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禮儀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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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紋身師傅手藝顯然不精,龍須畫得像蚯蚓,龍眼活似鬥雞眼。這壯漢每揮一下馬鞭,那條"青龍"就跟著扭曲一下,看得人眼睛生疼。
    "這..."王隆的胡子抖得像風中的蘆葦,"這是把鎧甲當袈裟穿?"
    旁邊瘦高個的騎兵更絕。不知從哪淘換來一頂鎏金虎頭盔,尺寸明顯大出三圈,跑起來哐當哐當響。每顛簸兩步就得伸手扶一下,活像個會走路的銅茶壺。偏生這廝還愛顯擺,時不時故意搖頭晃腦,那頭盔便轉起圈來,虎頭對著後背,活似個落荒而逃的紙老虎。
    "徐公快看!"劉安世突然指著旗手,聲音都變了調。
    隻見那扛纛的旗手把玄色軍旗倒扛在肩上,旗角拖在地上掃出滾滾煙塵。旗麵上繡著的"漢"字被灰土糊得麵目全非,金線織就的日月紋章早磨出了毛邊。更荒唐的是,這旗手腰間還別著個酒葫蘆,每走百步就要仰脖灌一口,有次差點把軍旗甩到路邊臭水溝裏。
    "暴殄天物啊!"徐鹹捶胸頓足,"這可是孝武皇帝泰山封禪時用過的儀仗旗!"
    隊伍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哄笑。原來幾個騎兵正在比賽馬背上倒立,有個逞能的摔下來正好壓到輜重車上的醬菜缸,濺得周圍士兵滿身褐汁。被潑到的也不惱,反而你追我趕地抹著醬汁往同伴臉上塗,活像群頑童在田間嬉鬧。
    "肅靜!肅靜!"領隊校尉扯著破鑼嗓子喊,自己卻歪戴著鶡冠,冠上的羽毛早禿了一半。他腰間玉帶鬆垮垮地掛著,隨著馬背顛簸,時不時就要提一下褲子。
    忽聽得一陣絲竹聲,隻見十二個樂工抬著架破爛的編鍾走來。這些樂工個個衣衫不整,有穿草鞋的,有打赤腳的,還有個幹脆把官袍下擺撕了當汗巾。那編鍾更是慘不忍睹——缺了三個甬鍾,最大的鎛鍾還裂了道縫,敲起來像破鑼。
    "《韶》樂!這是《韶》樂啊!"王隆老淚縱橫,"當年孔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今日一聽,老朽怕是要三年食不下咽了!"
    終於,在烏煙瘴氣的隊伍中央,現出了更始帝的禦駕。沒有想象中的金根車,隻有輛吱呀作響的榆木輦車,車轅上還留著砍伐時的斧鑿痕跡。拉車的兩匹老馬瘦得肋骨分明,其中一匹走著走著竟當眾撒起尿來。
    劉玄倒是很會給自己找舒服,半躺在車上翹著二郎腿,身上那件皺巴巴的龍袍明顯是臨時改的——下擺短了三寸,袖口還沾著醬汁。最絕的是他頭頂的冕旒,十二串玉珠居然用麻繩串著,風一吹就纏作一團。
    "陛下!"馮異飛奔上前,"按《漢舊儀》,天子入城當先..."
    劉玄正忙著摳腳,頭也不抬:"知道知道!不就是放鞭炮嘛!"說著從車裏摸出串爆竹,點燃就往人群裏扔,嚇得百姓四散逃竄。
    "是下馬祭拜城隍啊!"馮異急得直跺腳。
    劉玄這才不情不願地挪下車,結果一腳踩到自己的袍角,差點表演了個五體投地。他隨手抓過路邊攤販的香爐,對著城門樓草草作了個揖,連香都插反了。
    "禮成——"隨行太監拖著長音喊,嗓子活像被門夾過的鴨子。
    城樓上的三輔官員們已經看呆了。劉安世手中的漢節"啪嗒"掉在地上,骨碌碌滾下台階;徐鹹拚命掐自己人中,生怕當場昏厥;王隆則摸出那副西域眼鏡擦了又擦,懷疑是自己老眼昏花。
    "諸公勿驚。"不知何時出現的杜詩幹笑道,"綠林軍的弟兄們說這是"革新禮製"..."
    話音未落,隊伍末尾突然炸開歡呼。原來幾個士兵發現路旁酒肆,直接破門而入,轉眼就抱著酒壇子醉醺醺地回到隊伍。有個機靈的還順了塊"童叟無欺"的招牌掛在矛尖上,權當是繳獲的戰利品。
    整座洛陽城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那個背《周禮》的屠夫默默收起攤子;茶樓上的老儒生們開始撕《禮記》;連城南算命的老瞎子都收起卦攤,嘟囔著"這卦象太凶不看也罷"。
    突然,一個總角小兒指著劉玄的車駕問:"阿爹,皇帝老兒怎麽比裏正還寒酸?"
    孩子他爹嚇得一把捂住孩子的嘴,但已經晚了——整條街的百姓都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更始帝的入城大典,就這樣變成了一場空前絕後的滑稽戲。
    城樓上,王隆的胡子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徐公,老朽是不是眼花了?那麵旗...是不是孝武皇帝用過的玄旗?"
    徐鹹的臉已經綠了:"沒錯,旗邊上還有未央宮的織造印記...現在正被當抹布使呢。"
    突然,隊伍中央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幾個士兵為了爭搶路旁小娘子拋來的絹花,當場扭打成一團。有個機靈的幹脆掏出剛發的軍餉,直接往姑娘堆裏撒錢——用的還是王莽時期的"大布黃千"劣幣。
    "紀律!注意紀律!"領隊軍官扯著嗓子喊,結果自己踩到過長的佩帶摔了個狗吃屎。他爬起來時,懷裏滾出三個偷藏的甜瓜。
    劉安世突然捂住胸口:"快...快給老夫找找速效救心丸..."
    就在這雞飛狗跳的隊伍中央,我們的更始帝劉玄同誌閃亮登場——他老人家騎著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身上龍袍皺得像醃菜幹,腰間玉帶係得歪歪扭扭,活像剛喝完花酒回來的土財主。
    "陛下!"馮異一個箭步衝上前,"按漢製,天子入城當先..."
    "知道知道!"劉玄不耐煩地揮手,"不就是下馬磕頭嘛!"說著就要往地上出溜。
    "是下馬祭拜城隍!"馮異臉都憋紫了。
    圍觀的百姓們集體倒吸一口涼氣。那個扛歡迎牌的少年手一鬆,木牌"哐當"砸在自己腳上。茶樓上的老儒生們已經開始撕《禮儀》課本了。
    "嘖嘖,看看這軍容。"城樓上,右扶風屬官搖頭晃腦地點評,"知道的說是王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黃巾軍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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