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葉渡是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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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不要說真正的封疆大吏跟自己一個小小郡守之間的區別。
    那可是正三品上的朝廷要員,而自己不過是從四品的渣滓。
    人家一句話,自己都廢了。
    可是麵對下跪的唐禎,蒲大磐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呆愣楞的木頭人一樣。
    “大人,大人?”
    唐禎跪在地上向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袖。
    對方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這在唐禎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處置使,連大都督府都不得不給他麵子。
    現在大乾的朝堂亂的一團糟,像是他這樣的人物,在地上方就跟皇帝一樣。
    這要是擱在亂世,他直接稱王都夠了。
    這樣的人物,竟然在恐懼?
    他到底在恐懼什麽?
    唐禎覺得自己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什麽。
    當然,心裏還有很多疑惑。
    他自忖自己帶來的應該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他怎麽一點興奮的原色都沒有。
    甚至還害怕,處置使大人的反應,真的太反常了。
    他莫不是已經從了契丹人了吧?
    想到此處,唐禎甚至感覺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可這種念頭一旦出現,便讓人忍不住開始發散思維。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很合理。
    他之前就聽說過蒲家的一些傳聞,說他們跟傳統的華夏士大夫格格不入,明明已經入朝為官,但是很多事情,做得跟華夏的傳統禮儀格格不入。
    如果說,這位處置使大人,真的還有一點華夏觀念,甚至說跟自己一樣的話,自己帶來的消息絕對是喜訊。
    好幾百個契丹人的首級,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為了保險起見,自己臨行前,還專門找了人,檢驗了契丹人的首級,確信不會被人指出來殺良冒功。
    如此興奮的事情,他卻表現的如此的震驚,甚至惶恐。
    這隻有一種理由可有說得通,那就是這位處置使有可能是敵國的奸細。
    雖然唐禎夠契丹人做交易,但是從心底上,他還是瞧不上契丹人的,更不會真的將大乾賣給契丹人。
    但旋即他又覺得自己的推論有問題。
    處置使已經外放的極限,除了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府、王府的王爺,就沒有品級和權力比他更大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這位處置使大人,沒有理由通敵賣國啊。
    契丹人就算是砸鍋賣鐵,也給不了他多少好處。
    但你說他不通敵賣國,怎麽做出了這種反應。
    現在河東道、河北道,正在被契丹人蹂躪,到處都是戰敗的消息。
    前些日子傳說,幽州附近的不少城池,已經被搶劫一空,連人口都被帶走了。
    幽州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連城門都不敢開。
    最後很多百姓沒有百姓,隻能逃入了滄州,甚至河南道避難。
    這種情況下,契丹人騎著戰馬追殺,不知道死傷了多少人口。
    可想而知,現在朝堂上的聖人和政事堂的相公們,有多鬧心。
    盡管他們看不到外界的慘狀,但是他們肯定能大體知道外界的情形。
    這麽搞下去,起碼三分之一的江山要淪落到契丹人的手裏。
    這種絕望的氛圍之下,將這個勝利的消息送到朝廷去,重賞肯定是少不了的。
    處置使大人如果正常,他能想不明白一點?
    還是,處置使大人,跟自己憂慮一樣,這麽大的功勞吃不進去?
    靈光一現,他忽然反應過來。
    大乾的邊軍,王府,都被契丹人打得一塌糊塗,落花流水。
    現在的大乾聽到契丹二字,都哆嗦。
    而河南道這邊兒卻將進犯的契丹人打的落花流水,你這樣河北道的大都督府、幽州的王府,以及朝廷派去救援軍隊的將領臉麵往哪裏放?
    這是**裸地踩在腳底下啊。
    對,一定是這樣的。
    蒲家在朝中麻煩事不少。
    這又是一個超級的罪人的功勞。
    自己還是因為過於興奮,考慮事情有些不周到了。
    這種情況下,隻要軍功報上去,朝廷的大佬們,肯定會群起發難。
    尤其是邊軍大佬,別看他們打仗不行,但是他們一個個手握重兵,可以左右朝堂。
    這個時候,你敢打他們的臉。
    他們很有可能上書朝廷,要求處置使去前線對抗契丹人。
    你不是很能打嗎?
