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神降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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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神降09

    樹木的香味,鋪天蓋地而來。

    不知在時間中漂流了多久,江月鹿忽然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木香。他從水中睜開眼,看見了鋪天蓋地的樹冠,從穹頂擴散而去,有一種聖潔的神性。

    “你看到了嗎?”

    他轉過頭,看見孔逐寧大咧咧躺在另一片水中。

    孔逐寧,孔院長。

    現在看到他,江月鹿的心情非常複雜。

    在墜入崖下,即將魂飛魄散的時候,是他出手相救,和童眠的舅舅一起將他送入特殊考場保全一命。他為什麽這麽做,江月鹿也不知道。當時的孔逐寧還不是院長,救下他,一個江家的餘孽,無疑是頂風作案。

    居然讓他混過去了,還安然無恙當上了院長?

    孔逐寧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假,可是他又讓自己多年的掛念落空,而且還騙得他團團轉……別說感謝救命之恩,他沒過去掄一拳就不錯了。

    ……呃。

    江月鹿發現自己的性格有點變了。

    沒那麽平和了。

    居然像個小年輕似的,想要揍院長。

    這算什麽,去了趟中元夜,把十七歲的中二激昂吸收了?他想要起身,可是這片水底像一隻巨大的章魚,將他牢牢吸住。

    左右漂,那是可以的。

    但要起身?對不起,那是絕對不能。

    江月鹿感覺自己有點瘋了,他這會的精神跳動太大,整個人都有點狂躁。為了擺脫這種情緒,他回想孔逐寧剛才的問題本來他沒想搭理這人)

    你看到了嗎?

    他看到了什麽?

    “樹。”他回道。

    孔逐寧聞言臉色一變,“樹?”

    江月鹿嗯了聲,“很大的一棵樹,我以前好像也見過……你看不見嗎?”

    孔逐寧搖了搖頭,“那完蛋了。那是建木,你能看到它,說明神明大人的記憶正在和你相融,很快你就不記得這些事了。”

    江月鹿大張著嘴巴。

    孔逐寧道:“幹啥這麽看我?”

    “你不是說有辦法嗎?不是還把我送到了中元夜?”江月鹿沒好氣道。

    合著弄了半天還是徒勞無獲,他還是要死是吧?

    他死不要緊,但是那樣一個玩意降臨在他身上,不會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嗎——不,祂其實已經把世界搞顛了,他死不要緊,夏翼苦了幾百年終於能過平靜日子,居然還要在這樣一個癲狂的世界生存嗎?

    他不幹。

    孔逐寧漂在水裏,話音幽幽地傳來,“這話說的,我難道就是萬能的?別說我們兩個凡人,就是把整個世界的人都加在一塊兒,我們也不會是神的對手啊。”

    江月鹿:“那送我回去的用意是?”

    孔逐寧:“讓你和初戀好好聊聊唄。”

    江月鹿定定看了他好一會,看得孔逐寧老臉都有點掛不住了,“你能不能別瞅我了?你們家那個有點喪心病狂,當時跟我談判還沒長心呢就冷若冰霜,現在什麽都想起來還不難為死我?往後漂漂,離我遠點。”

    說著自己還往遠漂了點,大有跟江月鹿劃清界限的意思。

    江月鹿都快被氣笑了,“我倒是沒想到,孔院長居然是這樣的性格。”

    孔逐寧:“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哎喲喂,這塊石頭躺著真舒服……我跟你說,其實我不想當這個院長,從一開始就不想當,多費時間多費精力哪,老童那家夥代理了幾年就殘廢了,我呢?我可比他脆弱多了。”

    江月鹿:“你比童副院長還脆弱?”

    孔逐寧嗯吶:“可不是。居然讓我這樣的人當上了院長,一幹還是這麽些年,哎,咱們學院看起來真要完蛋了。”

    這人嘴裏全是不著調的廢話,江月鹿遠離他,打算自己想出路。可孔逐寧像是孤寡多年的中老年人,逮著人就說個沒完,“我這人哪,沒什麽抱負。那時候要不是神諭給我發過來了,我怎麽會攬你這檔子麻煩事?”

    “從那之後麻煩就無窮無盡,你要是一直躺在考場裏醉生夢死那也罷了,可是架不住神明大人喜歡你啊,得嘞,又打發我出來辦事。天知道我最大的念想不是當千秋功高的院長,我隻想老婆孩子熱炕頭,過會平靜日子啊。”

    江月鹿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聽到最後一句,頓了一下。

    他想到了在院長室裏見到的孩子玩具,還有那張擺在桌上光亮處的全家福照片,“你的家裏人呢?還好嗎?”

