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位“香妃”的性子，和柳笙所聽話本裏說的全然不同。
    這邊李鳴終於問道：“阮香憐的屍身是你收殮的嗎？我的意思是，在她將自己祭煉以前。”
    “沒錯。”
    素娥冷冷說道：“小姐染上詭異，聖上便將她封於此院，不許旁人靠近，連一句訣別之語都不曾留，隻讓她孤獨一人，在黑暗中靜靜死去。”
    “所以我當然要親自收殮……”
    “不然，多可憐。”
    “所以，當時，阮香憐的腹中是否……”李鳴終於問出這句。
    素娥默然一瞬，隨即說道：
    “這已經跟陛下無關了。”
    “從關上院門的那一刻，一切都與李家無關了。”
    “我隻是問，有沒有。”李鳴語氣沉了幾分。
    素娥垂眸不語。
    但她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李鳴輕輕吐出一口氣：“那孩子……現在在哪裏？”
    素娥卻低著頭，一動不動。
    李鳴還想再問，卻臉色一變。
    隻見素娥足下滲出黑色液體，緩緩蔓延。
    漸漸地，整個人軟了下來，長長的腿癱軟在地，成為一灘軟趴趴的東西，像是泄了氣的皮囊，汁液流得滿地都是。
    “她死了。”柳笙沉聲道。
    詭物無法徹底死亡。
    因為詭氣粒子無法被徹底抹除。
    所以以往隻能被收容。
    或者像是柳笙所能做的那樣，將詭物吸收，然後轉化。
    而素娥，卻選擇了自我放棄這詭異生命，消散一身詭氣融入深淵之中。
    “看來她真的不願說出那孩子的去向。”李鳴低聲道。
    兩人望向院子裏。
    所有長腿侍女隨著素娥的倒地，紛紛一軟，癱在地上，隨後化為一灘死水橫流。
    看來從她們口中是得不到答案的。
    “不過……這樣反倒說明，那孩子還活著。”柳笙道。
    李鳴也是一笑，冷然無比。
    “是，要不然她們不會選擇如此結局。”
    她們不想搪塞昔日的“明淵公主”，又無法背叛敬愛的小姐阮香憐，唯有出此下下策。
    “不過，您不是感應得到龍脈的氣息嗎？”柳笙問。
    “理論上是可以，但若是對方以某種方式遮掩了氣息，那可就未必了。”李鳴卻搖搖頭，“如今看來，數百年來對方都沒有冒頭，也沒有被發現，恐怕真有如此手段。”
    柳笙微微頜首。
    如今琅嬛別院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但詭物的安置問題，卻仍橫亙眼前。
    柳笙走出宅院的時候，已經孤身一人。
    太白劍仙遠遠站著，抱著鏽劍，眼神示意一下。
    “這些要如何處理？”
    柳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眼前的花園池塘中，密密麻麻滿是詭物。
    還有不少是剛剛才找到自己的屍體，正在拚湊起來的。
    如今全都是一臉惶惶不安，滿是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最遠處，那雙巨大的繡花鞋微微動了動。
    那位美豔婦人低下碩大的腦袋，輕著聲音問道：“姑娘，我們……接下來要如何跟隨地母……”
    柳笙直接問道：“你們有多少……詭？”
    婦人微微一怔，旋即露出喜色：“我們一共有一萬一千四百六十七名詭物！”
    柳笙驚訝地挑眉：“有這麽多？”
    美豔婦人苦澀一笑：“是……”
    她似乎害怕會被地母大人嫌棄太多“詭口”，加重負擔，因此有些不安地解釋：“但其實有一萬多詭都是……小塵的族人，不怎麽占地方，也不怎麽……消耗資源。”
    “小塵？”
    早已被遺忘在鬢間的“小塵”爬到柳笙耳畔，叫喚道：“我！我！我在這裏！”
    柳笙手一摘，拿出來。
    葉卿塵在掌心上竄下跳。
    旁邊和她身高平齊的小小解析麵板彈了出來。
    柳笙湊近了才能看清上麵的字：
    【名稱】：葉卿塵
    【解析完成度】：100%
    【所屬類型】：族群詭物人形詭物
    【效果描述】：極小。
    【影響力等級】：D
    【解析評價】：小人賽大象，可別小瞧我！
    而巨大的繡花鞋，從頭上摘下那巨大的鳳冠，遞到柳笙麵前。
    柳笙低頭一看，隻見鳳冠之中竟藏著一座精致鎏金小城，房屋重重，街道交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定睛細看，密密麻麻、如螞蟻般的無數小人正在城中進出行走，與葉卿塵體量一致。
    解析一掃過，一連串【張三】、【王武】、【趙思】等等的小麵板接連彈出，顯現在這鳳冠之中。
    見柳笙一臉好奇，繡花鞋主動解釋道：“那時候，整座城的人都得了某種變小的詭異，就成了如此模樣。當時朝廷還以為整座城的人都被漠北使了什麽法子擄走了，誰能想到往地上瞧上一瞧？就這樣戰戰兢兢地生活了許久，才被母親收歸麾下，這鳳冠之城也是她托人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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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後來沉得她抬不起頭，才讓我戴上……”
    “如何，可是容不下那麽多人？”繡花鞋緊張道。
    柳笙微一搖頭：“放心，地母大人不嫌棄詭物多。”
    “那我們要如何搬遷？”燃燒老爺也出現，問了一句就消失。
    “也不用搬遷。”柳笙搖頭。
    “啊，我們不能去那小紅園嗎？”
    “小翠園。”旁邊的詭物糾正道。
    “不是吧？難道不是翡翠城？”
    “不是城吧……”
    這些詭物神色緊張地討論著，唯恐被拋棄。
    “地母大人千萬別把我們扔下！”
    “否則我們就會被深淵同化！”
    “或者被那些壞人抓住，被收容，去到更可怕的地方……”
    柳笙皺眉：“收容去庫房之都，不好嗎？那裏都是你們的同類……”
    在她的記憶中，庫房之都的科技相當發達，而且民風淳樸……
    【？？？】
    那裏個個都是詭才，說話又好聽。
    對於詭物來說不簡直就像回家一般？
    可話一出口，眾詭物頓時齊齊變色。
    “大人，您不了解。”
    “那是以前。現在的庫房之都……早已變了。”
    柳笙奇道：“但是收容進去的詭物也不能跟你們交流，你們怎麽知道？”
    “我們在深淵中有見過啊！”
    “它們成了冥神的奴仆，在深淵中越來越深，在嗜血和殺戮中越走越遠……”
    “我們不想變成那樣。”
    “那樣，連‘重新為人’的希望都沒了。”
    “嗬，做人也沒什麽好的。”
    “但維持理智總歸是重要的吧？我可不想過著成天在深淵裏撿垃圾的日子。”
    “總之，我們寧願清醒地死去，也不要渾渾噩噩地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所有詭物皆正色點頭，表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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