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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基地

    機甲的飛行速度遠遠高於這些交通工具, 在距離不斷被拉近的同時，暮雲昭他們發現了越來越多的人類車隊。

    看著飛行器和越野車上的標記以及陣型排列，可以肯定這些隊伍之間並不熟悉, 但不論他們從什麽地方趕來, 目標都統一地朝著前方。

    “好像都去09號幸存者基地。”

    “09號基地比較龐大，物資多, 相對來說防禦也強, 去那裏是明智的。”

    “不過怎麽感覺特別著急？”

    公共頻道內，大家看著光屏上的畫麵，紛紛討論。

    有物資車輪胎突然破裂，側身翻到, 無法繼續行駛, 然而一旁的車輛卻仿佛沒看見一樣，自顧自地往前跑，沒有一個停下來幫忙修理。駕駛員從裏麵艱難地爬出來後，沖著前麵著急大喊, 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隊伍遠去，幸好一位守護強者似乎聽到了, 調轉飛梭到他身邊將人一拉就快速地離去。

    “那車上的物資他們不要了嗎？”

    看輪胎印跡的深度，物資還不少, 就現在的帕尼爾星域, 失去一點都是損失, 更何況是滿滿一車。

    可顯然他們的確不要了，車輪滾滾帶起黃沙，轉瞬間隊伍遠去。

    畫麵呈現著一股迫切的焦慮。

    暮雲昭擡頭望了望天空, 魔氣的彌漫遮蔽恒星光芒，讓天色總是呈現一種灰蒙蒙的蕭瑟, 但至少還看得見。可現在黑雲一層層加重，把可憐的一點日光都給驅逐出去，快速地暗下來，仿佛有誰在渡天雷一般。

    “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秦月說。

    “嗯，心裏毛毛的。”秦小燭難得有點害怕。

    “你們看，他們把所有的物資車都舍棄了！”

    這個恐怖的天象下，不知是誰的提議，隻見那些奔馳的車隊裏，駕駛著緩慢沉重物資車的人連自己的車都不管了，直接從破損的車窗裏爬到了輕盈的越野上，隨便物資車在身後歪扭地撞擊在一起，留在原地。

    每個車隊都是如此，仿佛時間緊迫，隻想著快點趕路。

    天上原本還保駕護航的飛梭已經放棄地上奔跑的輪子，連能源都不節省了，直接推進器一開，沖向了09號基地。

    每個團隊的隨行強者也到了車隊前方，似乎想要舍棄後麵的累贅，但又放不下那份責任，矛盾了幾分鐘，飛梭速度一起，做出了抉擇。

    這時，暮雲昭道：“小鳳凰，計算這個星球的魔能總值。”

    “是。”

    鳳凰二號無法精確探測全球的能量，但是很快給與了答複：“主人，這片大陸的魔能波動處在低值，魔氣正在一股特殊的磁場下被吸入上空，地麵上屬於靜默期。”

    “靜默期……那不就是說……”

    頓時，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異口同聲道：“法陣！”

    來帕尼爾星域前大家都做過功課，很清楚惡魔之淵的傳送陣開啓條件，一旦魔能總值到達最低，處於靜默期，法陣就會相應被激活，將有新一批的魔物被送到這個星球上。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些人逃得那麽慌張！”

    “如果逃不進幸存者基地，那麽留在外麵的人麵對的就是魔潮……會被撕碎的。”

    知道了原因之後，再看天上的異象，才感覺到那法陣的恐怖威力，秦薇薇怔怔道：“所以天上的黑雲是魔氣凝聚起來的，這裏可是星球的另一麵，竟然都能輻射到……”

    “可根據歷史頻率，不是應該還有幾天的時間嗎？”秦重峰問。

    秦月回答：“應該是我們這批試煉者的加入，加快了魔能降低速率。”特別是殺死了那行星高級的海中怪物，總值定然立刻下降了一截。

    暮雲昭深深吐出一口氣，說：“不管怎麽樣，該遇上總要遇上的，小鳳凰，立刻聯係09號基地，告訴他們還有一批人尚在外麵，請求支援。”

    “明白。”

    同時，他在公共頻道內提醒：“全體加快速度，在法陣開啓前進入09號基地。”

    “是，暮雲首席。”

    不到一千公裏的距離，以機甲全速的話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然而小鳳凰卻很快得到了基地的回複：“主人，09號基地拒絕支援，且已經關閉一切入口，開啓了最高防禦。在魔潮退去之前，不接受任何人進出，請試煉者諒解。”

