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明的擔憂絕非是多餘的。
    同級監督這件事情在其他市紀委書記身上，基本是形同虛設。市紀委書記頂多是監督一下市管幹部，對省管幹部，壓根就不會去查，有什麽線索，也隻會內部消化掉。
    但如果是蘇希擔任天南市市紀委書記，那天南市會發生怎樣的局麵，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高宏陽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愣了一下。
    他罵了一句：閆峰這個老狐狸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呀。他們怕蘇希搗亂，難道天南市就不怕蘇希亂來。
    高宏陽倒是希望蘇希去擔任江東省公安廳的廳長。
    如果馮永豐真的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名，他肯定是要幫一幫場子的。
    畢竟，哪個地方的一把手會歡迎蘇希這樣的人呢？
    蘇希是個油鹽不進而且能力極強的人，他到哪兒都能整出動靜來。高宏陽作為天南市的一把手，他絕不希望天南搞出什麽大亂子來。
    雖然他對自己的操守還是有一定信心，但現在是以GDP論英雄的時代，政績不是靠反腐敗鬥爭裏的數字顯現，是靠實實在在的經濟數據。
    要是讓蘇希來當天南市的市長，高宏陽舉雙手讚成，全力支持。
    但讓蘇希來當市紀委書記，堅決反對。
    天南經不起折騰。
    …
    這場原本是成立專案組的會議在江東官場引發了劇烈反響，討論聲此起彼伏。
    但討論的重點不是智明和尚案會有多少官員卷入，專案組會查到什麽程度為止。
    而是蘇希和副書記曹雲來、省委組織部部長閆峰之間針尖對麥芒的較量。
    以及蘇希的人事問題。
    蘇希到底是要去當省公安廳廳長，還是去當市紀委書記呢？
    對於絕大部分官員來說，蘇希去擔任省公安廳廳長比較好，尤其是對天南市的官員來說。但是，對省裏，尤其是省裏排名靠前的官員，蘇希擔任市紀委書記才是最好的選項。
    畢竟，蘇希要是掌管全省公安係統，天知道會發生什麽。
    以後但凡哪個親朋好友出了點什麽事情，誰還敢去打招呼？
    蘇希可是屬狗的，他的狗鼻子靈敏的很，他還和京城防治腐敗局有關聯。
    這樣的人，不得不限縮他的管轄範圍。
    當然，也有一部分官員認為，為什麽好端端的要討論蘇希的人事調動呢？蘇希擔任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才多久，為什麽要給他再升半級？
    這就是因為蘇希在省會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
    今天他能查智明和尚案，明天保不準就查出其它什麽掮客案，投資案，違規持有股票案…有人不放心。
    倒不如將蘇希限縮在市紀委的範疇裏。
    而且，蘇希是有背景的。
    你要調動他，總得有理由。
    還不能將他分配。
    那就隻能在天南市內打轉。
    畢竟，臉皮還沒有完全撕破。
    …
    曹雲來回到辦公室，他是非常生氣的。
    他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就對閆峰說：“我早晚要將這個小王八羔子送進去！”
    閆峰對他說：“曹書記，要慎言啊。”
    曹雲來看了一眼四周，問：“你有時間沒有？去我辦公室坐會兒？”
    閆峰點點頭。
    兩人徑直往曹雲來的辦公室走去，曹雲來就在這一棟辦公。進了辦公室，曹雲來囑咐秘書：“小馬，把我那個武夷山大紅袍拿出來。”
    說著，他對閆峰說：“這是母樹上摘的，每年就產20斤。我有幸拿了5兩，味道著實不一般。”
    閆峰擺擺手，說：“我對這些一竅不通，你給我喝，也是牛嚼牡丹，大煞風景。”
    曹雲來揮了揮手，他讓秘書趕緊去了。
    曹雲來是一個講排場的人，也是一個虛榮的人，也是一個熱衷於名利的人。所以，他的辦公室內部裝修非常考究，盡管有所謂的標準，可他這房間裏點的都是龍涎香。一進來，就有一股令人頭腦清明的香味。
    他坐的椅子也是有講究的，雖然看上去是一把木椅子，但是上等黃花梨，而且黃花梨的內部還鑲了金，這是木中藏金。
    “老閆。這個蘇希著實是個麻煩，要想辦法將他踢走。要不，找個由頭，將他關進去？”
    曹雲來比了個‘一不做二不休’的手勢。
    他辦事的風格就是幹淨利落。
    閆峰擺手，說：“蘇希已經成了氣候。而且，你能抓他什麽問題呢？經濟問題？還是工作作風問題？”
    “這不是隨便找嗎？抓個虱子放他頭上，他能洗的幹淨？江東是我們的江東，不是他蘇希的江東。”曹雲來語氣放低，聲音放緩，說：“再說了，不是還有老爺子坐鎮嗎？”
    閆峰講：“你要找虱子，也得分地方分時候。蘇希要是占據著市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你怎麽給他放虱子？但如果，他是市紀委書記，還是有一些機會的。”
    曹雲來眼睛一咕嚕，他說：“你的意思是…將蘇希調整到天南市市紀委書記的位置上，是第一步？”
    閆峰點頭：“這也是老爺子的意思。”
    “老爺子關注到這件事情了？”
    “郭向華都跳樓了，老爺子能不關注到這件事情嗎？”閆峰沒好氣的說：“在老爺子心裏，郭向華的地位可比咱們重要。郭向華如果沒死，現在已經是天南市市長，他是被當成江東省省政府主要領導來培養的。老爺子親自給他定了個七年計劃。可惜…”
    閆峰扼腕歎息。
    按照原來的計劃，郭向華今年解決市長，換屆的時候，就接高宏陽的市委書記，進入到省委班子。再接著，就從市委書記的位置跳到省政府的主要領導…這是一條既定路徑。
    但現在，一切都沒了。
    這時，茶來了。
    茶香四溢。
    閆峰抿了一口。
    曹雲來又說：“那蘇希當了市紀委書記，怎麽整他？”
    “這就得看你了，雲來同誌。你可是整人專家。你還是從天南市起來的，你能不知道怎麽抓虱子？”閆峰意味深長的看著曹雲來。
    閆峰笑了。
    兩人都笑了。
    他們是有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