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媽走了。

    走的像來的時候一樣快。

    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玄嶽山在這一刻變得幹幹淨淨。長城一般的恐怖死亡之牆消失了。漫山遍野的血浮屠和賊配軍也消失了，隻剩下幹幹淨淨，連蟲鳴鳥叫都沒有的山峰。

    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許純良站在空空蕩蕩的玄嶽山上，隻覺得內心無比的淒然。

    天空上的黑雲和烏雲全都消失了，火紅的太陽掛在頭頂，無言的照著無言的他。

    “爹爹，你不開心嗎？”

    小姑娘將自己的小臉蹭在許純良的側臉上。一些粉色的物質從她身體中流出，屬於歡愉的力量湧入許純良的身體裏。

    許純良嘴角上揚，眼睛裏卻依然是濃鬱的抹不開的憂傷。

    老年許純良收起了手中的煙袋，輕輕歎息了一聲，他看著麵上不再有癲狂之意的許純良，內心也跟著生出了濃濃的壓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子的。”

    “你改變不了。”

    小孩兒許純良沒有說話，他學著許純良的模樣，微微抬頭，以四十五度角的姿態仰望著天空。

    柯基小狗也感覺到了許純良的壓抑和淒然，一向頑皮的他也不敢再調皮，乖巧的臥在許純良的腳邊，眨著一雙濕漉漉，黑如玉一般的大眼睛，悄悄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

    不知過去了多久。

    眾人看到許純良的臉上升起一道自信的笑容，不由一陣詫異。

    他們好奇的看著許純良從背後拔出黑玉劍，用力一切。

    一道看不清模樣的無色劍罡飛出，將玄嶽山的一半山巒盡數切掉。

    於是一片宛如天地鏡子一般的山體被切了出來。

    緊接著，劍罡紛飛，一些字跡出現在山體之上……

    ……

    大雍朝天京城，皇宮。

    平靜的登仙湖清洌可鑒，一群身穿透明道袍的宮女低著頭拿著各色事物寂靜無聲的站在湖畔黑石大殿之前，默默等待著皇帝陛下的召喚。

    近日裏，一心求道的皇帝陛下不知是不是修道有成，眾宮女已經數次聽到皇帝陛下用那人不人鬼不鬼，按國師說那屬於天上仙音的聲音笑了數次了。

    “難道陛下所求的返老還童有進展了？”站在人群最前方，手中抱著一個青碧瓶子，瓶中裝著專門從天京城外玉泉山上取來無根之水的三品宮女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作為皇帝陛下的近人，她隱約知道一些陛下修道的事情。也知道皇帝陛下其實求的不是成仙，而是長生不老，返老還童。

    對這位從出生就坐擁了大雍朝大權與富貴的皇帝陛下來說，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冷冰冰仙人，可沒有坐在皇宮中享受大雍千萬臣民奉養的日子來的舒坦自在。

    皇帝陛下求的不是清苦的仙人之道，求的是可坐擁大雍朝萬世富貴的長生之路。

    ‘也不知陛下那木頭一般的真身，未來怎麽享受這富貴？’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然後下意識一驚，開始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要瞎想。

    就在她看似麵無表情實則內心翻湧之時，愕然發現總攬宮中一切事物的大太監張方竟然快步繞過了登仙湖，邁著飛快的步子朝皇帝陛下的大殿趕來。

    今日這位大太監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的尊貴矜持，一張臉上寫滿了驚慌與焦急。

    甚至身上的衣服在驚慌之間都扣錯了扣子。

    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看這位公眾無冕之王的醜態。靈動的心思卻不由自主的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這位張公公如此驚慌。

    ‘難道是北國又打仗了？’

    她忍不住想道。

    ……

    “練的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行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霄水在瓶。”

    輕紗之後盤膝而坐在黑色蒲團上的皇帝陛下伸手拿起身前的玉柱，輕輕在身前那個青玉雕琢的玉罄上敲擊了一下。

    “錚～”

    輕靈的敲擊聲傳出去老遠，然後又在黑石殿中講究的回音設計下緩緩傳回他的耳中。讓他的心情愈發愉悅。

    他雙目緊閉，指掐合歡手印，薄薄的嘴唇不斷開合間，默念著無聲道經。

    輕薄的嘴唇不斷開合，奇怪的囈語在他身體四周不斷旋轉著，甚至化作了黑色的字跡，在他不斷開合的唇前吐出，然後自鼻孔中吸入。

    隨著他的嘴唇開合，他身下的黑色蒲團一分為三。一同分開的，還有他坐在蒲團上的身體。

    以脖子為中線，他的左邊身軀的血肉來到了左側的黑色蒲團上，右邊身軀的血肉來到了右邊的黑色蒲團。

    而他的慘白的脊柱和森白的腿骨，則頂著他仙風道骨的頭顱，直挺挺的立在中間的那個蒲團上。

    他口中一直默念的道經終於有了變化，急迫又狠厲的聲音從他薄薄的唇中砸出，那些本來黑色的字跡在這一刻竟然變成了一顆顆血紅的滴血的字跡。

    那些字跡落在他的盤坐在中間蒲團的骨頭上，化作一個個如同滴蠟一般的血色符籙烙印。

    這一刻，整個黑石大殿一下變了顏色，仿佛被蒙上了一塊血色半透明的玻璃一般，一切事物都染上了血色。

    一顆丹藥從他身前的玉磬中飛出，伴著無數淒厲 的哭聲和飛舞的半透明魂靈，那粒丹藥一分為三。

    左側帶著淒厲哭聲的清透水流流入左側血肉身體，中間血色腥臭水流流入白色骨架，右側透明靈魂氣體流入右側身體。

    在它們全部被他吞下後，道經念完，他那被染成了血色的骨頭開始分裂，一根根血色骨質蠕蟲從中鑽出，伸向左右兩個蒲團上分別盤坐的血肉。

    它們張開嘴巴，一口一口咬在兩側的血肉上，發出令人想要嘔吐的咀嚼聲和吞咽聲。

    像一群豬在吃食一般。

    它們吃下的血肉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肥胖，就像一隻隻臃腫的白蠶。

    等它們將所有血肉吃完後，在帝冠之下開始結繭。雪白的大繭出現，道人開始繼續念著那晦澀的經文，黑霧從蒲團上升起，將白色大繭緩緩染黑。

    隨後皇帝陛下睜開了眼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