    這個消息讓暮雲昭微微一愣，但他很快理解基地負責人的選擇。

    與外麵幾萬人相比，基地內部上億人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防禦屏障的一次打開和關閉，不僅需要一個過程，還要消耗非常多能量，萬一在接收這些人的時候，迎來魔潮，造成防禦壁壘來不及鞏固就被打破，那整個基地就完了。

    而試煉者都是領域級以上的強者，帝國最優秀的戰士，本身的裝備足夠精良，麵對魔潮必然有能力對抗，就不必再浪費基地的資源了。

    秦如蘭聽著不太高興道：“可這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們是來幫他們的。”

    秦月說：“不過這也是明智的選擇，如果我是基地的負責人，我也會這麽做。”三個月的淪陷，帕尼爾星球上的人早已經體會過毫厘差池帶來的慘痛代價，並非一句人情就能讓他們忘記。

    隨著機甲推進，09號基地的麵貌逐漸在光屏中打開，是一座黝黑的巨型封閉城市，總共四個進出關卡，現在已經全部關閉。

    “咦，這個基地似乎是一艘時空母艦改造的。”

    “也就隻有時空母艦擁有這麽強悍的防禦力之外，還能容納那麽多的人口。”

    現在這艘猶如堡壘一般的時空母艦為了節約能約，科技燈光之類全部關閉，信號散發微弱，隻有防禦係統開啓，攻擊係統進入備戰狀態，鐳射光炮提前預熱，補充能量，電流不斷竄動，給緊張的氣氛帶來更深的危機感。

    不過試煉隊可以不進去，就近找個地方挨過魔潮也容易，但是那些緊趕慢趕從其他地方一路趕到基地的幸存者，卻久久地徘徊在門口不肯離去，有的哭天喊地死命拍打著關閉的入口。

    隨著魔物進入星球的時間越久，吞噬的人類也越來越多，不少魔物迎來了進化，它們若是逃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清理，如“海怪”那般，多次進化之後實力就會到達一種恐怖的階段。

    原本還能利用城市自帶的防禦工事，抵擋初級魔潮的小型幸存者基地，現在已經越來越無能為力了，被盯梢之後若不認命，隻能提前舍棄了這些小基地，湧向附近的大基地。

    而09號就是這塊陸地上幸存者的首選。

    魔物未降臨之前，對普通人來說，趕路不過是時間和金錢的消磨，但現在，卻是生與死的考驗，拚的是命運之神的眷顧。

    這些隊伍出發時，每個小基地湧出來的足有上萬人，可現在，到達09號基地時，多的也就幾百上千，少的隻有幾人，甚至全軍覆沒在了路上。

    他們有著強烈的生存意誌，能夠舍棄一切物資，克服所有的恐懼，邁過艱難困苦，甚至拖家帶口地到達目的地。

    可明明生的希望就在眼前，隨著法陣的即將激活，魔潮的到來，09號基地卻拒絕任何外來人員。

    瞬間破滅的希望被放大在光屏上，絕望的目光仿佛通過了神經元接駁入了每個試煉者的神識，令他們心髒狠狠地絞痛。

    同時直播間裏的觀衆看著這些死死趴著基地大門，不肯甘心的人，他們有的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孩子高高舉起，希望給孩子一個通融，可惜基地依舊無動於衷。

    這些畫麵令觀衆的心肺不由地跟著抽搐起來，難以想象自己處在這些星球原住民的境地，會怎麽樣？

    [看到他們，想想我還有舒適的家，一份操蛋卻穩定的工作，還能在這裏看直播，突然就知足了。]

    [跟死亡比起來，一切的困難都不是困難，有地方能捐物資嗎？我可以出一份力。]

    [帝國不缺物資，隻是送不進去。]

    [我一直想問，為什麽不將幸存者從淪陷的星域給帶出來？隻要趁著魔物沒反應過來，或者讓強者開辟一條道，給星艦出入的機會不就行了？]

    這個問題引起了不少共鳴，點贊人數很多，直到一條彈幕出來。

    [你在開什麽玩笑，這五個星域被魔氣汙染，就算是幸存者沒有直接接觸過，空氣呼吸也會沾染上，若是一不小心被魔物或者魔人混入，整個帝國都會遭殃！每個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就算從戰場回來，也得經過帝國一係列檢測，確認沒有問題，才能自由行動。]

    這個回答後麵也跟了一串的贊。

    [那可以找個次級無人居住星給他們暫時落腳吧，等檢查沒問題，再給自由？總比這樣連一個遮風擋雨的安全地方都沒有，生命受到魔物嚴重威脅的要好！這是帝國的責任！]

    [是的，帝國的責任。]

