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步步為營，足夠謹慎，用不了多久，定能培養出一支聽命於我們的蟲族大軍！”
    “等到那時，若是蟲族主力派艦隊進攻咱們的星球，我們便可以派這支蟲族大軍前去牽製，打亂她們的部署；”
    “即便有蟲族勢力從邊緣向我們擴張，咱們也能讓收服的蟲族出麵抵擋，既保全了自身實力，又能坐收漁利！”
    聽到賈詡那番措辭極為謹慎的建議，段攸握著案幾的手指猛地一頓，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微微愣住！
    那雙眼眸裏還殘留著方才議事時的銳利鋒芒，此刻卻蒙上了一層短暫的茫然。
    當他終於回過神來，目光如探照燈般牢牢落到賈詡臉上！
    眼前這老頭，一身灰布官袍襯得身形愈發佝僂，雙手緊張地絞在袖擺處，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樣，仿佛生怕自己哪句話觸怒了眼前之人。
    段攸看著他這副姿態，胸腔裏像是堵了團濕棉絮，輕輕歎了口氣，心底暗自嘀咕。
    難道是連日來戰場上屍山血海的壓力，還有神族步步緊逼的窒息感，竟讓自己變得如此多疑、連身邊人都要揣測三分了？
    他重新梳理思緒，荀攸先前的進言，字裏行間滿是家國大義，絕非為了苟活而選擇繼續與神族妥協的怯懦之語；
    而賈詡此刻的話，更像是看出了自己急於複仇的焦躁。
    不願自己的策略太過激進，才特意繞了個彎子，用這般委婉的方式勸諫！
    想到這裏，他腦海之中不由浮現出史書裏記載的賈詡幾次關鍵勸諫。
    最清晰的便是赤壁之戰前，賈詡曾躬身對曹操進言，語氣懇切地勸說他切勿急於揮師南下。
    “丞相不妨先穩固北方疆土，消化新得的戰果，再花年時間練出一支能在長江上馳騁的水師。”
    當時賈詡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回響。
    可那時的曹操，早已被統一北方的赫赫戰功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有采納賈詡的建議！
    他自恃率領八十萬大軍，認定劉表、劉備、孫權之流不過是跳梁小醜，必然會望風而降！
    最終的結局世人皆知，劉表次子劉琮倒是嚇得直接獻城投降。
    但其長子劉琦卻帶著殘餘部眾，與走投無路的劉備擰成一股繩，轉頭就聯合了江東的孫權。
    那場赤壁之戰，火光染紅了整個江麵，曹軍戰船化為灰燼。
    曹操狼狽逃竄，一統天下的夢想就此破碎！
    可以說，曆史上這位被稱作“毒士”的謀士，眼光之毒辣、預判之精準，絕對算得上料事如神！
    而今，自己竟然跟當年剛愎自用的曹操如出一轍，也開始無端懷疑起忠心耿耿的手下！
    甚至將賈詡這番苦心孤詣的委婉勸諫，曲解成他惜命畏戰、想要與神族妥協的懦弱表現！
    想到這裏，段攸看向賈詡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先前那股如寒冰般的冷意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段攸再次從錦盒裏抽出一支裹著金箔的香煙，一旁侍立的甄姬立刻上前。
    纖細的手指捏著精致的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為他點上，動作輕柔得生怕驚擾了他的思緒。
    他將煙卷湊到唇邊，重重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嗆得他喉嚨微癢。
    腦海裏卻在飛速推演著，諸葛亮此前提出的聯蟲抗神計劃！
    正如賈詡方才憂心忡忡所言，即便真的能找到那位潛藏在暗處、能夠與其直接聯係的蟲族指揮官，可後續的變數又該如何把控？
    如果對方的態度與傲慢的神族如出一轍，不僅不願合作，反而變本加厲地逼迫人族向蟲族俯首稱臣、淪為附庸。
    要是真到了那樣進退兩難的境地，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了他的心頭。
    為將者，當以“未言勝先慮敗”為圭臬，這是刻在骨血裏的用兵之道！
    如果滿心隻盯著那看似光明的前景，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僥幸之上。
    甚至明知失敗的概率遠超成功，卻仍要孤注一擲。
    這般魯莽，與自取滅亡何異？
    隻有將所有潛藏的隱患都掰開揉碎了想透，把每一步可能踩空的陷阱都提前勘明。
    盡可能用周全的籌謀去規避風險，方能在波譎雲詭的戰局中一次次站穩腳跟，拿下真正的勝利！
    再細想賈詡方才的策略，雖沒有“一戰定乾坤”的磅礴氣勢。
    看似進展緩慢得如同蠶食桑葉，卻步步為營、滴水不漏，每一個環節都扣著“穩”字，堪稱當下最無破綻的計策。
    興許，它無法立刻扭轉頹勢，也不能對整個戰局產生石破天驚的影響，但真正的勝利從不是靠“賭”來的。
    絕不能因為這計策見效太慢，或者短期內對勝利的推動看似微乎其微，就心生不耐、不願去做！
    要知道，勝利的天平從不是一朝一夕傾斜的，它需要一點點積累有利的籌碼。
    就像滴水穿石，就像聚沙成塔，唯有耐下性子積攢每一分優勢，才能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扭轉乾坤的力量。
    想到這裏，段攸隻覺得胸腔裏那股火燒火燎的急躁感，如同被冷水澆過般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下心來的平靜。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上的木紋，暗自警醒。
    是啊！
    自己近來確實有些太過焦躁，被神族的步步緊逼和戰場上的接連損耗擾了心神，差點就犯了“貪功冒進”的大忌！
    這可不是中原大地上的諸侯混戰，而是與擁有碾壓性實力的外星文明之間的生死博弈。
    而人類，偏偏是這場博弈中最為弱小、最經不起失敗的一方。
    這個時候，自己哪怕多一分衝動，都可能讓整個種族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唯有更加小心謹慎，方能行得萬年船！
    想通這些關節，段攸抬手將指間燃到盡頭的香煙按滅在青銅煙灰缸裏。
    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如同他方才那不切實際的冒進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抬眼看向始終垂手立在一旁的賈詡，目光裏沒了先前的審視，多了幾分坦誠。
    “文和說的不錯，是我先前思慮不周，險些誤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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