    那你來吧?
    這契丹的賊子是殺不完的,你趕緊過來殺。
    你是要行軍大總管,還是節度使的名義都可以給你。
    但是隻要你來了,就會發現,這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邊軍,乃至遼東的手握軍權的大佬,都會想方設法坑死你。
    大乾的朝堂,地方衙門,民間的矛盾很多,很複雜。
    而大乾的邊軍問題,也相當複雜。
    “葉渡!”
    “你個畜生!”
    “我跟你沒完!”
    驀然之間,蒲大磐惡狠狠的從牙齒裏蹦出來幾個字,旋即又倒吸了一口冷氣。
    唐禎瞬間愣住了。
    唐禎忽然覺得,自己十有**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事情。
    葉渡確實不需要功勞,朝廷也不會賞賜給他什麽東西。
    做到郡守,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除非他真的舉旗造反,不然朝廷不可能給他更高的官職。
    所以自己當時認為,葉渡有理由,有必要拿著人頭跟自己交易。
    但是自己忘記了一點,葉渡在河北道是有根基的,那邊兒有很多關係跟他不錯的軍方人物。
    這些人都渴望軍官到了一種夢寐以求的地步。
    甚至根據他得到的資料來看,葉渡之前就是靠在河北道倒賣軍功起家的。
    他成立了類似於仆從軍一樣的組織,專門幹一些辛苦活,而得到的軍功人頭直接賣給軍隊。
    這個時候,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賣給他們。
    現在的河北道也很缺乏軍功,畢竟契丹人肆虐,朝廷一直在問責。
    可葉渡卻沒有,而是選擇賣人情給自己和處置使。
    這明顯是個大坑啊。
    想通了此種關係,唐禎情不自禁地冒起了一身冷汗。
    葉渡表現得粗魯不堪,看起來沒有什麽心計,但是全都是套路。
    自己腦子不好使,跳進坑裏來也就算了,竟然連帶著也將處置使大人也帶進來了。
    難怪處置使大人不願意見自己,實在是自己太愚蠢,給他惹來了天大的麻煩啊。
    他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覺得絕望。極度的寒意籠罩全身,他甚至感覺自己也開始發抖了。
    唐禎的腦補,對於蒲大磐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其實剛才這個蠢貨一開口,他就感覺到麻煩了。
    他雖然是葉渡名義上的上官,但是實際上,自己蒲家跟葉家是在很多方麵進行著競爭的。
    尤其是在海上貿易,蒲家是葉家的強力競爭對手之一。
    葉渡沒有理由,平白無故的給自己送好處,還是現在炙手可熱的軍功。
    所以一刹那間,蒲大磐就想清楚了,葉渡是在給他送麻煩。
    沒錯,契丹人。
    別管劉島的契丹人如何,在契丹人內部看來,他們是一體的。
    一下子死了幾千人,很有可能讓本來對河南道不感興趣的契丹人,蜂擁而至,找自己的麻煩。
    但是契丹人肯定不會去找葉渡的麻煩,畢竟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但是不代表他不會報複河南道其他的地方,比如說直撲齊州城。
    此外還有一點,便是劉島的契丹人。
    沒錯,劉島的契丹人是最直接的報應。
    要是那邊兒的契丹人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會怎麽想?
    隻怕,他們最恨的不是殺了他們人的葉渡,而是他們這個河南道處置使。
    沒錯,劉島的契丹人,十有**會被誘導,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所為,到時候將怒氣發泄到自己身上。
    契丹人都是睚眥必報的性格,他們肯定會報複自己的。
    再者便是朝廷的錯綜複雜的關係,這消息一旦走漏,別說是功勞了,自己不被再薅一層羊毛就不錯了。
    朝廷很有可能逼迫自己去前線,既然你處置使那麽能打,為什麽不去前線呢?
    朝廷不會吝嗇功勞的,你隻要敢打,我什麽都可以給你,甚至異性王都能封賞給你。
    可這又有什麽用?
