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希敲碎了孔雲明的心防。

    他最後一絲僥幸被洞穿。

    孔雲明看著蘇希，他咬緊牙關，眼睛瞪的像老牛，密布血絲的眼球寫滿他的憤慨與不甘。聲音幾乎是從他喉嚨裏蹦出來：“輸給你，我想不通。”

    蘇希笑了笑，說：“孔雲明，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敵人。你在我眼裏也構不成對手。像你這樣貪得無厭又幼稚可笑的家夥，不過是順手為之。你真以為我和你一樣，腦子裏隻想著爭權奪利？”

    蘇希居高臨下的看著孔雲明。

    正氣凜然。

    他在境界上碾壓孔雲明。

    孔雲明盡管內心有一種認為蘇希是故作姿態的‘鄙夷’，但他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蘇希此刻確實有點理想主義的光芒在綻放。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炫耀你是贏家？”

    孔雲明看著蘇希。

    蘇希說：“談談清水灣的項目，這是東升集團的資產，怎麽就被你拍賣了？還有，你為什麽要將瀝青廠的土地從工業用地變成商住屬性？”

    孔雲明冷笑一聲，他看著蘇希：“蘇希，你不要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我確實收了錢，但是，我比你懂經濟。你滿嘴掛著老百姓，其實不過是打著為‘老百姓好’的幌子爭奪權力。”

    “你應該清楚，要帶動經濟。靠那家瀕臨倒閉的瀝青廠不行，靠那些下崗工人更不行。你不將土地性質改變，人家憑什麽將大把大把的資金投到東明？憑什麽把連接鵬城的高速公路修到這裏？”

    蘇希看著孔雲明：“那瀝青廠的下崗工人就活該嗎？”

    孔雲明也看著蘇希，這是他們第一次政策辯論：“蘇希，我告訴你。每個時代都有掉隊的人，為什麽其他工人能找到活路？為什麽就隻留下這一群下崗工人？在經濟發展的浩蕩洪流之下，他們不思進取，就應該被淘汰。我們是要為大部分人負責，是要為子孫後代負責，是要為東明的未來負責。不是為了那幾十上百個死守老廠的工人負責。而且，這話事情，你隻要再拖一拖，他們的胃口自然就小了，當他們認清現實，不再獅子大開口，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孔雲明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不要總覺得自己是什麽父母官，你當不了父母官，人家也不會把你當成父母孝敬。他們隻想要錢，而且永不滿足。我給你一句忠告，收起你的悲天憫人。當官的人，一定要懂得取舍。你是為大部分人服務的，不是為一小部分人服務的。”

    蘇希說：“孔雲明，你知道為什麽這些人找不到出路嗎？你知道為什麽那位槍殺聯合地產經理的曠會長會那麽年輕就死亡嗎？因為他們在瀝青廠幹了大半輩子，他們的身體深受環境汙染影響。你知道瀝青廠的環境汙染有多大嗎？你有沒有聽取過環保部門的意見，你有沒有對那塊土地進行過監測？貿然的將它從工業用地變更成住宅區，將來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你負責的起嗎？”

    說到最後，蘇希用力敲了敲桌子。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為了錢，但他們應該得到這個錢。這個工廠建國以來，很長一段時間為嘉州、為粵東乃至全國的建設做出過突出貢獻。這些工人的身體也因長年累月與這些化學用品打交道而變垮，現在你一句話，說我們當官隻為未來負責，隻為大部分人負責。是不是太冷血無情。”

    “還有，將來東明的居民花了大錢購買清水灣的房子，他們住進去後，因為土壤汙染、水質汙染患病。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

    “我們搞城市建設，要經濟發展，要講科學。我們既要金山銀山，也要綠水青山。”

    蘇希最後撂下狠話：“清水灣的項目必須停下，環保評估未通過，誰也別想動。我蘇希不想當這個千古罪人，你孔雲明，也背不起這個責任。”

    蘇希目光灼灼，他瞪著孔雲明。

    孔雲明敗下陣來。

    他低頭沉思良久，然後，他抬起頭，問蘇希：“真的有這麽大的危害？”

    “這是工作小組這段時間做的各項環境調查報告，今晚剛從省裏發回來的。”蘇希遞給孔雲明：“你還想知道那些下崗工人裏有多少身患重病的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如果沒有處理好。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曠會長站出來拚命。”

    “反正，在你眼裏，他們是被時代淘汰的人。但是，不要低估嘉州人的血性。”

    蘇希看著孔雲明。

    孔雲明看了看材料，又聽蘇希這麽說。

    他的思維轉過彎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他抬起頭：“你怎麽之前不和我說？”

    “之前我隻是懷疑，我沒有拿到科學的環境調查報告。還有，我之前和你說，你會聽嗎？”

    蘇希繼續說道：“你現在趕緊將東升集團那塊地的情況細節告知我，我需要立即將這塊地追回。”

    孔雲明苦笑一聲，他搖了搖頭，說：“追不回了。”

    “為什麽追不回？”

    孔雲明說道：“你可知道聯合地產背後站著誰？”

    “誰？”

    孔雲明歎了口氣，說：“蘇希。你今天跟我說的這番話，我高看你一眼。我勸你不要去和聯合地產做對。他們的背景是你不能想象的。”

    “說，誰？”

    “聯合地產有兩個老板，一個叫童穩成，一個叫劉哲輝。劉哲輝的父親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你敢動嗎？我現在說了這句話，你覺得市紀委敢寫進報告裏嗎？”

    孔雲明對蘇希說：“我建議你和劉哲輝好好聊一聊，劉哲輝是個聰明人。如果你能拿其它地和他做交易，說不定他會將這塊到嘴的肉吐出來。”

    蘇希看著孔雲明。

    孔雲明平靜的說道：“這不是激將法。你能把我拉下來，不代表你能動劉家。劉哲輝的父親來頭不小。”

    “你把東升集團那塊地的轉讓細節交代清楚，我怎麽處理這件事情，由我來決定。不需要你操心。”

    唉！

    孔雲明歎了口氣。

    然後，他忽然問道：“你把我拉下來，大概率是要去主管區政府了。歐文生撿漏的能力真強，這就是官場運氣。你能告訴我，你對清水灣的規劃是什麽？”

    蘇希看著孔雲明，說：“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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