    神把世界都破壞了,世界中生活的人下場肯定不會很好……院長又有什麽例外?

    可孔逐寧卻笑著說:“都好著呢。”

    江月鹿覺得奇怪,“你把他們安頓好了?”

    孔逐寧:“你怎麽關心起我來了?放心吧,我死也不會讓我家裏人死,他們都在最安全的地方待著呢。”

    江月鹿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閑著也是閑著,跟我說說你家裏人的事吧。”

    孔逐寧嘿了聲:“我說你是怎麽了,你到底是江月鹿還是神啊?行吧,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說。”

    孔逐寧在學院的巫師當中,算是一個異類。

    因為他不想著怎麽提升通感,也不想在學院裏排資上進。

    他生來就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

    他很贊同那些出世之人的看法:神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人治的時代,我們首先是人,然後才是巫師。

    奉獻給神這麽多年這麽多代人還不夠嗎,世界那麽大我想出去看看。

    這些話在那些老巫師聽來,無疑是大逆不道的。巫師一族生來便要侍奉神明,他們祖祖輩輩都應如此,那些想要離開家族,融入人世的人,是遺棄了神明的人,自然也會被神明遺棄,他們會遭到嚴酷的懲罰。

    孔逐寧樂了。

    對他們說,是嗎?可我上次才見走了的趙四張三,他們都在外邊活得好好的,看起來一點事兒也沒有啊。

    老巫師們氣得發抖,孔逐寧安撫地拍拍他們光亮的額頭。

    安心啦大師,神明不會那麽小氣的,神愛世人,無論這個人身份如何,是巫師還是普通人,都會一樣愛,這才是大愛,不要將你們凡人的心思強加在神明身上,那才是褻瀆呢。

    對於孔逐寧這樣的人,老巫師們肯定是有多遠扔多遠,打發他去做學院最邊緣的教工,不讓他觸及到核心機密。

    隔三差五還會派人再去給他上上課,企圖將這個離經叛道的年輕人感化帶回正道。可是幾次三番,孔逐寧還是滑不溜秋嬉皮笑臉,一副沒救了的樣子,他們也就放棄了,仍由他自生自滅。

    好在孔逐寧不是烏夜明那種會搞事的人。

    他說了,最大的願望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就喜歡鑽在家裏,和這些生活氣的東西打交道。

    這樣的人,也不會翻出什麽大浪來。

    所以巫師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當沒這個人,隨他去了。

    可誰知道,孔逐寧後來居然會當上院長,還成了最接近神諭的巫師?

    “真是造化弄人哪。”孔逐寧在水中長嘆氣。

    江月鹿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很矛盾。

    孔逐寧既然不願意侍奉巫師,那為什麽後來一直在聆聽神諭?不管他是不是自願的,但是推動這一切的手就是他孔逐寧,這隻手是神明專門放在學院的。

    給江家發通知書的是他,讓江月鹿變成神明容器的也是他。換言之,如果沒有他,江月鹿很可能在中元夜就死了……不對。

    夏翼給他的賜福,怎麽不會保住他的性命?

    是孔逐寧插了一腳,先一步帶他走了!

    江月鹿感覺心髒砰砰砰狂跳了起來。

    再往前……是不是連夏翼給他心都在計劃之中?

    有了夏翼的心,他才能活下來。

    夏翼給出了心,才不會瘋了一樣地找他。

    他們錯過的幾百年,剛好是江月鹿在修生養息的時期……不會吧,難道連這段時期也是為了童副院長做的那場手術?

    想想也是,一場手術怎麽就能讓他替換成容納神明的容器,一定是經過了幾百年的改造!這是……這是……

    江月鹿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是一場布局了百年、牽涉無數人的巨大陰謀!

    “你怎麽不說話了,到底聽沒聽呢?”孔逐寧半天沒聽到他說話,拍著水花問他。江月鹿好容易平靜下來,問他道:“孔院長,你的妻子叫什麽?”

    “你怎麽瞎問別人老婆的名字……”

    江月鹿一板一眼:“你妻子叫什麽?”

    大概是被江月鹿嚴肅的語氣影響了,孔逐寧憋屈回了:“許珊珊。”

    “那你孩子呢,她叫什麽?”

