，落在太子略顯局促的臉上。
    隨即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帶著一絲沉穩的力量，笑著說道。
    “濟安，有的時候，關心手下，並沒有什麽錯！”
    他頓了頓，笑容漸漸淡去，語氣多了幾分嚴肅。
    “但你應該知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此戰，也是如此！”
    “如果現在，咱們這些人放鬆下來，去滿足口腹之欲——哪怕隻是喝一碗熱粥，啃一塊肉餅！”
    “即便沒有發生任何變故，但將士們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那股從開戰就攢著的銳氣，定然會受到影響！”
    他抬眼望向遠處仍在掙紮的蟲族女王，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你應該知曉，剛剛文和賈詡）的建議，是破釜沉舟！”
    “你父皇打了無數場仗，從邊陲小戰到逐鹿天下，從未有一次，用過這種斷後路的計策！”
    “你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段世民的臉色，瞬間從方才的微紅變得慘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哪怕自己父親沒有責備自己一句，說話的語氣依舊帶著幾分輕鬆。
    甚至還叫了他的字“濟安”，但從父親話裏的每一個字裏，他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藏在溫和背後的、淡淡的失望。
    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心上！
    段世民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擺，指節都泛了白，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他隻是想著，以這樣委婉的方式勸諫父親。
    明明蟲族女王已是強弩之末，戰場勝負基本定局，將士們也熬了一天一夜。
    該讓他們暫時放鬆片刻，吃點東西、緩口氣，才能更好地迎接後續可能的戰事！
    可父親呢？
    卻將軍中的猛將全部集中在這裏，連一口熱食都不讓碰。
    隻是陪著他站在寒風裏死等，等那所謂“隱藏在暗地裏的敵人”。
    還說什麽破釜沉舟？
    父皇，您曾經可是身先士卒、敢闖龍潭虎穴的英雄。
    現在，已經變得如此畏首畏尾、怯懦多疑了嗎？
    這些話在他喉嚨裏打了無數個轉，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真的不敢辯解，更不敢頂撞自己的父親。
    即便最近父親對他愈發溫和，甚至會耐心和他講兵法、論朝政。
    但父親往日裏，眉頭緊鎖、眼神銳利、一聲嗬斥就讓他渾身發抖的嚴厲模樣，依舊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裏。
    像一道無形的枷鎖，讓他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不敢有。
    他隻能垂著頭，肩膀微微垮下來，聲音細若蚊蚋地應了一聲。
    “兒臣明白。”
    可眼底的迷茫與不甘，卻怎麽也藏不住。
    一旁的段銳，站在隊伍末尾，將兄長垂首斂目的窘迫、父親眼底深藏的凝重都看得一清二楚。
    指尖在錦袖中悄悄攥起，指節泛白，早已看穿了兄長的心思！
    但見兄長在父親麵前那頭抵著胸口、連呼吸都放輕的畏懼模樣。
    他終究按捺不住心底的衝動，隨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邁著既急促又努力維持沉穩的步子。
    快步走到段攸身邊，微微躬身，腦袋湊到父親身側。
    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銳氣與執拗低聲勸說。
    “父皇，孩兒知曉您行軍向來謹慎，也明白戰場之上需步步為營，不敢有半分差池！”
    “但在我看來，如果主帥都表現得這般草木皆兵，連一頓熱飯都不敢安心吃！”
    “那後方營地裏的普通士兵瞧著，心裏定然會犯嘀咕，還以為前方真藏著什麽滅頂之災，這般人心惶惶，士氣豈能不受影響？”
    “您往日裏常常教育孩兒，遇事要沉著冷靜，切不可自亂陣腳！”
    “越是天大的事，越要表現得輕鬆從容，唯有主帥穩住了，底下的人才有主心骨！”
    “隻有這般從容應對、不慌不忙，才能坦然渡過眼前的危機！”
    他抬眼偷瞄了父親一眼，見父親沒有動怒，語氣更懇切了些。
    “孩兒鬥膽建議父皇，帶著諸將前往餐廳就餐，哪怕隻是喝碗熱粥、墊塊肉餅，也好讓大家瞧著您的鎮定，安了眾人的心！”
    “即便真有什麽變故，也不差這半個時辰的功夫！”
    “這裏，有我和兄長盯著，我們會睜大眼睛，緊守在此，絕不會讓任何意外驚擾了父皇和諸位將軍！”
    聽著小兒子這番條理清晰，卻又帶著幾分稚氣與莽撞的勸說。
    段攸微微有些愣神，深邃的眼眸裏先是閃過一絲訝異。
    隨即掠過幾分無奈，最後化作一抹不易察覺的溫和笑意！
    他甚至在心裏自嘲，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在孩子們眼裏，竟成了個因循守舊、瞻前顧後、連一點風險都不敢冒的老頑固。
    連“老邁昏庸”的影子，都快貼上了！
    明明，他才剛過三十五歲，離不惑之年還有好幾載。
    可現在，竟被自己的親兒子暗指“不夠從容”，倒也能算以“老朽”自居了！
    段攸並沒有動怒，也沒有像以往那般，但凡兒子們說錯話、辦錯事，就直接厲聲訓斥、毫不留情。
    他隻是緩緩伸出雙手，輕輕拍了拍兄弟二人的肩膀。
    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去，帶著安撫與提點的意味。
    接著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必多言，好好站在這裏，也不要做什麽多餘的動作，免得打亂了部署！”
    “好好看著眼前的戰場，看著那蟲族女王的動靜，沉下心來，感受這看似平靜下的暗流！”
    “這場仗，打的不僅是兵力與法寶，更是耐心與定力！”
    “而我們的對手，那藏在蟲族巢穴深處、至今未曾露麵的東西。”
    “顯然比你哥倆更有耐心，它在暗處盯著我們，就等我們先亂了陣腳，等我們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