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雲來是軟弱的。
    他具有強烈的妥協性。
    他能接受蘇希指著鼻子罵，然後給一顆甜棗就燦爛。
    他微微坐直身子，準備和蘇希進行談判。
    他認為蘇希大概是想要更大的職務，以期為老百姓更好的服務。
    這是官員們最普遍的說辭。自己想升官，就會說更好的為老百姓服務，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似乎永遠都是為了老百姓。
    就連貪汙被捕了，也能說上一句自己是農民的孩子。
    成白雲看了曹雲來一眼，冷若冰霜。
    這一眼直接掃退了曹雲來的躍躍欲試。
    很顯然，成白雲沒有這麽單純。他對蘇希是有所了解的，蘇希如果想為老百姓做更多事情，隨時都可以。
    當年，他在西康省，創造前所未有的清河奇跡，以他當時的影響力，他可以去全國任何一個地級市擔任副書記，進一步就能當市長。
    肯定會比現在更早升正廳。
    但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去到紀委工作。
    他去到紀委，成為一個新成立的部門的實質一把手。他將所有力量都用在反腐敗鬥爭當中，或者說用在他的複仇行動中。
    他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徹底擊垮夏家、李家在遼北的影響力。並且，讓遼北乃至整個東北都變了顏色。當前，在遼北主政的，一個是他親爹，一個是他幹爹。
    還有一連串和他息息相關的人馬。
    可以說，遼北正在以蘇希希望的方式在運行，遼北所有的政策背後都有蘇希的影子。
    事實也證明這小子確實有能力，大寧開始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動能，它正在以狂奔的姿態成為北方第二大城市，東北第一大城市…而且以現在這個擴大開放的趨勢，金融市場的蓬勃發展，再加上龐大東北重工業作為支撐，它極有可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北方經濟第一城。
    而這，對整個國家的發展格局的提升，以及地區影響力的提升是前所未有的。
    大寧經濟圈會以無法阻擋的趨勢向周邊國家產生人才、資金、產業鏈的虹吸效應。
    它將成為國家第四個經濟發展帶。
    成白雲從來不懷疑蘇希的能力。
    他更加不懷疑蘇希的人品。
    所謂，他絕不相信蘇希會是一個為了升官不擇手段的人。
    他不需要這麽做。
    蘇希想升官，有的是人給他運作。
    而且，他也沒有升官的迫切性，他的影響力是不受官職所限製。
    就比如現在，曹雲來這位省委的副書記在蘇希麵前，不也矮了半個頭嗎？
    “蘇希，你沒有你爺爺光明正大。”成白雲看著蘇希：“他可不屑於用這種手段。”
    蘇希平視成白雲：“你聽過蘇東坡和佛印的故事嗎？心裏有佛的人，看人都是佛。心裏裝著屎的人，看什麽都是屎。成老，你心裏裝著什麽？”
    一旁的蕭恩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他確實感到這是社交場合的修羅場。
    他以為蘇希會遵守基本的社交禮儀，他以為兩人至少會維持表麵的和平…畢竟官場哪怕在互相背後捅刀子的時候，表麵依然笑臉相迎。
    然而，蘇希打破了這種局麵。
    成白雲還是遵循老一套，倚老賣老，試圖以他的氣場與資曆，從實力的地位出發，同蘇希講話。
    但蘇希卻直接掀桌子，公開的罵成白雲兒子多麻煩多，錢多事情多，年齡大倚老賣老會受辱。
    這個世界上罵成白雲的人不多，當麵罵的，就更少。
    實際上，成白雲已經有幾十年沒被人罵過了。
    “我心裏裝著對國家的愛。”成白雲說：“我們當年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就是將這個國家建設成世界強國。現在，我們也做到了。我們不會允許一些人胡作非為，開倒車。將大好的局麵破壞掉。”
    蘇希拍拍手，給他鼓掌。“那行，那就請成老為我加油吧。”
    成白雲的涵養功夫很好，他向來信奉靜水流深，貴人語緩。
    可此刻，他也憋不住想罵娘。
    裝了大半輩子。
    臨老，卻是差點沒有修住閉口禪。
    不過，他忍住了罵娘。
    心髒卻在劇烈的受損，他的呼吸肉眼可見的急促。
    鬆動的牙齒咬的緊，鬆垮的臉上皮膚就止不住的抖。
    蕭恩候見此，他趕緊說：“成老，曹書記，蘇市長，我們去餐廳，廚師們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他走上前，扶著成白雲。
    同時，他向岸邊的保健醫生招了招手。
    來之前，保健醫生就和他們說了，成老到了江東之後，身體狀況不太好，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趕緊召喚他們。
    保健醫生連忙跑了過來，第一時間給成老吃了速效救心丸。
    “成老，蕭老，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有機會再和你們吃飯。曹雲來，我等你的電話。”
    蘇希留下這句話，他大步離開。
    聽著蘇希的話，成白雲又是一陣陣的不爽。
    蕭恩候很清楚，蘇希和成白雲已經鬥上了。
    這是他希望看到的畫麵。
    蘇希和成白雲鬥，兩虎相爭，總會有人受傷。
    而神仙打架，總有人遭殃。
    這些年，蕭恩候在江東的勢力被摻沙子搞得七零八落。
    雖然蕭懷遠有個什麽俱樂部，但實質影響力卻在下滑。
    如果蘇希和成白雲鬥的兩敗俱傷，同時江東官場又塌方。
    那他的機會就來了，他的操作空間就大了。
    若是能讓蕭思遠回來，那蕭家又能在江東再次輝煌。
    蕭恩候趕緊說：“成老，您先躺下，平息一下呼吸，別生氣，生氣傷身體。”
    醫生也是這麽建議的。
    一旁的曹雲來心事重重。
    他倒沒有那麽關心成白雲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蘇希最後那句話：等我的電話？我要打電話給他嗎？
    曹雲來猶豫躊躇。
    自從鄧崗駕車落水被京城紀委的工作人員救走之後，他就惴惴不安。
    他擔心鄧崗醒來，他還擔心鄧崗提供關鍵證據。
    他不希望被查。
    他想平安落地，他願意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而蘇希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似乎是願意和自己談一談。
    曹雲來皺著眉頭。
    躺著的成白雲睜開眼睛，看見曹雲來躊躇的樣子。
    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蠢貨！
    隻是，他的聲音不大。
    此刻，他無比懷念閆峰。
    閆峰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