    [我覺得可能有其他原因，魔物剛出現的時候，每個星域總會有人在第一時間乘坐星艦逃跑吧？那些權貴，大富豪不可能那麽大義凜然地留在裏麵跟平民共存亡，但是你們有聽說過哪個名人逃出來了嗎？]

    這個彈幕一出，觀衆們紛紛恍然，接著不由地在星網上搜尋，結果……

    [沒有！]

    [我認識一個，但她那時候根本不在裏麵，所以不算。]

    [多德家族那幾天剛好全部都在飛龍星本家聚會，現在這家族的所有直係當權者全體玩完，反而沒資格參加的旁係私生子都活得好好的，現在為了爭奪家族資源上了新聞！路德家族在飛龍星域算數一數二了！]

    [哈哈，阿裏木星域也有一個，福田第一大富豪帶著妻子去阿裏木度假，現在也失蹤了，兒子和女兒為了家産打得要死要活。]

    不管是哪個星域，真遇到危險，當權者有錢人是最有能力逃走的一批，可連他們也沒機會，那麽……

    [既然說到這裏了，我想請問大家，早些時候前去幫忙的強者們有回來的嗎？]

    這一個彈幕是最驚悚的。

    [沒有。]

    [沒有。]

    [連消息都沒有。]

    [我來直播間就是為了有可能看到他，真的很擔心……]

    [我也是，不知道試煉者們能不能碰到她。]

    [天哪……]

    ……

    這些顯然都是強者的家屬在回複，然後直播間被短暫禁言了。

    09號幸存者基地外聚集了十萬人，都是從各地的小基地裏湧過來的，包括之前甩下隊伍提早離去的飛行器和人類強者，也沒能及時進入。

    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等級不夠高的機甲光屏上畫麵出現了一陣扭曲，信號開始紊亂起來，顯然，有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幹擾機械程序。

    “我得緊急降落了，機甲出現了擾亂現象。”

    “我也是，能量運行不暢通，已經發出警告。”

    “智能係統出現宕機。”

    ……

    公共頻道內，試煉者們的機甲接二連三出現了問題，如今法陣還沒形成，已經造成了強烈的磁場幹擾，他們不能再這樣懸在空中。

    可惜，前方幸存者基地進不去，於是不由詢問暮雲昭。

    “暮雲首席，請問接下來您有什麽打算？”

    鳳凰二號的界麵上，各種數據和探測情況不斷跳躍，魔能波動不升反降，幾乎到達零。

    然而暮雲昭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法陣帶來的假象，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主人，整個星球都籠罩在這股能量之下。”光屏上的索爾洲閃爍著紅光，“傳輸陣形成的瞬間會有強力磁場，小鳳凰無法確定是否會受幹擾，建議您盡快降落。”

    秦重峰看著光屏地圖，說：“離這裏2萬公裏的西南角有一處運輸樞紐，有幾艘廢棄星艦，可以暫時充當落腳點。”

    暮雲昭看著基地門口徘徊不去的人，輕輕一嘆：“我們走了，他們怎麽辦？”

    “說實話管不了那麽多。”秦薇薇冷漠道。

    其他人都沒有反駁，性命在這裏變得非常廉價，甚至還是累贅。

    強者跟普通人終究是兩個世界。

    然而暮雲昭卻說：“廢棄星艦的防禦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這艘時空母艦相比，就算到了那邊，遇上魔潮，還是得靠我們自己打退。”

    秦茹驚訝道：“你想留下來？”

    秦如蘭撇了撇嘴，“時空母艦的防禦力再強也跟我們無關，人家可不讓我們進去，首席，你別爛好心了。”

    暮雲昭的手指在光屏上切換，通過小鳳凰的掃描直接將整個基地防禦和攻擊布局呈現出來，他說：“雖然防禦蹭不到，但是這艘時空母艦的攻擊能量還是可以借用一下的。別忘了，我們最主要的任務雖然是破壞法陣，但是功勳也多多益善，有時空母艦的力量增幅幫助我們獵殺魔物，難道不好嗎？”

    “可法陣召喚出的魔物一定非常多，跟據前幾次的記錄，會形成魔潮，我們抵擋的住嗎？”秦薇薇有些懷疑道，“別忘了，基地都嚇得龜縮起來，不顧外頭人的死活。”

    “隻要不是再來一個行星級巔峰，假恒星級的神識，我都能撐得住。”暮雲昭自信道，“而且……”他望著光屏上那些雖然被拒之門外，但依舊努力選擇安全角落，為了身後的家人拿起武器的人們，笑了笑，發自內心地說，“我想保護他們。”

