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城上空，魔氣散盡，重現朗朗乾坤。
    那令人窒息的威壓消退，城中百姓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
    無數道感激和敬畏的目，聚焦在淩霄寶殿前的那道青衫身影之上。
    巡天衛指揮使張大人快步上前，對著陳默再次深深一揖，臉上仍帶著未散的震撼。
    他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仙帝陛下神通無敵，末將佩服得五體投地！”
    “隻是……末將愚鈍，那黑天尊者乃是幽冥海巨擘，魔主座下八大尊者之一，手段殘忍，睚眥必報，其魔主更是能與未央人皇交鋒的存在。陛下今日為何……不趁勢將其徹底留下，以絕後患？縱虎歸山，隻怕日後……”
    陳默目光平靜地望向黑天尊者遁逃的天際，那裏隻剩下淡淡的雲氣，淡然道：“窮寇莫追，逼得太緊，恐其狗急跳牆，不顧一切禍及城中百姓。況且……”
    “如你所說，幽冥海的魔主是能與未央人皇交鋒的存在，眼下並不是與他們全麵開戰的最佳時機。他的命，暫且記下，若再為惡，隨時可取。”
    張指揮使聞言，細細思索，覺得確有道理，連忙抱拳，神色更為敬重：“仙帝思慮周全，心係百姓，是末將短視了！”
    “隻是……幽冥海勢大，尊者眾多，魔主更是功參造化，陛下日後還需萬分小心才是！”
    “無妨！”
    陳默微微頷首，隨即道：“此間事了，碧波城有孫道友與張指揮使在，陳某便不久留了。”
    張指揮使雖心有不舍，還想挽留仙帝多待幾天，也好盡地主之誼。
    但見陳默去意已決，也不敢強求，隻好恭敬道：“仙帝事務繁忙，末將不敢叨擾，碧波城上下，永感陛下大恩！”
    一旁的孫忘憂更是上前一步，鄭重道：“陛下放心前去！老夫既受仙庭恩典，蒙陛下信任，坐鎮此殿，必當竭盡所能，守護此城安寧！絕不負陛下所托！”
    他話語鏗鏘，決心十足。
    陳默點了點頭，對孫悟空說道：“悟空，我們走吧。”
    “好嘞，師父！
    ”孫悟空扛起金箍棒，笑嘻嘻地應道。
    然而，兩人剛欲騰空，卻被眼前景象稍稍阻滯。
    隻見淩霄寶殿外的長街乃至更遠處的廣場，早已被聞訊趕來的無數城民和修士擠得水泄不通。
    人們翹首以盼，臉上洋溢著激動、感激、崇拜的神色。
    紛紛想要近距離瞻仰這位挽救城池，揮手間驚退魔尊的仙帝，及其身旁那位神通廣大的大聖。
    “仙帝！多謝您為我們除了那狗官，揭穿了水怪真相！”
    “大聖！多謝大聖爺救命之恩！”
    “仙帝萬歲！”
    “請仙帝受我等一拜！”
    人們歡呼著，許多老人和婦孺更是激動地跪拜下去，真情流露。
    陳默見此，抬手虛托，一股柔和的力量將跪拜的民眾輕輕扶起。
    他緩步上前，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質樸而熱情的臉龐，柔聲道：
    “諸位鄉親，不必如此多禮。仙庭立世，本意為庇護蒼生，導人向善。今日之事，乃分內之責。”
    “爾等日後，隻需心存善念，行善積德，秉持正道，誠心信奉。仙庭淩霄寶殿在此，自會感應眾生祈願，庇護一方安寧。”
    “切記，香火源於誠心，福報來自善行。而非臨時抱佛腳，或是心存惡念之輩可妄求。”
    他的話語如同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喧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仔細聆聽。
    這時，人群中有不少修士按捺不住，高聲問道：“仙帝陛下！您神通廣大，可知我等散修，前路茫茫，修行艱苦，可有……可有成仙之途？”
    此言一出，所有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全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灼灼地看向陳默，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渴望。
    陳默目光掃過那些殷切的麵孔，緩緩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複：“有。”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如同驚雷般在所有修士心中炸響。
