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晨他們就那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校長！就讓他們這麽走了嗎？”
    王彬急的腦門子上都是汗，用渴望乞求的眼神看著牛棟梁。
    牛棟梁比誰都著急，他看看羊仕那些人，又看看董晨他們離開的方向。
    一跺腳，牛棟梁還是想要把董晨他們叫回來。
    隻是他剛邁動腳步。
    羊仕就一個健步跳過來抓住了他。
    “老牛！”
    “既然你這個學校非要辦下去，那就老老實實的接受外界的援助，別整那些花裏胡哨沒有用的了。”
    “這些好心人都是帶著滿滿的誠意過來的，你現在的任務，是組織學生們辦一個歡迎儀式！”
    “接受他們的捐贈和善心之後，就讓孩子們回到課堂，回到備戰期末考試的狀態！”
    “別在那個什麽越野跑比賽上浪費時間了。”
    “那根本就不是這些孩子該參與的東西，就算是他們真要逆天改命，也隻有讀書這一條路！”
    羊仕有些猩紅的目光和牛棟梁有些渾濁的老眼對上，眸中的情緒無比複雜。
    而牛棟梁邁出去要追董晨他們的腿，也在這一刻停頓了下來。
    接受物資和金錢的援助。
    這不就是自己一開始外出求助的目的嗎？
    “好…好吧…”
    牛棟梁的確是不舍得董晨他們走。
    但他請董晨他們來並不是為了交朋友，而是為這些山裏的孩子們謀求一份助力。
    隻是沒想到董晨他們來到這裏之後正趕上國家舉辦的越野跑大賽。
    這麽一折騰，稀裏糊塗就過去了一個多月。
    雖然孩子們都是在課餘進行訓練，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牛棟梁還是會擔心越野跑會影響孩子們的成績。
    還有。
    鄉鎮級別的比賽，縣級賽，都可以通過大巴車在當日往返。
    可市級賽，省級賽，全國總決賽呢？
    按照董晨他們的慣例，是每次比賽整個山村小學的孩子都要全部參加的。
    時間，浪費的太多了。
    當然，牛棟梁之所以有所退縮。
    還是因為他在某些方麵是有點認同羊仕的觀點的。
    山外麵的繁華和這裏孩子的生長環境就是天差地別。
    在這種巨大的差距中，真的可能會有孩子像羊仕說的那樣，被欲望衝昏了頭腦。
    俗話說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這裏的孩子，根本就沒有犯錯資本。
    一念之差，也許一輩子就完了。
    連個老實的窮人都做不安穩。
    “來來來！大家過來這裏集合了，咱們商量一下給孩子們捐贈物資的細節。”
    郭勇這時候才從懵逼中清醒過來。
    他以為要趕走父愛如山的人還要費點力氣。
    沒想到，那些人竟然自己溜了。
    現在大蠻山因為羊仕的那一篇圍脖已經被全國關注。
    在這個熱度下要是發揮好了，那可是妥妥的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簡直就是鍍金，撈金兩不誤。
    其他網紅見狀，也紛紛反應過來。
    尤其範依依，已經拋棄了董慶華，朝著牛棟梁跑了過去。
    “牛校長，我們帶來的物資主要是包括學習用品和孩子們的衣服鞋子，您看看我們是把物資運上山，還是您帶著孩子們去山下領取？”
    “牛校長，我們跟一些學生器材廠家有聯係，隻要你同意，我們立刻幫學校換全新的桌椅，一些比較先進的教學用具也會安排。”
    “牛校長，我家裏是開超市的，糧油食材全都有，以後可以長期供應大蠻山！”
    “牛校長……”
    “牛校長………”
    那些網紅一窩蜂的把牛棟梁團團圍住，看起來做慈善搞捐贈的心無比迫切。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稍顯稚嫩但又透著一股英氣的聲音忽然響起。
    “牛爺爺！”
    “董老師他們呢！？”
    和往日不同。
    平日裏總是踩著點上學的王凱今天來的特別早。
    昨天董晨問他的問題讓他心裏總是感到不安，以至於昨天晚上王凱都沒睡好。
    今天一大早他喂豬的時候又聽見董煥之的爹來他們村大呼小叫。
    喊著凡是有孩子在山村小學上學的家庭，都可以去白馬村領物資。
    說是有真正做慈善的好心人過來免費發東西了。
    王凱當時心裏的不安就到達了頂點。
    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白馬村來的那些人和董老師昨天的話有什麽關聯。
    可他的直覺告訴他。
    董老師可能要走！
    於是在幫母親做了一些家務又把飯給悶在鍋裏後，王凱跟母親打了一聲招呼，便撒腿朝著學校狂奔。
    少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慌張。
    但他知道他自己現在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那就是董老師不要走！
    一邊奔跑，王凱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這一個多月來和董晨他們相處的畫麵。
    尤其是和董晨並排奔跑你追我趕的一幕幕，那讓王凱想起來都會不自覺的笑起來。
    或許吧。
    從某種情感的角度上來講。
    這個少年在他的董老師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和父愛差不多的東西。
    那種情感很溫暖，又很有力量。
    指引著他前進的路，帶他開闊視野，也讓他無懼風雨變的堅強。
    而現在。
    董老師可能已經離開了。
    甚至來不及和自己道別，就那麽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片大山。
    “啊”
    一聲不甘不舍又無奈委屈的怒吼在蜿蜒的山路上乍然響起，驚的一群飛鳥四散奔逃。
    即便是腳下的路多難走。
    王凱以前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麽。
    可今天。
    他覺得這路好長好長。
    他恨不得像那些鳥一樣飛起來。
    飛到學校，飛到董老師身邊。
    求求他，不要走。
    可是終究，他沒有任何捷徑可走，隻能一步步的朝著目標奔跑。
    王凱想著。
    今天自己一定是破了自己以前的四公裏記錄了。
    要是董老師知道的話。
    肯定會誇自己吧。
    氣喘籲籲的，王凱邁進學校的腳步都有些踉蹌。
    而當他看到學校裏突然多出這麽多舉著手機的生麵孔卻唯獨不見董晨等人後。
    王凱發問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他這一聲問，直接讓牛棟梁莫名的心虛起來。
    “董晨他們……走了…”
    第一次，這個把青春韶華都留給了大山貧困兒童的老人不敢直視自己學生的眼睛。
    他怕他的學生問他為什麽，而他，又解釋不清。
    不過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王凱瞪了那些網紅一眼，轉身又朝著山下跑去。
    他，要去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