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蒸的，您……墊墊肚子。”
    孫小滿有些不好意思，家裏實在沒什麽好招待的。
    陳默看著那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和白麵饅頭，眼神溫和，道：“多謝小哥，雪中送炭，情誼最暖。”
    他端起水杯，輕輕吹了吹，小口啜飲，動作自然優雅。
    隨後又拿起饅頭，掰開一小塊，細細咀嚼，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麵揉得真好，筋道，麥香足，好手藝。”
    孫小滿被誇得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心裏卻莫名地湧起一股暖流。
    這手藝是父親手把手教的，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唯一的驕傲。
    想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客人這樣真誠地誇讚過他的手藝了。
    隨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陳默自稱姓陳，是個四處遊曆、采風寫作的小說家。
    他談吐不凡，引經據典，言語間充滿了對市井生活的觀察和體悟。
    孫小滿緊繃的心弦在不自覺中放鬆了些許，竟也難得地打開了話匣子。
    他說起祖傳的麵館，說起父親的手藝，說起昔日的熱鬧……
    當然，也隱晦地提到了眼下的困境，和父親為了重振麵館，前去參加大賽無奈，和大賽遇阻的憂慮。
    陳默安靜地聽著，目光溫潤，沒有同情，也沒有安慰，隻是偶爾輕輕頷首，或提出一兩個恰到好處的問題，引導著孫小滿傾訴。
    他就像一個最耐心的傾聽者，讓孫小滿積壓在心底的苦悶和壓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但就在氣氛漸漸融洽時。
    一陣粗暴的拍門聲和叫罵聲猛地從後門響起，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寧靜……
    “孫小滿！開門！別他媽裝死！”
    一個流裏流氣的聲音吼道，伴隨著更加用力的拍打，門板都在震動。
    孫小滿臉色瞬間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恐懼。
    他聽的出來，這是錢有財手下的狗腿子大牛！
    “錢老板說了，今天要是見不到錢，就把你這破店裏的破鍋爛灶都給老子砸了抵債！”
    另一個聲音惡狠狠地幫腔。
    孫小滿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其實最開始在不知道錢有才的人品時，麵館遇到了困境，錢有才主動借錢解圍，當時還讓他們父子感動的不行。
    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錢有才設的局。
    如今對方再次逼債，孫小滿知道躲不過了，便深吸一口氣，就要去開門。
    “去吧！”
    一直安靜坐著的陳默突然開口。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動作依舊從容，但那雙溫潤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該來的總會來。”
    孫小滿看了陳默一眼，不知為何，這個萍水相逢的年輕人平靜的話語，竟讓他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點了點頭，上前拉開了後門。
    門外，果然是以大牛為首的三個混混，個個叼著煙，吊兒郎當，一臉痞氣。
    大牛看到孫小滿，獰笑著就想往裏擠，目光掃過屋內，看到了坐在桌旁的陳默，愣了一下，隨即嗤笑道：“喲嗬？還藏了個小白臉？孫小滿，你他媽膽子很大啊，停業整頓，居然還敢拉客？”
    “該不會是賺不到錢，出賣自個的腚眼子了？哈哈哈！”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孫小滿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嘴巴放幹淨點！這位是避雨的客人！錢我會想辦法！”
    “想辦法？呸！”
    大牛一口濃痰吐在門檻上，“就你這窮酸樣，拿命想？錢老板說了，今天要麽拿錢，要麽……”
    他目光淫邪地在孫小滿的臉上掃了一圈，又瞥向廚房角落那口孫家祖傳的大鐵鍋和幾件還算值錢的家夥什：“要麽，就讓哥幾個搬點東西走！這口老鍋看著還值倆錢兒！還有你……”
    他目光轉向陳默，帶著威脅：“識相的趕緊滾！別濺你一身血！”
    說著，大牛伸手就要去推搡孫小滿。
    另外兩個混混也嬉皮笑臉地擠進來，伸手就去抓灶台上的銅勺和那口大鐵鍋！
    “住手！你們這群流氓，我要報警了！”
    孫小滿目眥欲裂，那是父親視為命根子的東西，他下意識地就想撲上去阻攔！
    就在這時！
    一直端坐不動的陳默，輕輕放下了手中最後一塊饅頭。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那幾個囂張的混混，道：“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灶火雖小，亦照人心。”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的雨聲和叫罵，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直接在大牛幾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大牛幾人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從他們腳底板竄上天靈蓋。
    “誰在說話？”
    “誰？”
    “誰？”
    仿佛真的有一雙冰冷、威嚴、洞悉一切的眼睛，正從虛空中注視著他們。
    他們內心深處那些肮髒的念頭，貪婪、暴戾、欺軟怕硬……在此刻帶給他們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慌和羞恥感！
    大牛臉上的獰笑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見鬼般的驚駭！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想破口大罵，想壯膽，但嘴巴張了張，卻發現自己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股強烈的、想要逃離此地的衝動支配了他。
    “滾。”
    陳默的聲音再次如驚雷在他們腦海中炸響。
    “呃……啊！有鬼！！！”
    大牛怪叫一聲，驚恐地後退一步，卻不小心絆在門檻上，狼狽地摔倒在地。
    另外兩個混混也如同驚弓之鳥，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扶起大牛。
    他們知道這世道不對勁，沒想到這都能夠碰上。
    隨後他們看都不敢再看陳默和孫小滿一眼，如同喪家之犬般倉皇逃離了古水巷，瞬間消失在雨幕中，隻留下幾聲變了調的驚叫。
    廚房裏，瞬間恢複了安靜，隻剩下雨水敲打瓦片的滴答聲。
    孫小滿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還凶神惡煞、不可一世的混混，怎麽突然就嚇得屁滾尿流，狼狽逃竄？
    那感覺……就像老鼠見了貓！
    鬼？
    這屋子裏除了他和這個年輕帥哥外，根本沒有其他人。
    他猛地轉頭看向陳默，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疑惑……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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