    瞬間點燃了他們的希望之火，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個個激動得難以自持。
    “敢問陛下！成仙之法為何？”
    “求仙帝陛下指點迷津！”
    請求之聲此起彼伏。
    陳默抬手，壓下喧嘩，聲音依舊平穩，道：“仙道非坦途，亦無捷徑可走。所謂成仙之法，首要在於修心。”
    “心向正道，持身以正，鋤強扶弱，積累功德。而非倚仗修為，爭強鬥狠，欺淩弱小，或是修煉那等損人利己的邪魔歪道。”
    “當爾等功德圓滿，心性契合天道，修為達至瓶頸，仙庭自會有所感應，降下接引仙光，授以仙籙，列入仙班。”
    “切記，欲成仙，先做人。人做不好，仙途必斷！”
    他這番話，如同洪鍾大呂，敲在許多修士的心頭。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陷入沉思，有人則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謹遵仙帝教誨！”
    無數修士心悅誠服，躬身行禮，聲音匯聚成一片浪潮。
    陳默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對孫悟空道：“走吧。”
    說罷，兩人便不再逗留，身形化作一青一金兩道流光，衝天而起。
    瞬間消失在碧波城上空，直入雲霄。
    “恭送仙帝陛下！恭送齊天大聖！”
    “仙帝陛下保重！”
    下方，萬千百姓與修士仰頭遙望，久久不願散去……
    ……
    與此同時，數百裏之外。
    一道狼狽不堪的黑色遁光如同驚弓之鳥，歪歪斜斜地落入未央境內另一座名為“灰岩城”的城池之中。
    遁光收斂，顯露出黑天尊者蒼白而怨毒的麵容。
    他氣息紊亂，顯然陳默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給他造成了極重的創傷。
    那一擊蘊含的法則之力極其古怪，不僅重創了他的魔軀。
    更是不斷侵蝕著他的本源魔元，使得他遁光都難以維持平穩，一路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從空中墜落。
    他熟門熟路地潛入城中一座頗為氣派，門匾上寫著“善德堂”的大宅院。
    “還好我有底牌！”
    黑天尊者低語，這宅院是他一個弟子的老巢，被世人稱為劉善人，是城中有名的大善人。
    收養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孩童。
    然而。
    黑天尊者卻是清楚的知道，他這弟子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汙穢與黑暗。
    那些被收養的孩童，往往會被弟子秘密帶入內院，從此消失無蹤。
    黑天尊者強忍著臀後那股灼痛和奇癢交織的感覺，直接闖入內院深處一間極為隱蔽的密室。
    密室入口隱藏在一座假山之後，需要特定的法訣才能開啟，但是他知道。
    室內布置奢華，魔氣氤氳，與外麵的“善德”之名形成鮮明的對比。
    密室中，一個麵容白淨，身著錦袍，眼神卻帶著幾分陰鷙的中年男子正在打坐。
    感受到那強行闖入的氣息，他猛地睜開眼。
    見是黑天尊者，他猛地一驚，發現自己師尊的氣息極度不穩，連忙起身跪拜：“弟子劉銘，恭迎師尊法駕！師尊您怎麽突然來了？可是大師兄那邊……”
    此人正是黑天尊者的二弟子劉銘，表麵是大善人，實則是以收養孩童為名，暗中供自己和他的師尊修煉一種極為陰毒的噬元魔功。
    “不說這些廢話……”
    黑天尊者此刻哪有心情寒暄，不耐煩地打斷他，聲音虛弱道：“立刻遣散府中的閑雜人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後院！快去！”
    劉銘見師尊臉色難看至極，氣息忽強忽弱，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勢。
    他臉上堆滿了關切與焦急，不敢多問，連忙應道：“是！是！弟子這就去辦！師尊您先歇息！”
    他迅速出去，然後下令，讓所有仆役，護衛甚至那些被收養的孩童都暫時離開府宅，去城外別院小住幾日。