    強者該心存憐憫，盡所能幫助弱小，這些千裏迢迢經歷九死一生的人都沒有放棄，他怎麽能無動於衷，冷漠而去？

    這可不符合星恒宮的道義。

    他從小星係而來，一路變強就是為了保護家園，同樣的，他也不能對其他星球的弱小視而不見。

    試煉試的是什麽，該是那顆越發包容的心。

    一聽到這話，大家就知道暮雲昭已經打定了主意。

    這位首席心腸軟是真軟，瘋起來也真瘋。

    暮雲昭猶豫著說：“你們若是想要離開，也沒關係……”

    秦成風不耐煩道：“得得得，這種屁話不要講，我們是一個團隊。”

    “先說好，要是撐不住，我一定會逃的。”秦薇薇磨了磨牙，“一定會！”

    秦如蘭長嘆一聲，“留吧留吧，我也想不出兩邊究竟哪個更好一些。”

    秦停雲說：“既然都來試煉的，哪有遇到魔物就跑的道理，打唄，反正有首席沖在前麵。”

    秦月和秦茹是最沒有異議的，她們屬於天恒星極院，入門的第一天就先背誦門規，第一條就是斬妖除魔，幫扶弱小。

    暮雲昭是首席，他做的決定，不管是留下還是離開，她倆一定會支持，隻是離開符合秦家的利益，留下卻更順她們的本心。

    “我們也想留下。”雙胞胎異口同聲道。

    秦重峰：“……”行吧。

    至於秦小燭，她非常堅定，“小少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九個人一致通過後，暮雲昭將他的安排發布到公共頻道裏，出乎意料的，所有人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暮雲首席，你指揮就行，我們克拉爾小隊聽你的。”那位紅發領域六階隊長率先發話。

    其他人也紛紛表態。

    “好，全體注意，所有人於09號基地入口集合，等待法陣的幹擾結束。”暮雲昭將基地掃描圖和坐標位置分享到頻道內。

    “明白！”

    “總共有四個出入口，請按照隊伍名單，分別到達指定地點，建立臨時防禦工事，唯一的要求，請庇護那些無法進入基地的人。”

    “是！”

    天空已經完全烏黑，彌漫著一絲絲紅光，妖異的閃電穿梭著，帶來明暗不一的短暫亮光，恍惚中，好像有一張張可怖的臉扭曲著，猙獰著浮現在空中，朝著法陣的方向湧動。

    “爸爸……”一個渾身傷痕的小姑娘扯住父親的衣服，她已經沒有眼淚了，眸光空洞，掙紮著虛弱的□□。

    小姑娘的父親曾跪在地上高舉起她，請求基地憐憫。

    連日的擔驚受怕加上滿身傷痕，讓她持續高熱不退，拚著一口氣才到達這裏，身體已經搖搖欲墜，急需要藥品和治療艙救助，但是任憑父親如何哀求……依舊進不去。

    不隻是她們，每個被拒之門外的人眼裏的希望之光猶如風中殘燭，似乎輕輕一吹就能熄滅，他們無法再用09號基地這根幻想中的胡蘿蔔讓自己再鼓起勇氣。

    現實給了沉痛一擊，讓他們連日的掙紮成了一場笑話。

    “其實，早點死也挺好的，不用再害怕了……”忽然，有人眼裏續滿淚水，害怕地抱住自己的雙臂。

    “是啊，魔物已經很可怕了，我們怎麽可能支撐到魔潮結束呢？”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我隻想活著……隻想活著而已……”

    “帝國就這麽舍棄我們了嗎？”

    大家嗚咽的悲鳴，喪氣的話讓周圍氣氛變得更加淒涼，絕望的陰影緊緊地籠罩著他們，甚至連手裏的武器都快拿不住。

    “閉嘴，我不想死，都到這裏，我得拚一拚！”有些人忍不住猙獰著臉吼道，卻無法掩蓋自己的恐懼。

    隨著魔物的等級提升，普通人就算拿著武器也無法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魔潮馬上就要到了，年輕的父親不知道自己跟女兒能不能再有那份幸運活下來，但他別無選擇，隻能握住手裏不知從什麽地方撿來的刀，用來反抗魔物，也用來……了解自己。

    “別怕，爸爸和你在一起。”他安慰著小姑娘。

    死在一起，活著也在一起，如果能活的話。

    小姑娘抱住父親的腰，乖乖地點了點頭，她其實已經太累了，很想……閉上眼睛。

    但她知道若是她死了，爸爸會很難過，所以她努力地睜著，望著天空，直到……

    “爸爸，好多的星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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