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布置很簡單。

    草編的席子鋪在地麵上，紅色木頭組成的桌椅，桌上有一個黃銅製的燭台，燭台上燃燒著豆子一般的小小燈火。一股淡淡的獨屬於寺廟特有的香味在房間中縈繞著。

    一切都很正常。

    許純良掃過屋子裏的所有布置，然後將雙眼停留在放在房間角落的一個黑色鬥櫃上。

    鬥櫃有一米五寬左右，高一米，被黑漆刷透，在原本光照就很弱的房間中，幾乎看不見。

    這個鬥櫃，與整個房間有些不是很搭的感覺。

    但仔細想來，又似乎沒有什麽不對。

    ‘咦？’

    ‘有字跡。’

    看到鬥櫃上似乎隱約有一些不清晰的字跡，許純良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了鬥櫃上麵的字跡。

    確切的說，是一張貼在櫃子上的黑色字條。

    黑色的鬥櫃，黑色的字條，黑色的字。

    許純良皺了皺眉，覺得有些詭異。

    他沒有冒昧的去揭下那張紙，隻是微微彎腰，好奇的看著這個貼在箱子上的紙張。

    紙張很普通，與尋常百姓家讀書寫字時使用的普通宣紙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隻是被濃鬱的墨汁塗上了黑色。

    而被塗黑的紙張之上，又隱約寫滿了潦草的字。

    隻是那紙上的黑墨太黑，字的黑墨也太黑。實在讓人有些看不清。似乎是字的主人並不想讓自己的字被人看到一般。

    也不知是先塗黑的紙，後寫上去的字。還是先寫上去字，又怕人看見就用墨將紙塗黑。

    許純良看著那些隱藏在黑墨團中的字跡，隻感覺字跡像是在看一片黑暗樹林中隱藏的人影一般。

    模糊不清，又讓人忍不住想去看它。

    橫，撇，折……

    “這是死字？嗯，這是死字……”

    他詫異的看著這張紙上，終於從那模糊不清的墨團中看到了一些字的的痕跡。那是用各種筆畫寫出的層層疊疊的死字。

    “所以……，這櫃子中放的是什麽東西呢？”

    許純良忍不住伸手向那個櫃子摸去。然後在即將摸到櫃子時，指尖一顫，停了下來。

    這個看起來普通的黑色櫃子和沒有任何特殊氣息的黑色紙張，卻莫名的給他帶來了一絲精神緊張感。

    他恍惚中，感覺那紙張變成了人皮，而上麵的黑色死字，卻變成了一張張痛苦嘶吼的人臉，在人皮中掙紮著，對著他不停的痛苦嘶吼著。

    甚至讓他不由想起了那些童話故事中被不小心打開的盒子和盒子中鑽出來的不可一世的惡魔。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心慌。

    “嗬嗬……”老年許純良的笑聲在背後響起。許純良回頭，看到他手中拿著一個淡藍色的包袱。

    “想打開就打開，有什麽可怕的。”

    “我發現你大多時候猛的像個瘋子，有些時候又蠢的像個孩子。”

    “你現在是不是在害怕，怕你從箱子裏放出來一個魔鬼？”他像是知道許純良的心思一般。

    許純良連連點頭，並接過了他朝自己拋過來的衣服。草草穿在身上。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你才是那個魔鬼。”

    “還有就是，如果箱子裏真的有一個可怕的東西的話，這個東西現在感知到了你的到來，說不定正在箱子裏瑟瑟發抖個不停呢。”

    聽到老年許純良的話，許純良不由一愣，隨後不好意思的撓頭一笑。

    老年許純良的話從某種意義上沒有任何毛病，對於一個瘋了的世界來說，自己選擇做個正常人的時候，在那些瘋子眼中自己就是最大的瘋子。

    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名聲，屠城，屠軍，如今又屠了七鬥米教這個名門正派。相信在大雍朝普通人的心中，自己怕是整個世界上最大的魔鬼了。

    “也是，再惡能惡過我嗎？”

    他自嘲一笑，伸手捏在了那張黑色的紙上。

    紙上入手溫潤，隱隱發脆，同時傳來淡淡的墨香，確實是最普通的紙，和普通的墨。

    並不是許純良恍惚中的人皮。

    “啪。”

    一聲脆響，紙張被他摘了下來，拿在手中看了看，他下意識的將這張紙折疊，然後塞入了懷中。

    接著，他輕輕呼了一口氣，伸手朝那個櫃子摸去。

    他沒有著急打開櫃子，反而將手掌貼在了櫃子上，輕輕觸摸著。

    櫃子很光滑，從觸感上來說，當初製造它的工匠應該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上麵的黑漆也沒有掉色，一切都很正常。

    許純良的心髒撲騰撲騰的跳動了幾下，然後伸手一推。

    伴著一聲悅耳的吱呀聲，櫃子被推開，露出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的內部空間。

    一股陰冷的味道從那處空間中流了出來。

    許純良看向那團黑暗，

    純粹的黑暗是可以嚇到正常人的。

    櫃子中的濃鬱，陰冷，又似乎十分的虛無，仿佛是通向全宇宙最深處的通道一般，讓人下意識的有些害怕。

    許純良想了想，然後伸手，緩慢而堅定的，將手指緩緩朝那團黑暗處觸摸過去。

    出乎意料的，他的手很輕鬆的便伸入了那團黑暗之中。

    陰冷，黑暗，好像一團虛無一般。又好像伸進了陰寒的井水中似的。

    許純良下意識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

    下一刻，他麵色一變，嘴角升起一道笑容。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掌和手臂。

    很多人。

    黑暗中，一條條冰冷的手掌和觸手，或是拉住了他的手掌，或是卷住了他的手臂，然後用力將他往其中拽著。

    想要將他整個人都拉入箱子中，

    這個拉力很大，大到他甚至不用力抵抗的話，甚至會被拉進去一般。

    “哈哈！”

    麵對這個拉力，許純良隻是稍微反抗了一下，便不再掙紮，甚至他還自己彎下腰，把自己的頭顱探向那處黑暗空間。

    正如老年許純良所說，他才是最大的惡人。

    如果此時此處一定要發生恐懼的話，那恐懼的人，也不應該是他。

    帶著這種心思，許純良微笑著，任由那些手掌拉著自己，將自己拉入了那團冰冷的黑暗中。

    於是，抱著藍色包袱的老年許純良目瞪口呆的看著許純良被黑暗一拽，整個人翻入了箱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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