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希從始至終沒有威脅曹雲來哪怕一句。
    政治語言是講究留白的。
    是講究意味深長的。
    曹雲來不是沒有悟性的人。
    他當然知道蘇希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
    甚至於，他很高興蘇希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認為這是蘇希給他的機會，給他一次立功投誠的機會。
    他趕緊說道：“蘇希同誌，蕭恩侯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江東的根子就壞在他那裏，他在位的時候，大搞任人唯親那一套，搞團團夥夥小圈子。一天到晚研究政績，當年甚至做出過要求每一個城市每年出一個政績工程。可以說荒腔走板，為了政績完全不講經濟規律。還有他搞得那些民進國退，造成大量國有資產流失。他在中間可以說賺的盆滿缽滿。”
    “退休之後仍然插手人事任免，給他兒子的公司打招呼，要工程。當年的蕭懷遠不過是天南城裏的一個膏粱子弟，甚至還帶著點涉黑涉惡。當年我在天南市樓鼓區擔任區委副書記的時候，他就給我批過條子，讓我幫他辦事，給他兒子擺明官司，我沒有幹。是當年的區長李黃河做的。”
    “蕭懷遠這個王八蛋弄了人家的老婆，還將丈夫打成殘疾。當時，在社會上造成極其嚴重的影響。最後，李黃河大筆一揮，和解了。至於怎麽和解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那個殘疾了的男子現在還在市檔案館上班呢，端著鐵飯碗。”
    “也就是那個時候互聯網不發達。蕭懷遠當年做的荒唐事可不少，還不止這一件。你去市公安局查蕭小侯的名字，不知道還有沒有相關案卷。蕭懷遠是他父親離休之後，才開始做點正事，所謂的正事也不過是靠著父輩的關係巧取豪奪，他哪裏是做生意。他做生意的本質，和他當年睡人家的老婆，還把人老公打傷打殘，沒有半點區別。”
    曹雲來開口就爆大瓜。
    “還有那個什麽智明和尚，他本質上就是蕭恩侯的白手套。當年他是靠著蕭恩侯的關係才到馬首山上弄到了一塊地，修建起了禪院。隻不過，蕭恩侯這個人要的太多，而且隨著他離休時間越長，影響力下滑。智明和尚就另起爐灶，他自己開始用人脈賺錢。”
    “天南城裏沒有秘密，這點事情，誰不知道呢？”
    曹雲來興致昂然，他明明沒有喝酒，高音卻有點飄。
    蘇希看著曹雲來，他說：“曹書記，感謝你提供的重大線索。另外，我想問一下，閆峰和成白雲之間有利益往來嗎？抓捕閆峰的時候，閆峰攜帶了一尊玉麵金佛，似乎是想贈送給成白雲。”
    曹雲來聞言，他擺擺手。說：“我不太相信成白雲會收閆峰的錢，成白雲成老對金錢沒有興趣，閆峰是他看好的人，更加不可能和他產生金錢往來。成老熱衷於權力博弈，他對駕馭權力更感興趣。”
    “而且，他就算贈送禮物給成老，成老也未必會收。收了，也不能算作是受賄。”
    談到成白雲，他很謹慎。
    甚至看了兩眼錄音筆。
    很顯然。
    對曹雲來說，得罪蕭恩侯沒關係，但他不想得罪成白雲。
    因為得罪成白雲意味著同時得罪成遠方。
    蘇希能弄死他，成家難道就不能弄死他？
    隻怕更容易。
    曹雲來可不想介入到這種紛爭。
    而且，他也認為自己說的是實話。
    成白雲確實不喜歡錢，他對金錢毫無興趣。在成白雲看來，金錢不過是一團紙，是毫無價值的東西。權力才是硬道理，當權力站起來的時候，什麽金錢都不管用。
    曹雲來曾經向成白雲送過錢，但無一例外都被扔了出去，還將他一頓怒斥。甚至自那之後，就和他關係疏遠，更加親近閆峰。
    曹雲來自認達不到成白雲那樣的境界。
    所以，他貪財。
    因為他知道，他的權力在離開崗位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如果不趁著自己手裏有權，多賺一點，將來後代子孫會怪罪自己錯過機會。
    就他而言，權力無法延綿後代子孫，但金錢可以。
    蘇希伸手關掉了錄音筆的開關。
    他對曹雲來說：“這我倒是知道，成遠方並不是貪圖享樂的人。他那些不成器的兒子，也沒沾他什麽光。”
    曹雲來點頭。
    他想問蘇希，那你和他爭的是什麽呢？
    如果他真的問出口，蘇希會回答什麽呢？
    蘇希大概率不會回答。
    蘇希很清楚，他並不是挑起事端的那個人。幾十年前不是，現在更不是。
    既然成家要跟自己鬥一鬥，那就鬥到底！
    …
    和曹雲來見麵吃飯的事情，在江東傳的沸沸揚揚。
    蘇希並不製止這種輿論，曹雲來也急需這種流言來穩定軍心。他需要和蘇希捆綁在一起，不然鄧崗被抓，很多人都會擔心曹雲來被牽扯進去。
    隻不過曹雲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更多。
    因為，在蘇希和曹雲來見麵之後，防治腐敗局的抓人力度提高了，他們連續三天帶走廳級幹部、副省級幹部四名，有些是在智明和尚名單上，有些沒有，也不知道是牽扯楊世清案，還是牽扯閆峰案。
    總之，在元旦春節快要到來的時候，江東官場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每個人都在惴惴不安。
    而且，抓人的不僅僅是防治腐敗局，還有省紀委，省紀委也抓了三個人。
    位置一下子空出來許多。
    往常出來一個位置，都會有大量幹部往組織部門跑，去活動關係。
    但現在，很少。
    一來是風聲鶴唳。
    另外一個是省委組織部長閆峰都被抓了，還不知道會派來哪位幹部。
    陳光師現在一個頭比兩個大。
    終於到了召開省委常委會的時候，省委組織部迅速向上提出了省管幹部蘇希同誌進一步使用的提案。省委常委立即通過，而且在征詢天南市市委書記、市長的意見時，得到了全票支持。
    高宏陽是投了讚成票的。
    褚衛明也捏著鼻子表達讚同的意思。
    盡管他知道，蘇希一旦進入市委常委，就是天南市委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隻希望成老趕緊將他踢到西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