    眾人雖然疑惑，但也沒有人敢違逆，很快，偌大的劉府便變得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待府中徹底清靜後，劉銘返回密室，看著盤坐在蒲團上的黑天尊者，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尊，人都遣散了。您……您這是受傷了？是何人竟能傷您至此？”
    “若是師尊有何需要弟子效勞的，盡管吩咐！弟子就算拚了性命，也定要為師尊分憂！”
    他眼神偷偷地打量著黑天尊者，想知道他的傷勢嚴重程度。
    黑天尊者喘了口粗氣，臀後的詭異感覺越來越強烈，讓他坐立難安。
    他陰沉地瞥了劉銘一眼，眼神複雜，似乎難以啟齒，半晌才憋出一句：“嗯……為師確實受了點傷，需要……需要你幫個小忙。”
    “師尊請講！弟子萬死不辭！”劉銘表著忠心，腰彎得更低了。
    “需要……需要用到你的嘴……”黑天尊者語氣極其古怪，臉色青白交錯。
    劉銘一愣，沒太明白：“吸？師尊，吸哪裏？是毒血還是淤積的魔氣？弟子這就為您運功逼出……”
    他說著，便欲上前運轉魔功。
    “不……不是運功！”
    黑天尊者臉色更加難看，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是……是屁股。為師中了那廝的古怪神通，一股陰損刁鑽的法則之力盤踞在……在臀尖要害，深入骨髓，難以用魔元驅散，反會加劇其侵蝕……需以至陰之口，輔以吸吮之法，方可引出……”
    “啊？”
    劉銘瞬間傻眼，臉都綠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師尊那幹癟的屁股，又看看師尊那嚴肅而痛苦的表情，便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
    隻是這……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竟然讓他去吸……？
    “怎麽？不願意？”
    黑天尊者眼神一厲，盡管重傷，但那積威已久的殺氣依舊讓劉銘渾身一顫。
    “此法雖……雖不雅，卻是目前唯一能快速緩解之法！你若不願，老夫……”
    “願意！弟子願意！”
    劉銘嚇得一哆嗦，連忙跪下磕頭，道：“能為師尊療傷，是弟子的福分！莫說是……是那裏，便是刀山火海，弟子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他心中叫苦不迭，惡心得要命，但麵上不敢表露分毫，反而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義不容辭的模樣。
    他知道，此刻拒絕，盛怒下的師尊絕對會一巴掌拍死自己。
    “哼，算你還有點孝心！”
    黑天尊者哼了一聲，艱難地轉過身去。
    劉銘隻得硬著頭皮，屏住呼吸，湊上前去，強忍著反胃的感覺，開始運作黑天尊者傳授的那門吸吮之法……
    一番操作後，劉銘感覺那股盤踞不散的法則之力確實被吸出了一些，融入自己的口中。
    但帶來一陣惡心感，讓他再也忍不住，跑到一邊瘋狂嘔吐起來，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黑天尊者則感覺臀後那股讓他痛不欲生的法則之力確實消散了不少，臉色稍稍好看了許多，哼了一聲：“算你還算有點小心……”
    劉銘漱完口，臉色蒼白如紙，好半天才緩過氣來，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尊，您感覺如何？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將您傷成這樣？大師兄他……沒隨您一同回來嗎？”
    提到此事，黑天尊者臉上瞬間布滿怨毒之色，咬牙道：“你大師兄厲絕……死了！形神俱滅！”
    劉銘大驚：“什麽？是何人所殺？”
    “為師隻知道他們叫陳默和齊天大聖，是什麽淩霄寶殿之主……為師……為師也險些栽在他們手裏！”
    “若非為師見機得快，動用血遁秘術……哼！”
    他似乎覺得丟臉，沒有再細說逃亡過程，而後深深地看著劉銘：“今後……為師或許就隻能依靠你了……”
    他這話中帶著一絲試探，也有一絲無奈。
    劉銘聞言，心中先是駭然，大師兄厲絕可是師尊最寵愛、修為最高的弟子，深得真傳，竟然就這麽死了？
    隨即，一股難以抑製的狂喜瞬間湧上心頭！壓都壓不住！
    大師兄死了……那師尊將來的衣缽，幽冥海的資源，豈不是……全歸他了？
    劉銘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臉上瞬間擠出悲憤欲絕的表情，捶胸頓足，哽咽道：“大師兄！您死得好慘啊！可惡！可恨！”