    “……孔寧姍。”

    寧,姍。分別從名字裏取了一個字嗎?

    江月鹿又問了他家裏的一些細節,比如女兒是什麽時候出生,生日在什麽時候,平時和老婆關係好嗎,吵不吵架……孔逐寧莫名其妙,最後徹底被惹毛了,“不是,你什麽意思啊?怎麽這麽關心我們兩口子的事?還吵架……是不是連我們什麽時候關燈睡覺都要問出來?”

    江月鹿也不管他說什麽臊臉的話,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孔逐寧身上。

    剛才問的那些細節,孔逐寧都能一一答上,按理來說沒什麽問題,可是他隻要一想起來推著自己來到學院的人就是孔逐寧,就沒有辦法相信他背後這麽簡單。

    另一片的水裏半天都沒傳來聲音,孔逐寧有點擔心,還以為江月鹿重返十八歲,被自己說怕了,咳了一聲,“你也別——”

    “孔院長。”江月鹿忽然叫了他一聲,把孔逐寧叫蒙了。

    自打來到這裏以後,他就沒這麽稱呼過自己。

    孔逐寧下意識道:“怎麽了?”

    江月鹿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你到底為什麽要送我回到中元夜?眼下我們被困在這裏,神降也沒有終止,你到底哪裏來的自信認為我能改變這一切?”

    孔逐寧:“草,怎麽又繞回去了……我都說了,我們——”

    江月鹿:“你根本沒想改變這一切吧。”

    孔逐寧一呆,“你胡說什麽……”

    江月鹿:“我說你,從沒有想過改變這一切。你是真心實意想要神降發生的。”

    孔逐寧都被氣笑了,“江月鹿,小老頭我是沒有多大的誌向,也並不像童副院長那麽想拯救世人於水火之間,可基本的是非對錯還是能分辨出來。而且我也不可能拿我自己的老婆孩子開玩笑,有你在,他們不一定會長命百歲,但如果是神在,我們都沒希望活下來。”

    江月鹿:“你的老婆孩子真的能長命百歲嗎?”

    孔逐寧靜了一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說,你的老婆孩子真的存在嗎?”

    孔逐寧靜了一會,忽然笑了,“我懂了,你是瘋了。”

    巨大的悲憫懸在了江月鹿心頭,他轉頭朝另一側的水麵看去,沉在水中的男人當了百年的巫師,是最接近神明世界的人類,他日日夜夜聆聽著神諭,在巫師普遍不可能活過二十歲的詛咒下,他居然硬生生挺到了這個年紀。

    他的舉止那麽矛盾,是因為像提線木偶一樣受人控製。

    木偶絲線的一段始終垂向天空。

    江月鹿的耳邊幻聽出來自過去的風聲。

    ——越接近神的世界,就越容易瘋。

    “是你瘋了,孔逐寧,你早就瘋了。”江月鹿悲憫地推倒了院長室那張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一家人幸福的微笑從陽光退至黑暗,倘若用心去看,就知道照片上依靠著孔逐寧的兩個人笑得標準,逼真宛如假人。

    他們仿佛再一次置身於過去時空。

    江月鹿從桌前轉過身,看到抱著玩具的孔逐寧坐在玩偶堆裏,“你每天下班回家,敲開門以後,迎接你的是什麽?”

    孔逐寧的瞳孔微微散開。

    一串漣漪從他的生命激蕩開來,他一次次來到那間燈火通明的屋子,一次次笑著說我回來了打開房門,女兒會跳上他的懷抱,咯咯笑著拿走他剛買的玩具,妻子正在廚房裏端出一盤盤炒好的菜,招呼他趁熱吃。

    這是他最幸福的日常生活。

    一年如一日。

    但江月鹿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從頭頂割開了這個美夢,他擡起頭來,對上他凜然刺痛的眼神,像是忽然清醒了一秒,重新換了一雙眼睛。

    燈火通明的屋子裏,他一個人對著空氣做出跳舞的姿勢,餐桌上擺著一盤盤沒人開動的佳肴,嬰兒房裏響著玩偶的笑聲。

    這擁擠的幸福房間,居然隻有他一個人扮演著丈夫和父親。

    江月鹿問得悲傷,可他隻覺得他的聲音像極了惡魔的詛咒——

    “孔院長,你的妻子孩子,他們真的能長命百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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