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指有些發懵。

    把鬼找出來？

    那不就是把死找出來嗎？

    他下意識的想要搖頭，拒絕這個瘋狂的想法。可想起許純良展現出來的強大。他的理智又再次被恐懼所淹沒。

    萬一拒絕了他，他惱羞成怒殺了我們怎麽辦？

    這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您想怎麽找？”他顫抖著問道，臉上層層疊疊的褶皺像沙皮狗一般甩動著。

    聽到李六指願意配合，許純良開心的笑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找。”他十分誠懇，又無比認真的解釋道。

    “不知道？”李六指臉上的褶皺微微用力著，彼此擁擠在一起。像是一團被攥緊了的菊花。

    ‘神經病！’他在心底無聲的罵著許純良，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這些情緒。

    “所以需要做出一些嚐試。簡單的嚐試。”許純良依舊保持著微笑，認真且友善的對李六指父子說著。

    他回想著自己在樊城斬妖司時追蹤和迷惑那些詭異時的技巧。接著緩緩解釋道：

    “通常而言，無論是髒東西，還是詭異。他們都是有一些基於本能的行為模式的。這些近乎本能的行為模式，控製著他們的行為，也讓人類找到斬殺他們的可能。”

    “我不知道我轉了這麽多圈為什麽一直沒有碰到他。但以我記憶中對鬼打牆這類迷惑人的髒東西的理解。它們，通常在用這種行為消耗著被它們盯上的人類。”

    “當被盯上的人類足夠疲憊時，甚至崩潰時。或許就能看到它了。”

    說完，他笑眯眯的看著篝火對麵坐著的李秀蓮。

    “前輩，你為什麽看著我？”李秀蓮開口，那一嘴令人頭皮發麻的夾子音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嗬嗬……”許純良笑了笑。這一笑，李秀蓮更怕了。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隱藏在黑暗中，比水桶還要粗的毒蛇悄悄盯上了一般。生出一種本能的來自靈魂的顫栗。

    每一根寒毛都悄悄暴起，在皮膚上形成一顆一顆細小的疙瘩。

    “前輩不會打算讓我去轉圈，然後把自己的精力消耗幹淨吧？”他顫抖著說道。然後便從許純良的眼睛裏看到了讚許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在說：“你真的很聰明！”

    “撲通”剛剛還盤腿坐在地上的李秀蓮無比絲滑的便跪在了地上。

    “前輩！大哥！高人！我還沒娶媳婦呢！我還是個黃花大閨男呢……”

    聽著宛如喬碧蘿殿下一般的撒嬌夾子音，看著火光中李秀蓮那張明滅不斷充滿陽剛之氣宛如土匪一般的惡麵。許純良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怕！”

    “我就跟在你們身後不遠處。”

    “不會出問題的。”

    “怎麽可……”李秀蓮正要說出【怎麽可能】幾個字，李六指蒼老有力的聲音卻適時的打斷了他。

    “好的！前輩，我們配合你。”

    “爹，你？”李秀蓮震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卻被老父親隱藏在皺紋下，如同夜鷹一般銳利的眼神製止了下來。

    “前輩稍等。”李六指瞪了兒子一眼，站起身來到篝火旁的馬車前，伸手輕輕在馬車車架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客人，我們不能再在這裏等待了，等著也很危險，所以我們需要試著走出去。這位前輩會守護我們的安全。”

    他說的坦坦蕩蕩，沒有任何掩飾。

    “咚，咚咚。”馬車中傳出相應的敲擊聲，緊接著一道聽不出男女的聲音回複道：“一切聽李鏢師的安排。”

    客人通情達理的同意，讓李六指懸著的心輕鬆下來。於是他伸手抓起馬車前套在馬頭上的韁繩，口中喊了一聲“喲！”之後，拉著那匹健壯的馬率先往前走去。

    火堆旁的李秀蓮連忙站起，手中緊握著自己的紅纓鐵槍，跟在馬車邊上，無比警惕的看著四周。一步一步隨著馬車往前走去。

    待馬車走了一柱香的時間後，他扭頭向後看了一眼。

    確定許純良沒有悄然跟著自己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用自己的夾子音詢問：“爹？你為什麽要同意他的要求？”

    “他是在讓我們送死！”

    他有些憤慨的說道，卻發現自己的父親用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著自己。

    “爹，你這是什麽表情？我有說錯話了嗎？”

    “哎…… ”李六指歎息了一下，一邊拉著馬車繼續往前走著，一邊輕聲說道：“爹看錯你了。不該讓你來自立門戶的。”

    “這次回去，我就去求總鏢頭，讓他給你留一個二等鏢師的位置，一個月二兩銀子的俸銀，再給你娶個媳婦，你就跟著鏢局混吧。”

    “你是真的不適合獨當一麵。”

    看到兒子臉上的驚愕和隱藏的欣喜，他無奈的再次歎息了一口氣，道：“很開心，又很疑惑，對不對？疑惑你爹我這個老古板怎麽就突然想開了？”

    看到兒子瘋狂點頭，他接著解釋道：

    “你爹我打不過那位前輩吧？”李秀蓮連連點頭。

    “你也打不過吧？”李秀蓮接著點頭。

    “我們倆加起來都打不過吧？”李秀蓮認真點頭，若有所思。

    “我們還有兩個客人要護著對不對？”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他循循善誘著，希望兒子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可李秀蓮那張線條分明的臉上卻寫滿了不自信的疑惑。他無聲的歎息了一口氣，道：

    “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講過，走鏢人，第一要務就是要保護好自己的鏢。鏢在，人在。”

    “如果你我死了，我們的客人還能活嗎？”

    “你不要用那麽傻乎乎的表情看著我。在這荒野之上，一位可以用手指碾死我們的前輩，願意和我們商量。那我們就得按照前輩的想法去走。這樣我們才能活。”

    “我們活了，我們的客人才能活。”

    “如果我們不願意按照前輩的想法去做，並且把前輩的善意和平易近人看成了可以欺之以方。”

    “那我們就實在是該死了。”

    “你想明白了嗎？”

    馬車輪子在荒草上不斷碾出沙沙的聲音，李六指幽幽的給兒子講述著行走江湖能讓自己更好的活下去的感悟。

    然後突然一喜。

    一條路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