    “師尊，此仇不共戴天！弟子劉銘在此立誓，必傾盡全力，助師尊恢複功力，為大師兄報仇雪恨！弟子願為師尊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
    他表著忠心，話語鏗鏘，仿佛與那大師兄感情極為深厚一般。
    黑天尊者看著弟子這副忠心耿耿的模樣，心中稍感安慰。
    如今他勢單力薄，確實需要人手，便點頭說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兒！你的忠心，為師記下了！”
    “但當務之急，是為師需盡快恢複功力，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你去，盡快為我尋來十個陰年陰月陰日生的童男或童女，要元陰元陽未泄者，作為鼎爐，為師要閉關修煉‘血元魔功’，彌補本源！”
    劉銘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立刻躬身應道：“師尊放心！此事包在弟子身上！”
    “灰岩城數十萬人口，湊齊十個陰年陰月陰日生的人不難！弟子這就去辦，最遲明日便可將人送到師尊密室！”
    “很好！要快！切記，手腳幹淨點！”
    黑天尊者揮揮手，盤膝坐下，開始艱難地調息，壓製體內依舊混亂的魔元。
    劉銘退出密室，關上石門後，臉上那悲憤盡去，換上的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貪婪。
    大師兄死了，師尊重傷急需助力，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隻要辦好這件事，得到師尊信任，將來……他仿佛已經看到幽冥海的權柄在向他招手。
    他回到書房，略一思索，便命心腹去城中最好的酒樓“醉仙居”定一桌最上等的席麵。
    然後他整理好衣冠，備上一份厚禮，前往城主府求見掌管戶籍檔案的主官……王先機。
    這位王主官性好杯中之物，且貪財，與他早有來往，關係更是不錯。
    ……
    夜晚，醉仙居最好的雅間內。
    劉銘邀請了王先機過來，二人觥籌交錯，珍饈美味擺滿了桌子。
    劉銘頻頻勸酒，各種奉承話奉上，將那麵色紅潤的王主官灌得滿麵紅光，醉眼朦朧，說話舌頭都大了。
    “王兄……小弟敬您一杯！”劉銘笑容可掬，再次舉杯。
    “好……好！劉善人太客氣了……嗝……”
    王主官打著酒嗝，一飲而盡，顯然極為受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劉銘見時機成熟，便摟著王主官的肩膀，親熱又帶著幾分愁容地說道：“王兄……嗝……今日請你來，是有一事相求，此事關乎一條人命，還望王兄務必幫幫忙……”
    “劉……劉善人……但說無妨！你我兄弟……何須客氣！能幫上的，哥哥我絕無二話！”王主官拍著胸脯道。
    劉銘歎了口氣，故作悲傷道：“不瞞王兄，我有一遠房侄女，命苦啊，乃是極罕見的陰年陰月陰日生的極陰之體，自幼體弱多病，看了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
    “前幾日有位遊方高人言道，她生機已如風中殘燭，活不過十八……但天無絕人之路，那高人又說，若能找到幾位同樣八字至陰之人，研究其生機流轉的共性，或能配出奇方，有一線續命的希望……”
    “唉，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想查閱一下城中戶籍，找出近十八年內，所有陰年陰月陰日出生之人的記錄，不知王兄能否行個方便？”
    說著，他不動聲色地將一個沉甸甸的錦袋塞進王主官懷裏。
    裏麵是滿滿的上品靈石和一些銀子，足以讓這位主官逍遙好一陣子。
    王主官醉醺醺的，摸著那袋靈石和銀子，手感沉甸甸，心中大喜。
    又聽得是救人命的大善事，當即拍著胸脯，大著舌頭道：“沒……沒問題！包在……包在哥哥身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戶籍檔案……明日……明日就給你送去府上！嗝……為善之舉，義不容辭！”
    “多謝王兄！劉銘代我那苦命的侄女謝過王兄大恩了！來，再飲一杯，今日不醉不歸！”
    劉銘心中冷笑，麵上卻感激涕零，再次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