    自己是來大乾賺錢的,不是來玩命的。
    到時候為了安寧,少不得又要被大乾坑害錢財。
    “來人!”
    越想越氣的蒲大磐在冷靜下來之後,第一次開口。
    “來人!”
    “都死哪裏去了。”
    好一會兒,剛才通風報信的親信,重新回來。
    “快,告訴馬彬,讓他務必要嚴加防範!戰事隨時會爆發!”
    蒲大磐氣急敗壞的喊道。
    親信有些莫名其妙,下麵人胡言亂語,您是處置使,怎麽也跟著糊塗起來。
    葉家軍剛消滅了那麽多契丹人,怎麽可能有大規模的戰事。
    誰不知道,河南道最大的麻煩是葉家軍,他都向您示好了,總不可能接著就叛變吧?
    蒲大磐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命令有問題,看到手下茫然的表情,氣急敗壞到,“還愣著做什麽?趕緊去!”
    親信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提醒馬彬大人,要防範誰?”
    蒲大磐氣不打一處來,就突然粗魯地脫掉靴子,對著親信扔了過去,正好砸在了親信的臉上,頓時鼻血流淌出來。
    蒲大磐卻視若無睹,怒吼道,“除了劉島的契丹人,還能有誰?”
    親信一肚子的疑惑,但是不敢多問,急忙抱頭鼠竄,下去送信去了。
    蒲大磐扔出去靴子之後,瞬間感覺自己又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坐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喘息了一陣之後,又躺在了床上。
    這位處置使大人,越想越怕,越想越覺得危險。
    契丹人要是瘋狂起來,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他。
    契丹人的報複心理是非常強的,一旦對方報複,自己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
    為了躲避大乾的收割,蒲家在契丹人的地盤,開創了很多生意,可以說是將起碼三分之一的財產轉移過去了,另外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財產在海外。
    偌大的大乾隻是個空殼子,但又可以給蒲家源源不斷的輸送養料。
    可以說,隻要契丹不倒,自己的利益隻會越滾越多。
    但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契丹人肯定會直接針對自己。
    這意味著,他們蒲家兩代人努力經營,很有可能毀於一旦。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如果說契丹人的報複過於殘忍,將自己在契丹的財富全都搶奪,自己隻要河南道不倒,還可以源源不斷的造血。
    但是劉島還有契丹人呢?
    以他們的性格,絕對會報複。以往常來說,劉島的契丹人的操作,無非就是登上掠奪,製造大片的無人區。
    往常來說,死點人而已,大乾每年都死人,也沒見人死絕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朝廷鑒於河北道動蕩不安,很有可能局勢徹底迷亂,派出來個大人物。
    任命了崔家子,崔元英為河南道、河北道、河東道大行台尚書令,管理轄區內的軍政事務。
    也就說,自己已經從地方最高行政長官,瞬間變成了渣滓。
    在自己頭上,不僅有尚書令,還有大行台尚書左右仆射。
    聽說聖旨裏就寫著,即便是處置使,也有先斬後奏之權。
    可能這位新來的尚書令,不熟悉蒲大磐,但是蒲大磐卻聽說過很多關於崔元英的事跡。
    這是個實打實的狠人,不要以為世家子都是廢物。
    先帝在位時,這位崔家嫡子便已經是名震一時的將軍了,他曾經率領大軍與突厥交戰與鬆峴,隻用六天便以三萬大軍,橫掃了突厥左賢王默棘連,俘獲突厥大將十人,部將三十七人,士兵七萬人,米八十萬石。
    與他威名同時存在的便是他的凶名,這位崔家子,對於轄區內的官員,不分文武,可以用狠辣二字來形容。
    隻要能配合他完成任務,什麽都好說。
    隻要讓他不順心,頃刻間讓你滿門抄斬。
    據蒲大磐所知,當時擊敗默棘連之時,被他以各種理由斬殺的地方官員,不下數百人,其中不乏州牧、刺史之流。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人物,而自己恰恰有可能在這個時候,撞到槍口上。
    所以,葉渡是真的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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